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程方霖跟顾晓晓妈妈的谈话，我做什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顾晓晓跟我说话，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终于顾晓晓不耐烦的喝住我：“跟你说话呢，你妈没教你基本的礼貌吗？一点家教都没有！”
她的声音很大，周围闲谈的人纷纷噤声，看热闹的望着我们。
我有点气了，没好脸的跟顾晓晓来一句：“你倒有家教，麻烦你也摆出个有涵养的大小姐样给我见识见识，别动不动吱呀怪叫的引人侧目。”
顾晓晓的脸扬起来，估摸着是觉得有她妈在场，底气格外的足。“我吱呀怪叫？洛阳，你是什么身份，什么家事，这在场的人哪一个不看的清清楚楚？说难听点，只怕……”
她环顾四周，不少婀娜的年轻女人挽着肚大腰圆的年纪可以当他们爸男人驻足向这看着。顾晓晓脸上绽放出一个高傲的得意的笑容：
“如果当初不是你做出那样龌龊卑鄙的的事，死缠着方霖哥，你觉得方霖哥会娶一个连做情妇都不够教养、不够姿色的贱女人吗？”
她的话一出口，全场哗然。顾晓晓的脾气圈子里素来都清楚，而我作为她的宿敌，更是听到、受到了太多她的人身攻击。但这样的场合，为了程方霖、程爸爸的心血而存在的场合，我怎么会任由她破坏掉？
我深吸一口气，向顾晓晓微微欠了下身子：“顾大小姐，在下身份地位，实在羞于跟你为伍。”，转身就要离开。
却如何也没想到，顾晓晓，竟然对着我的后背大喊一声：
“果然是贱人，没爸没妈没家教。贱人，方霖哥已经接受了跟顾氏合作的条件，你既然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快点跟方霖哥办手续吧。要知道你可是个灾星，赶走爸爸克死妈妈，在拖垮程氏之前，快点走吧。”
我顿住脚步，强忍着发抖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愤怒的瞪着顾晓晓。她让我出丑，故意在这样的场合如此放肆的羞辱我，是想做什么？
逼着我跟她翻脸，给程氏蒙羞，让程氏股票再跌点，方便让她并购？还是让全世界人都知道程方霖有个如此灰姑娘跟他不般配的老婆，不及她顾晓晓万分之一二？
我看着顾晓晓，死命咬着嘴唇压抑着跟她的怒气。却不料顾晓晓诚心要挑拨我的怒火，眯着眼睛玩味的同样盯着我：“还不快走？你的情夫都回来了，不跟他远走高飞了？那他那一拳打在方霖哥脸上，不是白打了？”
宴会厅一片寂寂无声之后，忽然爆发出阵阵哗然。闪光灯在我身上疯狂地闪着，我忽然不受控制的笑了，众目睽睽之下，优雅的脱下高跟鞋，然后拼尽全力朝顾晓晓丢过去。
顾晓晓被我准确的砸中，捂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呵，顾晓晓，你还真是不走运，怎么就被这么个没风度没涵养没家教的贱女人给砸到了？话说你堂堂大小姐，怎么会跟这种贱女人抢男人？怎么程方霖会放着你这样高贵美丽门当户对的女子不要，把我娶回家还如珠如宝的，害你费尽心思拆散我们？”
被我这么一砸，估计顾晓晓也怒了。其实一直以来，顾晓晓除了家里确实钱多之外，教养方面都比我好不到哪去，而且容易冲动，做事不过脑子的臭毛病跟我也是半斤八两。
这种场和被我用鞋丢中，又说出这样侮辱她的话，顾晓晓的脑子气的已经不会转弯了，竟然豪不顾忌自己的身份，走过来就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贱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我也没客气，反手还给她一巴掌。“你才是贱人！”
从前看武林高手打架，什么降龙十八掌、一阳指，耍的玄乎其玄，而实践中，女人打架的方式，却低级得多。我跟顾晓晓撕着头发，扯着衣服，扭打在一起，她的鞋子掉了，我的衣服不知何时沾满了酒渍、果汁……
当程方霖喝斥着“住手”分开我跟顾晓晓时，我开心的抓着一大把顾晓晓的头发，在程方霖怀里腾出脚，还踹了她一下。
“贱人！”
“贱人！”
程方霖气的脸都青了，一把把我拉住，狠狠地瞪我两眼，然后脱下外套，照在我身上。娘的，这才发现，顾晓晓这货竟然抓破了我的衣服！幸好是肩带，没走光，但也够难看了！
“方霖，这就是你说的温婉可人，值得你一辈子守护的贤妻？”顾夫人看到顾晓晓一脸狼藉，满身的破烂，脸涨的通红气势汹汹质问程方霖。
“我们顾家是很久没回本市，但不代表你可以纵容她那么羞辱伤害我女儿！”她一把拉起顾晓晓，恨恨地对程方霖要求：“让她跟我女儿道歉！”
“不可能！”我在程方霖身后站出来，赤着脚踩在地上，昂首挺胸：
“她侮辱我，侮辱我家人。这样的无礼，我还没要求她跟我道歉，凭什么我跟她道歉？顾氏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挟我们吗？”
程方霖沉默的站在我身后，一张脸气的铁青，没有对我的无礼存半点阻挠的意思，只这么沉着脸，怒气腾腾的看着顾晓晓母女。
顾夫人也是人精，见程方霖这样，就已明白了他的立场。她挑挑眉，神色中有了一丝嘲弄睥睨的说：“程方霖，你可是想好了？”
