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用我的方式爱你
两天后的清晨，208号寝室还沉浸在好梦正酣中，一派静谧安详，呱噪的电话铃声却陡然响起。
被惊醒的男生们闭着眼睛，模糊着嗓音发出一连串恶毒的诅咒，电话固执的响着，终于某个忍受不住的同志爬起来，接起电话，咬牙切齿的大吼：“喂？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麻烦你，我找林枫。”一个清脆的女声传过来。
低声咕噜了一句，男生把电话搁在一边，叫道：“林枫！电话！”嘴里碎碎念，“该不是单相思到彻夜未眠吧？居然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扰人好梦。”他打着哈欠，向床铺蹒跚过去，看见林枫还在蒙头大睡，拐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被子，叫道，“电话！”
林枫睁开惺忪的眼睛。
男生把他拉下床，也不回自己的床铺，索性爬到他床上，径自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林枫揉揉眼睛，似乎还有些懵懵懂懂，迷迷糊糊的拿起听筒：“哪位？”
“我在你宿舍楼下，你马上下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清晰的飘进耳朵，隐隐有些耳熟，林枫的回答却是一句咒骂：“你有病啊！”
刚要挂断，就听到里面说：“我是尹依依。”
林枫怔住，嘀咕：“这么早，什么事啊？”
“反正你下来啦，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放下电话，林枫狐疑的穿上衣服，走下楼。
冬季的早晨，清冷寂寥，冷空气一下子就令人清醒起来，困倦感陡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林枫裹紧了衣服。
走出宿舍楼，一眼就看到白茫茫的雪地上，站着一个身穿粉红色羽绒服的女子，鼻尖和脸颊都被冻得红红的，背景是不远处覆盖着厚重积雪的老树和灰蓝色的天空，显得分外娇俏。正瑟缩的跺着脚，对着小手哈气。一抬眼看到林枫，蹦蹦跳跳跑过来：“还没起那？”
林枫冷着脸：“大小姐，现在才五点。”
“我们寝室里有两个姐妹四点钟就起来复习功课了呢。”尹依依不以为意的笑。
“你们寝室全都是全校前百名的资优生，我们寝室里都是全校后一百名的劣等生，根本不能比好不好？”林枫翻翻眼睛。
“我想过了，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六个多月，如果你够聪明、够努力，好的大学虽然考不上，我们省的S大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林枫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她：“谁告诉你我要考大学的？”
“虽然学习成绩并不一定就能决定人生的未来，不过，多读一点书总是没有坏处的是不是？”尹依依继续嘻嘻笑着。
“你不是有病吧？”林枫狐疑的伸手探探她的额头，自言自语，“没有发烧啊，怎么胡说八道呢。”
“林枫！”尹依依收敛起笑容，蹙紧眉头，严肃的看着他。
“怎么啦？”
“我听说在十三岁以前，你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还是市级文明学生，优秀班干部，学习委员。”
林枫翻翻眼睛：“你是克格勃啊？居然还调查别人的过去。”
“所以，你真的让我很惊讶啊，”尹依依黯淡了眸子，“十三岁那一年，你父亲突然车祸去世，仅仅过了一个月，你母亲竟然抛弃你，改嫁给一个开物流公司的小老板。从那时开始，你的成绩一落千丈，旷课、打架、闹事……就是不肯再学习。”
林枫阴沉了脸：“你究竟想说什么？”
漆黑的瞳子一霎也不霎的盯着他，尹依依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你想吸引母亲的注意力，你想让她知道，你需要她，可是，无论你怎么自暴自弃，你母亲都没有来看过你一眼，没有表示过一次对你的关心。”
脸上陡然凝结了冰霜，声音变得清澈冷冽：“你凭什么猜度我的心事？尹依依！你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他冷哧。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眼中似乎有无限悲悯无限怜惜无限同情，那目光仿佛直视进他心底，竟令他胆怯，咬咬嘴唇，他大声说：“抛弃我的人，我为什么还要吸引她的注意？为什么还要渴望她的关心？”
尹依依拢一下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笺，平举在他眼前，洁白的纸笺上，一个没有五官的女子，娉娉婷婷，跃然纸上。
林枫怔住。
她慢慢说道：“第一次看到你画的这张画，我就在想，你一定很爱画中的女人，即使脸孔是空白的，她却依然那么的裙裾飞扬，那么的飘逸灵动，那么的英姿飒爽。我一直以为，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有些赧然的垂下头，她压低了声音，“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就是你的母亲——李晓珟，一直以来，你都不能忘记她，渴望她的爱和关怀。”
