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端着酒杯怔了怔，旋即无奈的冲我眨眨眼：“洛阳，这事儿，恐怕程方霖都不知道吧，你自己怎么想的问我，是不是有点不合理？”
我哑然，跟琳琳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其实一开始还好，后来你们越过就越冷清。程方霖应酬又多，那个圈子里，你也知道，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女人倒贴，也有的是长舌妇唯恐天下不乱。程方霖有没有偷吃我不知道，反正你们俩不合，要离婚的传闻，是越闹越凶。”
“本来我还当你是跟程方霖赌气，故意不理他。可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不在乎。”琳琳停下来看着我，似乎再看陌生人。忽然间我明白了那晚程方霖看我的陌生目光，他看到的是我，是出事以前的我。
“洛阳你知道吗，你真够狠的，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恨程方霖。哪有丈夫在外面传绯闻，妻子完全不当回事不介意的？我觉得我对爱情的迷茫，我会爱上喜欢男人的男人，都是让你吓得。”
我……我折服于琳琳的逻辑思维，沉闷的跟她碰了个杯，又灌了一口酒。
“呵，跑题了。我一喝多了就乱说，你别介意啊。”
琳琳笑眯眯的又把话扯了回来。“反正大概就这样，你们俩平时冷战，程方霖被你冷烦了就找茬跟你吵，你们俩就跟天王盖地虎似的吵得天翻地覆。然后他就好多天不着家，然后你们就接着冷战。”
我毫不怀疑琳琳的话，这么久了，程方霖每次提起出事前的我，总是口口声声说“恩爱甜蜜”，但不经意间流露的情绪，无一例外的都是头疼。对，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头疼。
他曾无意间说漏，过去的我是头倔驴；也曾屡屡嘀咕，20跟28没个省心的；而更多地，却是对如今忘了一切的傻乎乎的我，那种贪恋、珍惜。
我沉默的一杯杯喝着酒，头晕乎乎的，心底却越来越清明。琳琳说的没错，程方霖是真的要跟我好好过日子，要跟我做恩爱夫妻，跟我举案齐眉一辈子。
那晚趴在程方霖胸前，夏晚的风拂过面颊的感觉还在，可如今……程方霖，你瞒了我这么久，瞒着我对你有了依恋，有了依赖，我要如何面对庄严呢？
谁告诉我？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迷迷糊糊地，我看到琳琳红着脸趴在了吧台上，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傻帽，他又没胸，光一个洞什么好的……”
我很想给程方霖打电话，骂他没良心，骗我，可腿脚不利索的我刚离开椅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隐约感觉有双熟悉的手抚过我的脸，萦绕在鼻尖的味道让我安心，又莫名的心酸。
我做了场美梦。在梦里，我跟庄严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我穿着天蓝色的裙子，我们在树下依偎在一起，他读书，我枕在他肩上睡觉。有阳光透过斑驳的绿叶照在我们身上，庄严微笑的唇角轻轻落在我的额前。
他说，鼻涕虫，你把我肩膀都压麻了。却始终没有动一动把我的脑袋搬开。
我的庄严，就这样静静的守着我，爱了我二十多年的庄严……
我哭了，因为庄严的身影慢慢变淡，我睁开眼睛，他的温度还在，却已经找不到人。远远有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近，程方霖黑着脸唬我：“真是磨人，睡个觉都能哭成这样。”
我一哆嗦，霍然睁开了眼睛。
程方霖哭笑不得的脸突兀的出现在眼前，吓得我一躲，脑袋重重撞在车门上。
“没酒量就别喝，喝多了就老实睡觉，睡要有睡相，又哭又闹的像什么样子，睡醒了还能傻不拉几的把脑袋往门上撞。洛阳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程方霖嘴上说着，手却轻轻托在我后脑勺上。“疼吗？”
我脑子有点乱，完全还没从梦里对庄严的情绪中走出来，这会看着这么一往情深的程方霖，心虚得紧。
“不，不疼。”
“哎呦！”我刚说完不疼，程方霖就反手给我脑门上来了个爆栗。
“不疼就给你一下，让你长长记性。以后还敢在外面喝酒吗？！”
他拉这个黑脸的样，是挺唬人的。可要不是他提醒我醉酒的事，我还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琳琳跟我说的那些话。但既然想起来了，我的脸也就好不到哪去了。
“琳琳呢？”我拂开他的手，不看他眼睛。
程方霖的回答慢了几秒钟，“在她的公寓里睡着呢，我自己弄不了你们俩。”
我沉默，他亦然。
窗外的行人、建筑匆匆而过，我跟程方霖隔得老远，别过头看着窗外的一切，心里乱成一锅粥。程方霖能找到我们，就说明他知道我今天见到了谁。
