第八章 你就是决定！
微醺的夜风轻扯着蕾丝窗帘的尾角，房间内只开着两盏暗暗的小灯。朦胧的淡黄色光晕烘托的室内犹如仙境。
李善美配着缓缓地舞曲，慢慢旋转，跳跃——
这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妖女李善美吗？那个只会和他大小眼、指手划脚、时不时还要订几条规矩来约束一下他的女人吗？
将门缝开得再大一些，韩基俊窥视着直愣愣地站在门边。
Pirouette的旋转被她舞动的如此美丽，令人目不暇接，他的心脏也跟着上下起伏的厉害——
舞曲的音乐进入高潮阶段，李善美却停止了跳跃，只以为门外射进的那一道强光，还有——“韩基俊？”
“呃？”被人抓个现形，韩大少爷表现出一瞬间的无措，但马上就恢复了他一如往常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些痞痞地坏样，“今天的地板你没擦干净。”
“不干净？”帮佣阿姨没有来，今天她可是在出门前很仔细的收拾过呢，光是给地板打蜡，逗弄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还腰酸背痛呢，怎么可能会有落下的地方？“哪里？”
“玄关，”韩基俊挥手晃了晃，“我好心地帮你清理了。”
“你？”不是她对他故意歧视，这是因为长期的不良记录害她了解的够多了，每次该他值班的日子，肯定溜的不见人影，现在能这么好心？
“我要出去一趟，回来晚点。”声音消失在虚掩的房门后。
他是在对她说话吧？李善美在韩基俊离开家几秒钟之后，才反射性的‘嗯’了一声。
不过，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约定条款里是有写着：双方出门或者夜归之时都需要告知对方，但这小子确实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不要说配合一下哩！
最近好像变了很多呢，说话也不再似从前那样阴阳怪气的，只是这种反常的举动，她还不太能够适应。
弯下腰解着脚上的鞋带，却听见门外有铃声在连续不停地响着，听上去像是韩基俊的手机铃声——
快速地换好鞋子，李善美走出房间，一看究竟。
超烂的记性——这家伙竟然忘记手机还放在这边充电呢，看他拿什么打电话，(*^__^*)嘻嘻……
铃声还在继续，看样子是有人着急找到韩基俊，李善美按下接听键。
“你现在到哪里了？”劈头盖脸的一句质问声，不待李善美开口便迎面砸了过来，“我再等你十分钟。”
“呃——”她现在该替韩基俊说点啥呢？
“你是谁？基俊呢？”对方似乎发现了拿电话的人并非韩基俊本人，因而降低了音量，变得客气起来，“麻烦你叫他接一下电话。”
“他——出去了。”在没有比实话更好的答案了，“忘记带上电话。”
“你是？李善美？”
“对，”是个女生，又晓得韩基俊身边有她这个人的存在，恐怕只剩下，“琳予姐？”
“是我,”声音一下子变得热络起来，“基俊出去有多久了？”
“大概5分钟左右吧！”
“知道了，”孟琳予娇笑的扬高音量，“我还以为他不想来了呢，对了你怎么没有一起跟着过来？”
“哪里？”韩基俊出门的时候只有对她说要出门一下啊。
“他还是没告诉你？呵呵——真是的，我有告诉他，可以带你来别墅这边，没有关系的，大家都是朋友嘛；再说，我还没能好好地认识你一下呢，这小子就是这么的倔强。”
“别墅？”关于这个地点她是有在妈妈的口中听说过，但韩基俊没开口，她才不会上赶着去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呢，她不稀罕啊，“有时间的话琳予姐可以上我们的公寓来。”
“你们的公寓？”孟琳予地口气听上去好像一副突然卡带的语气，“他搬出来了？”
“对啊，”原来他还没有对别人讲耶！不晓得她现在将话放出去了，会不会破坏韩基俊原本的打算？还有这个琳予姐，听她的口气，好像韩基俊的一切都理所应当的该让她知晓似的，凭什么呀？就算他们两人的关系匪浅，也没必要在她面前故意表演的这么暧昧吧？哪怕就算是夫妻，也需要彼此拥有个人的隐私空间呢，就像她和韩基俊这样，当然啦，他们之间是不能和正常情况下的婚姻一样的——
“也好啊，”孟琳予的声音在那边停留了几秒钟，“我们预计下周要出游呢，这下子时间更宽余了，要一起去吗？”
“我要练舞的，”好讨厌她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下周基俊不是还要去分公司视察吗？”
“他没说过的。”
“这是爸爸今天上午打来电话说的，也许他还没时间告诉你吧！”
“练舞？我好想有听基俊提过，他说你是学芭蕾舞的？”