林枫惨白了脸，不由自主咬紧嘴唇。
“你知不知道，我很憎恨她，因为她的冷漠无情，彻底毁灭了你的人生，也扭曲了你的心灵，你渴望爱，但是你又惧怕爱，你不学习，你打架，你闹事，只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不曾给过你一丝一毫的关心怜爱。”尹依依叹息。
林枫一步步的后退，冷冷的叫：“你是谁？你凭什么来剖析我的心事？凭什么窥探我的隐私？我又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话？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
尹依依怔怔看着他，突然走近他，扬起手，用力打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早晨，分外响亮，分外刺耳。
猝不及防的挨了打，林枫一下子懵了，脸上泛开火辣辣的痛，他气呼呼瞪着她。
冷冷睨着他，同样冷冷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因为她抛弃了你？你就自甘堕落吗？你就要毁掉自己的人生吗？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她死了，是不是你就要陪着她一起死？她都那么无情无义，为什么你还要为了她折磨你自己？……”她噼里啪啦的骂着。
林枫有过很多次打架的经验，却从来没有被女生抽过耳光，也从来没有被女生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完全傻了，那字字句句偏偏又清晰的钻入脑子里，敲打着他最脆弱的神经，直击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仿佛坚果的壳，被硬生生敲破了一个洞。
尹依依骂够了，长出一口气，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扔给他：“这是我的课堂笔记，你先抄下来，有不懂的地方，我再慢慢教你，只有半年时间，你要补的可不是一年两年的课程，明天中午在阅览室等我，我要看看你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
林枫愣怔间，她已经转身离去。
看着一片白茫茫中那个粉红色的背影，他莫名鼻子有些酸酸涩涩，然后，似乎有一缕涓涓暖流涌入冰封的心脏，似乎……春风拂过。
清晨的阳光映照着皑皑白雪，折射出耀眼的白光，冷冷的风掠过树梢，凌乱的雪花飘散下来，一只躲在树枝下的灰色小鸟，拍打着翅膀，啼叫着飞走。
在这样一个清冷寂寥的冬季早晨，四年以来，林枫第一次感知到，被人关心的温度。
第二天中午，阅览室里冷冷清清。
尹依依已经把一道几何题做了N遍，一个普通的圆柱体画了一遍又一遍，薄薄的作业纸被划破了好几道惨不忍睹的伤痕。
坐在她旁边的蒋怡忧心忡忡的看着她，忐忑不安的说：“你能不能不要再虐待这个本子了？”
尹依依没有做声。
“可是……”蒋怡嗫嚅一下，“你虐待的好像是我的作业本耶。”
“呃？”尹依依吃了一惊，翻开本子，果然扉页上赫然用黑蓝色钢笔写着蒋怡的名字。
不满的丢还给她：“切，你又不早说。”
“那是因为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奇怪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蒋怡狐疑的问道。
尹依依摇摇头，眼神不自觉飘向阅览室的门口。
“你在等什么人吗？”
尹依依张张嘴巴，刚要开口，突然眼睛一亮，蒋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诧然说道：“原来你在等林枫。”
林枫拿着笔记本慢悠悠走进来，神情有些异样。
眉眼不自觉弯弯，嘴角也不自觉向上翘，尹依依站起来：“你抄完了吗？”
林枫看着她，摇摇头。
“那么你抄了多少？”
林枫又摇摇头。
尹依依脸上顿时爬满黑线，蹙紧眉头：“你好像很长时间都没交作业了，突然拿笔不习惯吗？”
“不是，”林枫讥诮的笑，“你就是靠这种笔记，成为资优生的吗？”
他把笔记本丢到她面前。
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尹依依莫名其妙的打开，脸上顿时火山喷发，变成了关公：“小沈阳经典台词之一：‘这是为什么呢？’之二：‘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之三：‘我太有才了，上辈子我是裁缝。’之四：‘我是有身份的人，什么是有身份的人呢？就是有身份证的人。’……”
手忙脚乱的塞进书包里，尹依依心里发出一连串低声诅咒，一定是可恶的霍子翔又拿错彼此的笔记本了，太丢脸了，真是太丢脸了……她扫视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哪里有地洞啊……
看到他脸上讥诮的笑容，她又开始后悔，昨天打在他脸上的那记耳光，实在是下手太轻了，怎么没有直接把他打成白痴呢？
林枫每天来到阅览室，拖拖沓沓背一段英文，背几个公式、做N道习题……终于把几本教科书从簇新揉成了一卷豆腐皮，他的成绩也终于从后一百名上升至中下水平。
