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告别时,我注意到大家的表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似笑又像是要哭。百感交集可能就是这个样子。
火车开动了,速度一下子加快,分离又显得简单、直接了。
只仅仅是几分钟的时间,站台上的红红他们已经在视野里消逝。分离时的挥手顿时显得软弱无力,意义不大。
我和边勇同车离开拉萨。他直接回北京,我到西安后转车回成都。次仁老师父亲的大徒弟格桑要赶到西安办点事儿,也赶了我们这班火车,坐在另一节车厢里。
红红、诗人、赵静他们几个乘坐下午那次开往上海的火车转回杭州。
送行的人和被送的人都强颜欢笑,惜别中掺和着怅惘,这是前所未有的经验。我把泥流石托我转送的手镯递给红红。
我对红红说:“要说有多贵重,那倒是没有,但是要说寄予其上的心愿,那可比海宽比天阔。收下吧,做个纪念也好。”
红红接过去,哭了。很伤感。
在站台送别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细节,边勇仅仅对红红做了个挥手致意,并没有很热情的表现。这和最开始在路上追求红红的表现反差很大。因此,我有点纳闷。是不是红红也明确拒绝了他的追求?
记得那一天在玛吉阿米喝茶的时候,红红主动跟我说过她和边勇的事情,她说:“边勇这个人的性格呀,就像藏族谚语说的那样:海螺虽然洁白,肚子里却弯弯曲曲。他是90后,独生子,老爸在北京什么局当局长,家里条件又好,大一到大三几年时间里谈过好几个女朋友,现在还有至少两个女孩还在追他的。跟我嘛,只是好感而已,逢场作戏的。根本的问题是,入藏的这一路几乎一个月时间,日子难打发,跟泥流石玩玩情敌游戏,填充空白啦!”
由此我发觉红红其实也是很睿智的,并没有因为一个高富帅追求丧失理智。佩服。
赵静赠我一串木质佛珠。
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虽然我们缘分浅,但是朋友的缘分却重于格聂神山。这一串佛珠是在格聂神山脚下的一个藏家买的,在长青春科尔寺加持过的,愿佛祖保佑你。”
我感动得差点晕倒!泪水止不住潸然流下。
赵静这样心智的女孩,前途未可限量。诗人李维真是有福气呀!
诗人李维和我相交最厚,执手告别时热泪盈眶。他抽泣着对我说:“本想送一首诗给你的……”
我也感动十分,“再见兄弟。什么也别说了……记着给我电话就好……”
列车启动时,朝霞冉冉升起。清风吹动送行的朋友们头上的发丝,拉萨火车站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列车奔驰在高原上,我伏于车窗向外眺望。
朋友们,兄弟们,再见!我在心里喊道。
……
可是,我再也不能通过视觉感知行驶在318国道川藏线时的高山峡谷、原始森林、大草原、半山藏寨和成群的牦牛。只仅仅二十几天,那一切不平凡的经历都已被剪接成VCR样的小短片儿,倏忽而过。
当我们离开拉萨的时候,心中被一种恋恋不舍的情绪折磨着,在火车上,老也忘不了它。何时才能再回到拉萨?我在反复地拷问自己。实在想得烦了,我就莫名其妙地对它捕风捉影一番。说实在的,拉萨可以留恋的地方很多很多,即使什么也不做,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也是平生难得的。
边勇这会儿正和上铺的一个大眼睛的美女聊得火热,俩人有说有笑的,完全没理会我在想什么干什么。
红红的判断是正确的。边勇这小子有点玩世,见一个爱一个,不会让女孩幸福的。
逐渐,拉萨淡出,布达拉宫淡出,火车驶入更深沉的峡谷,车厢里的乘客也开始躁动起来,人们忙着掏出食物,准备早餐。
我也拿出方便面,问边勇:“来一碗面,要吗?”
边勇有点不屑,大大咧咧地说:“方便面呀?不要。”
“那你怎么解决早餐?”我问。
“好办。”边勇把头一甩,说,“待会儿上餐车吃去。”
“那、那我去泡面了哈。顺便给格桑带一碗过去。”
说着,我拿了两盒碗面,准备起身。
边勇把我一拦,说:“别介、别介呀!我说你也甭吃这垃圾食品了。这一路,咱花的都是活动经费,能省的,管事儿的都给咱省了。就连咱哥儿俩都没一块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咱这不是离开组织了吗?该咱享受享受了。这样好不好?这一路的饭我包了。”
“那……”我有些犹豫,“这儿还有好几包呢,不吃就得扔掉,是不是有点可惜?再说了,还有人家格桑呢。”
“嗨!”边勇咧嘴笑了笑,对我说,“这才能值几个钱?搁下、搁下!嗨,美女,咱这就去餐车。至于格桑嘛,咱就甭管他了。人家走南闯北练功夫的,没什么困难能难住他!”