“是，已经很多年了，”韩基俊那种人怎么可能会主动说起这种八卦？十有八九是这个女人想知道，问起，他才会说的。
“基俊喜欢跳舞的女孩。”
“啊？”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呢！
“还不知道吗？基俊可是很喜欢挑芭蕾舞的女孩呢，还记得那年我因为舞蹈得的第一个奖项，让他高兴了很久。”
摆明在向她示威嘛！切——她在芭蕾上拿的奖项都可以填满一个房间了，只是不稀罕的向她炫耀，不过，她说的话也是在是太不把她李善美当作一回事儿了，就算韩基俊在拐了一百二十道湾之后喜欢的人依然是孟琳予又怎样？现在顶着韩家少夫人头衔的人可是她呢，“我原本以为他只可能喜欢上会弹钢琴的女人。”
“钢琴？他在你面前弹过钢琴？”
“嗯哪，”不是她不懂装懂，韩基俊弹琴的功底确实不错，放弃了很是可惜。
“他竟然——”孟琳予的话消失在挂断的另一边。
留洋回来的人，连说个‘再见’都不会吗？
“喏，你的红豆沙冰。”香甜诱人的味道，引得李善美胃里的馋虫统统爬了出来。
“你回家了？”这家伙最近往返的有点勤，不过好在他还有良心，知道帮她带回一份最爱的甜点。
“有事情要解决一下，”依然不够热情的语调，但至少算是应答了。
“哦！”有的吃她就很开心了。
放下手里的漫画，李善美偷瞄了瞄侧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韩基俊，好像这一两天他没什么事情需要外出和晚归？
每天放学之后，都不会到处乱跑，偶尔回老宅，还能想起她的喜好，最最少见的便是韩基俊这几日不怎么对她大吼大叫，也不再给她新添一些个乱七八糟的外号，一切都变的有点快——
“看什么？”韩基俊没有看她，却有开口
“の？”李善美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赶紧将眼睛转正，“你很忙？”
“嗯，”韩基俊试着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什么事情要说？”
“只是一点小小的问题。”李善美将腿放平，面对面的和韩基俊平坐，“办护照都需要什么证件？”
“护照？”韩基俊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了看她，“谁要办？”
“我呗！”
“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就足够了。”
“还要户口本？”李善美歪过脑袋瓜，说起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姑妈在临走前将她所有的证件都放进哪个盒子里了呢，找这个还要费费脑细胞呢！
“你又不是黑人，怕什么？”
“你才黑人呢，我只是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罢了。”
“你想出国？去哪里？”
“我现在这个暑期里去看看姑妈，她一个人在国外，没有人陪着，肯定挺孤单的，”李善美指指韩基俊手里的企业管理手册，“你怎么突然看上这个了？”
“下个月，我要正式进入公司。’
“那会变得更忙吧？”现在这种半兼职的情况下，她已经鲜少能够在太阳落山之前见到他了，正式的坐镇公司，岂不是更惨？
“实权需要具体的落实，”以他现在的工作量恐怕早已经超过一个管理者该做的范围了，这样走一下形式，只是想稳定他在公司的地位罢了。
“这样啊！”
“你想在大假里去看姑妈？”
“对呀，最近一直都不能联系上她，我很担心，常常在想，她现在也许正在某一个陌生的城市里生病着却没人照顾的模样，马上就要放假了，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支配的。”
“教练允许你走开？”
“会有办法的，”她是绝不能对他讲出想要办护照的另一个原因，“只要能见到姑妈，我就安心了，这样总是胡思乱想的，是很容易得上神经质呢！”
“既然知道，就先照顾好你自己。”韩基俊拿起书离开沙发转战书房，大概是嫌她烦了。
“搞什么？”这家伙向来都是变脸的速度比翻书都快，好不容易有一次如此平静的谈话，却还是要以阴阳怪气的结尾来衬托一下。
臭小子，等她真的找到了姑妈，怎么可能还回来？
乌云满天的星期二，是她李善美的倒霉日。
早上裙子被脏水贱，中午衬衣被菜汁浇，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了，本想着终于可以回家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去去满身的晦气，却不想又被韩大少爷半路强拉上车，拽来这边。