程方霖沉默着没吭声，但原本搭在我腰上的手臂伸展到肩膀，紧紧揽住了我。
顾夫人忽然笑了，雍容华贵的脸上瞬间带了几分狰狞的阴骘，她点点头，很有涵养的样子拉起了顾晓晓的手。
“晓晓，明天跟妈回美国。你是家里的独生女，顾氏那么大的家业要等你继承，不许再这么胡闹了。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顾晓晓愣了愣，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被我抓破的脸上立刻显出慌乱的神色：
“妈，方霖哥不会的。那个贱人根本配不上他，他不可能为了她跟咱们家闹翻的。妈，我不回去，不嫁人，你不能这样！”
顾夫人娥眉紧蹙，显然对女儿的这种执迷不悟很生气。她甩开顾晓晓纠缠着她的手臂，一脸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晓晓！你是顾氏的继承人，拿出你该有的气度！”
“我不，我不回去！”顾晓晓情绪崩溃了，她哭着抬起破了皮流着血的手臂，擦脸，手臂上的血渍在脸上氤氲开，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妈，我不回去，不嫁人！你别逼我好不好？我等了他30年，从我知道喜欢是什么开始，就在等他。
等他来家里玩，等着去他们家，等他给我打电话，等他给我写信，等我长大成人从美国飞到他身边陪着他，等着他有一天能能看到我的好，爱上我。
为了他，我从没留心过身边追求的男生，我发愤图强，拼了命的读书，就为自己能配得上他，不会让他觉得我没脑子不聪明给他丢脸。
我在美国订阅了全部的本市报刊杂志，把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小心翼翼的剪下来贴在本子上。因为仿佛这样，他就在我身边，而不是隔着千山万水！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
“妈，我这辈子就爱过他一个人，爱了三十年。我明年就三十了，妈，女人有几个青春可以虚掷？我在他身边等了三十年！你把我嫁给别人，我这三十年去哪里找回来！这辈子，除了方霖哥，我谁也不嫁！”
她哭诉着这些年的委屈，程方霖的眉毛，皱了皱又皱，眼底有奔涌不休的愧疚疼痛。
顾夫人看着女儿痛心如斯，终于心软下来，再次看向程方霖的眼中，不觉已少了阴骘，多了几分母亲的恳求：
“方霖，晓晓的话你听到了，她对你的这份感情，加上顾家的支持，难道比不过她不忠贞的婚姻？晓晓是我跟你顾伯伯唯一的女儿，刚刚阿姨跟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仔细考虑清楚。程氏是你妈妈拼了命换回来的，你真的舍得它败了？”
我呆滞的看着顾晓晓哭，顾夫人痛心疾首，却敏感的察觉到，程方霖搭在我肩膀的手臂在不易察觉的微微颤抖着，缓缓滑落。
三十年，我爱了庄严多久，顾晓晓就爱了程方霖多久！
我一直在跟顾晓晓做对，却从没想过她对程方霖的执着背后，还隐埋着这样刻骨铭心的情愫！而程方霖，知道多少？
我缓缓抬头看向他，程方霖深锁着眉头看着顾晓晓哭，眉宇间的挣扎如同冬日里的一盆凉水，狠狠的浇在了我头上。
我站在这，看着这一出闹剧，又算什么？
良久，我木然的抬头看向程方霖，对他挤出一个大概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们先聊，我……回去了。”
宴会厅静的离谱，我赤着脚，落魄狼狈的走在闪光灯下，人群唏嘘的目光中，耳畔，只有顾晓晓仍在抽噎的哭声，以及胸口微弱的心跳声。
脚踩在破碎的玻璃上，一阵钻心的疼，可我没有停留，依旧向着大门，一步步走去。
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妈妈。从前我胆小，怕事，总被人欺负。
妈妈每次都像顾夫人这样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要自己争气，要坚强，没有爸爸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自己有勇气，自己努力，一样可以过得很快乐。
可是有次我被欺负了，自己躲起来哭，却分明看到妈妈气的脸色铁青地跟欺负我的小孩妈妈理论，要她管好自己的孩子，不然她会替她管教……
妈妈，那个心疼我，处处为我好，任由我撒娇耍横胡搅蛮缠的妈妈，你在哪？我怎么，这么想你……
有手臂搭在我腰间，熟悉的味道让我心酸。程方霖黯哑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入我的每一寸血液：“又不穿鞋，脚都破了，不疼吗？”
他不由分说横抱起我，我呆呆的看着他英俊的面容，任眼前一片朦胧。
“走了，我们回家。”
我双手圈住程方霖的脖子，对他咧嘴笑了笑，眼泪，不可抑制的奔涌而出。
“嗯，我们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