想起庄严脸上的伤，我的心跟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似的，疼的要死。如果说知道程方霖骗我以前对庄严的感觉是彷徨纠结，在钟灵、琳琳告诉我那些之后，我对庄严的心，已经是明确的心疼。
车里异样的安静，嘲讽着我跟程方霖的貌合神离。明明心照不宣的尴尬，偏偏掩饰在恩爱和谐的外衣下。风光无限，举案齐眉，演给谁看？
我很想跟程方霖大吵一架，问问他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让我活在谎言里，却在下一秒，迎上他纠结疼爱的目光，唤醒这些日子彼此甜蜜的回忆。
程方霖，庄严，我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
“你不对劲，跟我说说吧。”一进门，程方霖便把钥匙扔进门口的钥匙栏里，松开领带，盘腿坐在沙发上，冷冷看着我。
“我今天见到了谁，你不是很清楚吗？”我脱口而出，生硬冷漠的仿佛不是我。
程方霖脸上闪过一丝恐慌，讶异的看着我，那目光中，分明有他熟悉的，不愿触及的回忆。
“洛阳……”他皱着眉，颓败的叫我的名字。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多少次？怎么这么熟悉？程方霖的挫败让我又不禁心疼。他是骗了我，但出事后这些日子，他对我没有一丝虚假！
我呆呆的站在那，看着程方霖眼中的疼痛，像个人格分裂的疯子一样，一边想扑倒他怀里安慰他，一边又想吐出些恶毒的字眼攻击他，看他疼。
终于还是程方霖走到我跟前，把我揽到怀里：“洛阳，我不管你听说了什么，都别忘了我爱你，好吗？”
他的味道萦绕在鼻尖，那么熟悉，那么让我眷恋。我忽然感到很累，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听他的呼吸，有种异样的安宁。
“程方霖，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程方霖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松开抱着我的胳膊，双手认真的托起我的脸，看向他：“待在我身边，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记得你是我程方霖的女人，专心做我的女人，跟我过一辈子就够了。”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黑，浓密的情绪中有我熟悉的温柔跟贪恋，只是较以往不同的，是如今的程方霖，有丝丝缕缕孩子般无助渴求的期盼。我明白，这种不安，是因为我。
如今的我仿佛站在通向悬崖的十字路口。悬崖方向，有我遗失的记忆，有庄严，有解开一切谜团的钥匙。
我被这一切诱惑驱使着，一步步走向悬崖，程方霖则在相反的路上声嘶力竭地唤我回来。
他的身后，有琳琳，有程爸爸，有我渴望的一切安稳平静地生活。如果说到目前为止面对程方霖一次次的欺骗有什么是值得我留恋的，那便是他浓烈真挚的爱，以及我渴望了二十多年的家的温暖。
我矛盾的告诉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我，怕失去我。但这可以构成我不去探究过去，不去面对庄严的理由吗？
爱，不应该是成全，是信任吗？
辗转在程方霖身下，我恍惚的分不清划过面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如果是泪水，是程方霖的，还是我的？
靠在程方霖怀里，看着他睡着后微皱的眉毛，微微煽动的睫毛，隐隐有了答案。
我不知道出事前的洛阳跟程方霖在一起时，会不会给他做早餐，给他洗衣服，熨衣服，收拾屋子。我只记得爸爸还在时，妈妈每次做这些的时候，都是那么自然，举手投足间女主人的味道总能让爸爸看痴了。
一早站在厨房的灶台前，满心想给程方霖一个安慰的我，却不知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其实在我们的婚姻中，累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吧。
“洛阳，洛阳！”程方霖穿着短裤就奔下楼来，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
“我在这，你这么着急什么事？”
厨房门口，程方霖看着围着围裙做手擀面的我，呆了五秒钟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是眼花吗，他眼中，好像格外的闪烁。
“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做了这个。以后你要吃什么都告诉我，我做给你吃。”我捧着热腾腾的手擀面放在程方霖面前。说真的，这种天气吃这个，有点二呼呼的。
程方霖八成大姨夫来了，对着面条又是一阵发呆抒情后，才情意绵绵的瞧着我开动了筷子。
“洛阳，其实吃东西是要养生的，我整天那么卖力的伺候你，你该给我补补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