“你掉一下车头会少块肉啊？我全身上下这么狼狈，怎么去见爸妈？”李善美瞪大杏眼，鼓着腮帮子满脸埋怨地看着开车的韩基俊，“我这么脏，你也会没面子呀！”
“没关系，那些个东西个东西我早已经所剩无几。”
“什么？”难不成他的意思是她早已经将他的脸丢光光了？“就帮我这一次吧，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要拿出百分百的功力来给你做煎鱿鱼卷来补偿好不好？”利诱一下，有时候说不定更管用，韩基俊这家伙对她拿手的这道菜可是很青睐呢！
“做人要厚道！”韩基俊扫她一眼，又正过脸专心开车。
“喂，透漏点内幕来听听总可以吧？”这么急急忙忙地将她拉回家，鬼才相信只是为了吃饭。
“二十次煎鱿鱼卷？”
卑鄙小人！李善美绿着脸从牙缝中挤出回答，“成交！”
“是爸爸有重要的事情找你谈。”
“我？什么事情？”
“回家就晓得了。”
接下来一路上的沉默，让李善美的内心七上八下的，一定是大事。
老宅的气氛怪怪的。
自进入别墅之后，每个见到李善美的下人都摆出一副悲痛若泣的表情，好像她有多可怜似的，就算她今天穿的是不太体面，可也不用如此现世报吧！
“善美，”韩夫人双眼红肿的拉过李善美的手，紧紧地攥着。
“妈，您哭过了？”李善美转头看向一旁的韩父，他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再没有往日的那种老神在在，“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来，”韩夫人将她拉到沙发上坐下，“善美，接下来我们要对你说的事情，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和你爸还有基俊都在这里陪着你呢。”
“是——关于我的不好的事情？”李善美的第一想到的便是姑妈出事了，除了这唯一的至亲，她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让她挺不住，“是不是姑妈她——？”她的眼神转向韩父。
韩老爷无声地点点头，将放在他身边的一个木箱子推到李善美的面前，“这里是玉清生前做得一些财产分配文件还有她留给你的信件——”
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打开这小玩意，但十指地力量却好像涣散了，连掰一下的力气都失去了。
站在一旁的韩基俊，忍不住替她打开。
箱子不小，但却没装几样东西。
“这是——谁的‘死亡证明书’？”李善美将手里的纸袋随手扔到一旁的地板上，“我不要看这个。”
“善美啊！”韩夫人终于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远处更是传来隐隐哭泣的附和声。
“我还要办护照呢，姑妈她一定还在那里等我去找她，你们肯定是搞错了，她给我打电话地时候还说要找个最帅的老头来跟我炫耀一把呢，姑妈最爱开玩笑了，你们一定是被她骗了——”李善美的眼睛里没有一滴泪水，只是眼神涣散地自言自语地，时不时还会傻傻地笑笑。
反常地行为自是没被哭泣中的韩母和悲伤中的韩父发现，但一直就在李善美身边的韩基俊却是越来越眉头紧锁。
这不是一般人该有的情感表达方式吧？看她涣散的眼神，不正常的笑容，都够吓人的了。
“李善美？”他轻拍她的肩膀，却发现她浑身都在颤抖，打冷战，以最小的力量轻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尚游丝的意识，“你看看我——”
“嗯？”她的眼角慢慢地扫上韩基俊的眼睛，长久的沉默之后，眼圈缓缓地变红起来，“韩基俊——”话未完，便昏厥过去了。
“善美——”几个人的喊声混在一起，最焦急地那个当属韩基俊！
阴冷而潮湿的四周，完全找不到出去的路口。
李善美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行走，嘀嘀嘀地响声环于耳边，她的心——太沉重，都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如果可以地话，她希望永远可以在这炼狱般地环境中呆下去，至少不用理会现实——
“善美、善美——”看见她的眼皮在微微地颤动，韩母忙上前轻声呼唤她，但是躺在床上的可怜儿根本没有响应地意思，那双曾经亮如星子的双眸，此时依然毫无生气地紧闭。
“妈——”韩基俊将母亲扶起，“今晚就由我来看着她好了，您先去休息吧！”
“可是……”