我霍然明白了。
边勇这是想讨好那位美女,说是包我餐车上吃饭,倒不如说是包那位美女吃一路。充其量,我也就是个电灯泡的角色吧。
边勇连拉带拽,我只好跟他俩一起去了餐车。
这一顿早餐吃了一百八十多块钱。
早餐的时候,他们俩一边吃一边继续天南海北地聊着。
我是三口两口吃完,就告辞先走了。找到格桑,跟他聊开了。
跟次仁老师一样,格桑也是个藏学家,走了很多地方,写了不少专著,在圈里很有影响。
“在我们远离拉萨这座美丽的高原圣城之后,对于她的思念逐渐演化成虚无缥缈的光环,我得以隐身其中,向她表示由衷的感谢。拉萨的美好,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信口开河,阿谀奉承,而是随着我的怀念所至,并且会在我的心中激起想象波澜的美好。”格桑开口说道,“因为,我是通过自己的思维、灵感、创作的冲动,以及语言文字感知她的。”
这时,火车路过羊八井站。格桑的话头就是从羊八井开始的。
每天清晨,羊八井地热田一带总是弥漫着白色的雾气,地热田产生的巨大蒸汽团从湖面升起,宛如人间仙境。如果运气好碰上热水井喷发,更可一睹泉水从泉眼直冲云霄的壮观场面。
羊八井的温泉水含有大量的硫化氢,对多种慢性病都有治疗作用。沐浴是在一座露天的池子里,沐浴池大到可以游泳。沸腾的泉水经过两个冷却池,把温度降到40度左右,再流到游客的池子里。
这个沐浴池不仅可以看到延续下去的季节,还可以看到绵延起伏的雪山。就在温泉不远的地方。
大雪纷飞时,身体泡在温暖的泉水里,眼睛看着起伏的雪山,领略着冷暖两季的景致,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青藏高原各山脉、山系纵横交错、起伏连绵,犬牙交错的山、冰雪覆盖的山、覆有原始森林的山、各种形状的山,永无尽头。
念青唐古拉山位于拉萨以北100公里处,北沿是著名的神湖纳木措,山顶最高处海拔高度为7117米,终年白雪皑皑,云雾缭绕,就像头戴银盔身披银甲的武士,威武雄壮而骄傲地伫立在雪山、冰峰、草原和重重峡谷之上。
念青唐古拉山东西横亘在青藏高原中部,全长600多公里,平均海拔高度5400米,6000米以上的高峰多达40座,人类与之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格拉丹冬雪山群是念青唐古拉山的主峰,南北长达50多公里,东西宽约200多公里,有670平方公里的山峰被冰雪覆盖着。在周围40余条现代冰川的簇拥下,唯有“雄壮”之类的词汇才能加以形容。格拉丹冬是长江源头,长江源头是一片未被人类破坏的处女地,它的神奇一直被文人骚客们咏唱不息。
念青唐古拉山地区的民间传说往往能让人张开想象的翅膀,这里有着神秘的水晶宫,有着宗教传说中手握金刚杵的金甲武士,有着肤色白皙、面带慈祥微笑的大神……种种传说都让人们对这片地区充满了敬畏和神往。
在西藏的神话传说中,念青唐古拉山和纳木措是最引人注目的神山圣湖,在印度教的传说中也可以找到它们的影子。念青唐古拉山与纳木措就像一对生死相连的情人,山因湖的衬托更加巍峨雄浑,湖因山的倒影更加灵动可人。在皑皑的雪山下,在美丽的山谷中,在清澈的湖水边,人的心一定会被同化。山上的雪景依山势而有形,远远望去,雪白的群峰宛如身着白衣的仙女或武士,或妖娆或娴静、或伟岸或威严,别一番韵味。
脚下,银白色的苔仙人掌被踏得吱吱作响;岩石的缝隙中钻出一阵阵寒气,向人逼来,我们不由得缩紧了脖子。纳木措的景色美不可言。只见方圆几公里的湖面。由于群山遮掩,还在沉睡之中,黑得如墨汁一般。不过,海拔四千米的紫外线,已经透过晨雾,开始射向静静的湖面。在这上帝创造的大自然里,似乎只有我们在和宇宙默默相对。
在藏族同胞居住的地方,高原湖泊被冠以“海子”的称谓,意为“大海之子”。在我看来,这种称谓包含更多的是久居内陆的高原人对遥远的大海的美好向往吧。
纳木措是世界上最高的咸水湖。它就像蓝天降到地上,所以又称为“天湖”。当地藏族人叫它“腾格里湖”。是藏传佛教信徒转经的圣湖,是朝圣者心中的圣地。
纳木措湖中有五个岛子,岛上分布着奇异多变的山洞,湖中盛产鱼类;山上盛产虫草、贝母等名贵藏药。
纳木措是青藏高原上著名的海子,她的景色简直美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