尹依依惊喜的发现，他其实很聪明，记忆力也好，把那些公式死记硬背进脑袋，勉强应付一下考试还是可以的。
于是把学校前几名同学的课堂笔记都借来，昏天黑地的帮他整理，填鸭式的一股脑塞进他的脑袋。
幸而，他是努力而刻苦的，每天早晨四点钟起床，晚上零点以后才睡觉，脸上常常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依然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第N任女朋友，自然而然无疾而终。原来，帮助他学习还有这样的福利赠送啊，尹依依窃喜了好久。
雪融了，冰消了，圣琪诺亚又迎来了新一年的柳绿花红。他们的人生也迈入了生命中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十八岁，随着高考脚步的临近，学校的气氛越加紧绷起来。
班主任老师开始在课堂上苦口婆心的说：“这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临阵磨枪，不快有光……万米长跑只剩下最后一百米了，一定不可以松懈！”
在乡下的爷爷也打电话来：“依依啊，你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告诉子翔也不要紧张，要放松，要注意身体……”
于是，尹依依啼笑皆非。
硬磨着公务繁忙的父亲，一起去了普陀山的妈妈，千里迢迢求回两道平安符来，千叮咛万嘱咐：“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小孩子都不相信这些，不过，心诚则灵，反正也没什么坏处的，你和子翔就一人带一个吧。”
尹依依歪着头，笑嘻嘻接过来，思忖了一个晚上，终于在第二天课间休息时，悄悄塞进林枫书包的暗格里面。
说也凑巧，那天进行了一次模拟考试，林枫居然破天荒考进了前三百名。
尹依依马上在那个周末打车去十几里外的寺庙上非常虔诚的拜了又拜，末了还把自己一个月的零花钱都捐了香油钱。
就算是迷信的，就算是骗人的，就算是骗自己的……她也真的希望，真的有佛祖，真的有神明可以保佑林枫顺利通过高考，当然，还为自己的小小私心，做了另一番祈祷。
从寺庙里走出来，她接到一个电话，林枫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彼端传过来：“今天‘嘉禾’影院放映《黑夜传说》，你要不要去看？”
尹依依拿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发抖，兴奋的想，果然，佛祖真的很灵验啊。
半轮橙色的夕阳映照在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层流光溢彩的瑰丽。
林枫手里拿着一大盒奶油玉米，已经站在电影院外面高大的门柱旁边，等了半个多小时。
其实他很讨厌等人，很讨厌等待的感觉。
仍然清楚的记得，五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那天是母亲的生日，他正趴在书桌上做功课，父亲走过来摸摸他的头说：“我去给妈妈买生日蛋糕，小枫在家里乖乖的等爸爸回来哦。”
正在为一道几何证明题烦恼，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答应一声，依稀中听到防盗门轻轻的开阖声。父亲走了，从此以后彻底走出了他的生命。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一天，他并没有清楚的看一眼父亲，然而，在父亲过世以后，父亲临终前那一幕，偏偏鲜明而深刻的无数次出现在梦中，那么的清晰，恍似真实的场景再现。
爸爸再也没能回来。
几个小时以后，林枫看到了父亲静静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能接受父亲死亡的事实。
恍惚只是一场梦境，只是错觉。也许是某个阴雨绵绵也许是某个阳光澄澈的早晨，一觉醒来，父亲又会微笑着给他盖上被子：“再睡一会儿，还早呢，睡眠对小孩子来说很重要的。”在林枫的记忆中，父亲是个温和漂亮的男人，写得一手好字，画画也很漂亮。比较起即使在厨房也盘着漂亮发髻，衣着华美的母亲，他更加喜欢率性自然的父亲。
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概一个多月，某一天，母亲突然红着眼睛对他说：“小枫，你一直都很乖，很懂事，从来都不让妈妈操心，现在，妈妈要走了，你在这里乖乖等爷爷来接你回家，以后爷爷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用功，妈妈会去看你的。”
一个人在破旧的公寓里呆了两天，他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没有喝一口水，静静看着床头一家三口的照片，浑然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父母都离开了他。然后来了两个人把他塞进一辆非常漂亮的小轿车，带他走进一栋华丽得像宫殿一样的房子，指着一个须眉皆微白的老人，告诉他：“这位是你的爷爷，‘华林’集团总裁林明岚先生。”