“放心，绝对不会有事儿的，我保证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这边，直到她醒来为止。”
韩母疲惫的点点头算是应允了。
送母亲出门之后，韩基俊的心里反而不踏实起来，他是可以在这边守得了一时，可往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他从来没有过多的关心过妖女究竟跟她姑妈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是不是因为得知最后一个至亲就这样离世，她才会遗憾的悲伤至极吧？
医生有说，她的晕倒只是心脏的一时麻痹而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醒来。
或许，是不愿面对这现实世界里的悲伤？
李善美的眼皮再次微微地颤动着，长长卷卷的睫毛抖得很厉害，她已醒了多久？却不愿睁开眼睛？是不是因为他在的关系？
韩基俊故意将脚步踩的响一些，退出房间，却没离开，只是躲在门边窥听室内的一切，现在的李善美需要一个绝对安全而隐秘的地方来让她发泄心中的悲愤。
嗒、嗒、嗒——
钟摆的摇动是此刻唯一的协奏乐。
李善美缓慢的撩开眼皮，室内地暗光却让她紧闭地眼睛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睁开，都出去了吗？
吃力地撑起上半身，她斜靠在床头，这里是？韩家的别墅屋？
窗外的夜空之中还有着条条淡淡的火烧云，没有完全黑下来呢！这熟悉的现实世界将她的思绪带进了刚刚在客厅爸爸说的那些个话里，心里麻痛地不知该如何形容才是。
触手可碰的床柜上摆着那个黑漆漆地木箱，就是这个东西毁了她这辈子所有幸福的记忆。
拿到腿上来，双手并不很麻利的将它打开，这里面除了财产分配的文件和死亡证明书以外，就只剩下一个小漆皮本子，好像是——姑妈喜欢随身携带的短抄本？翻开，抚摸上面熟悉的字迹：
‘终究还是没能躲得过病魔的追逐，感谢医生将最真实的情况告诉了我，其实死——对于我来说并不可怕，但善美要怎么办呢？’
‘弟弟死时最大的遗愿就是希望善美可以过的幸福，我曾经亲口承诺过的，但现在却将失言，幸福两个字也将变成我的遗愿随着善美嫁进韩家。’
‘婚礼举行的还算是顺利，我骗善美说要出国，还要将房子卖掉，其实只是想要断绝在她心底还存有侥幸的回头路可以走的这种想法，亲家是很好的人，善美嫁过去，我也算是达成所愿——’
‘忍住疼痛，我接受了第三期的化疗，从检查报告上来看，生还的机率只有百分之几，这一刻里只是想要最后再见见我的善美——’
“姑妈——”从一点点隐忍的嘤嘤啼哭到像个孩子似的在床上踹着脚哇哇大哭。她怎么可以像个傻瓜似的完全都相信了姑妈编出的谎言？怎么可以从来都不怀疑？怎么可以承受这样的结局？
韩基俊打开房门，微愣一下之后缓缓地走进来，李善美那副无助的模样，让他的心脏针扎般地绞着痛起来。
“妖女——”坐在床边，轻轻地将她双肩揽紧怀里。
“韩基俊，”轻趴在他的肩头，李善美将心中的悲愤彻底的发泄出来，“你说的很对，我就是笨蛋、白痴、大饭桶，你狠狠地骂我吧！”
“是够笨的，”韩基俊轻拍她的后背，向安抚孩子似的呢喃，“姑妈只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每天快快乐乐的，不许再哭了。”
“她再也回不来了，那以后我要怎么办？连个亲人都没有，我的以后还能继续吗？”
“你是我韩基俊的老婆耶！我和爸妈都会站在你的身后啊。”
“老婆？”李善美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我可以是你老婆吗？”
“以后，你李善美就由我韩基俊来罩了，有什么人欺负你了，要晓得第一个通知我。”
“然后呢？”
“打架呗，那可是我的另一个专长！”
“比弹钢琴厉害吗？”
“那还用说哩？”韩基俊伸出手拿过纸巾，将她脸上的泪水擦掉，“什么都不想，明天就会有不一样的开始。”
“韩基俊——”李善美伸出手臂攀向他的颈项，“求你帮帮我，给我一些活下去的力量——”
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韩基俊的手背上，他自然而然地将发丝理顺，大掌按下李善美的脊背，将她压向自己的胸膛，“一切都会过去的——”
生活中不如意之事常有，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不介意暂时充当一下这小妮子得以继续好好生活的理由。
只希望，妖女可以像以前一样的活力四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