林明岚蹙眉打量着面前这个唯一的孙子，声音淡淡的，似乎有些厌憎的说：“带他去洗澡换衣服，看看他穿的究竟都是些什么东西！”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很强烈的自尊心，因为爷爷那不屑的眼神，和淡然的态度，而毫不犹豫的选择关上了自己心灵的那道门，他不喜欢爷爷，从最初相识的那一刻就开始不喜欢。这种抗拒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肆意生长蔓延。
随之而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对林枫来说，并不觉得幸福，他怀念那间破旧的公寓，怀念父亲温柔的大手，母亲优雅的笑容，然后开始每天都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等待，然而母亲终究并没有来，一次都没有来。很久以后，他才看清楚这个事实，他被母亲，遗弃了。
于是，他想，是不是自己太乖了，所以母亲很放心；是不是他学习太好了，所以母亲很放心；是不是他没有任何可以让母亲担心的事情，所以母亲才不来看他……
他不再交作业，不再认真考试，不再听老师的话，偶尔打架，偶尔旷课，偶尔捣乱……但是，母亲还是没有来。
深刻的期望过后是巨大的失望，因为不想再失望，他不再期待，不再为任何人而等待。
直到尹依依的出现，“贡阁湖”那个天气很好的早晨是第一次，今天则是第二次。
然而，结局都是一样的，她，爽约了。
电影已经开始了二十分钟。
握着手机的手，一次次举起，又一次次放下，如果她不想来，打电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徒增她的烦恼而已，还要费心寻找拒绝自己的借口。
又过了半个小时，夕阳已经完全没入地平线，遥远的天边，朦胧着浅白色的一弯月影，旁边一颗黯淡的星子。
树影婆娑，柳絮如雪花般肆意的飞翔飘落。
暗黄的路灯此起彼伏的亮起，电影院里传出轻柔舒缓的音乐。不远处的街面，五彩斑斓的招牌明明灭灭的闪烁。
不时有人从面前走过，相扶相依的老人，手牵手的情侣，带着孩子的年轻父母……那孩子总是不安分的在街道上蹦来蹦去，于是，免不了惹来父母亲一连串嗔骂，那怪责的语气，佯怒的表情，听在林枫耳中，看在他眼里，都是异常的甜蜜而羡慕到几乎妒忌。
又过了十五分钟，手机响起：“林枫啊，对不起，我有急事……不能过去了……你在哪里啊……”
一个隐隐有些耳熟的声音透过她的声音传过来：“……依依！抱抱嘛……”
林枫勃然变了脸色，胸口一窒。
“子翔……你放开我啦……我不能呼吸了……”尹依依似乎隐隐约约的说，然后大声说，“林枫，我们星期一见面再说。”
她挂断了电话。
手里拿着手机，林枫呆怔了片刻，然后苦苦的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如果在这个时候，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你，那岂不是会变成一场笑话？一场苍白到没有任何色彩的笑话？
就在呆怔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对相依相偎的男女从面前走过，林枫漆黑的瞳孔蓦地变得阴冷，看着那个容貌不是一般姣好的女子，又看看她旁边西装笔挺的男士，情不自禁咬紧嘴唇，指尖无法遏制的瑟瑟发抖。
不知道那个男人说了句什么，女子捂嘴浅笑，眉眼间，春意盎然。
两个人越走越远，他们的背影映在林枫眼中，变成了某种残忍和折磨。
冷着脸，他按下手机键：“宋先生，上次我叫你帮我查的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还没有什么线索吗？那么你先查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孙佳明，你查一下，我父亲出车祸那天，他在哪里，有没有和我父亲见过面……嗯，拜托了。”
挂断手机，林枫眼神明明灭灭的闪烁，犹如苍茫夜空中那颗最璀璨寂寥的星子。
夜色更深，天地万物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晦暗中。
尹依依决定收回所有感谢佛祖的话。
她刚走到山下，坐上出租车，就接到霍子翔的电话，背景是嘈杂吵闹的声音，恍似菜市场之类的地方。语音含糊不清，显然是喝醉了。
尹依依犹豫又犹豫，终于慨叹着“我终于还是太善良，太有同胞爱啊”去了处于闹市中心华西街的一家餐厅，一边点头哈腰的向老板娘道歉，一边把某个喝醉酒，正在大吵大闹的家伙拖出来。
“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她不要我？……”从上车开始，他就不停呱噪的喊着，反反复复，基本上都是同一句话用不同语法的多种组合。
于是，尹依依知道，亲爱滴霍子翔同学再次失恋了。
在他把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抑或是两餐综合的半消化物全部倾泻在车厢里以后，早已因为忍受魔音穿脑而脸色铁青的司机，终于毫不犹豫的把他们赶下车。
尹依依看着脚下无限延伸的路，和瘫软在自己身上的霍子翔，发出第一百零一次叹息。
果然，好人不能做啊，太过善良的结果，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