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楼下的引擎声越来越远。
宋右右躺回了自己的床,只是想起崔津琰刚刚也躺过的地方,她还是怔了怔,随即翻到另一侧。
拿出手机,却见微信弹进一个好友请求,又是崔津琰!
宋右右想了半天,才点下同意,点进他的相册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所有的信息都只是那么一个微信号,和一张他穿着西装的头像,有些单调,也有些寂寞。
第二日的拍摄接近尾声,宋右右今天一天都在下意识的看着江予,却发现她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
她也暗自松了口气,她并不想让江予误会她和崔津琰,她暂时还是想对崔津琰避而远之,哪怕昨晚让她对他有所改观。
终于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大家都十分赞赏的鼓起掌,江予笑着说了些客气话,等到他们一行人都在收拾布景和器材时,江予却向宋右右走来。
“右右,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她笑得依旧温婉,可却看得宋右右头大,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人坐在古宅外的长廊座椅上,江予看着远处,深吸了口气,才悠悠说道,“右右,崔先生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可能觉得我没资格说这话,可是,”
说着她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精疲力竭,“我还是想提醒你,你帮过我,我才会和你说这些话。我也曾为了他,不顾我最好的朋友,以为可以得到他的心,哪怕是一点点,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连一丝情感都吝啬给予,他的心太冷了,不管怎么靠近都捂不热,又或者说他连这个触碰的机会都不愿给你,我爱他,却也没有资格爱他,右右,他对你大概是有些不同的吧,他的心比谁都狠,可也许,他只温柔给一个人,这个人是不是你,我也不知道,如果他是真的珍惜你的,你大可去接受他的感情,但如果你还没看清他的心,就绝对,不要动心。”
宋右右不禁有些悲凉的想,江予的一片深情怕是都错付给了一个错的人,而她也决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去为他动心。
再回a市已经接近傍晚,夕阳的余温依旧让人闷出了一身的汗,Arthur与她告别后便开往了机场。
她有些伤感的回到四季酒店,Arthur实在挥霍,就算去邻省的这些天,四季的酒店也依旧续着房,现在她回到房间,收拾着东西,打算住到明天中午就退房。
可是该去哪里呢?回家还是另找住处?父亲的催促越来越频繁,她只觉内心茫然,到底该何去何从。
等到一觉睡醒,她还是决定先回趟家,她已经想好要在外面住,只是必然免不了父亲的一通责怪。
她回到家正两点左右,见顾潜正和父亲在花园的遮阳伞下说话,两人一见宋右右都收了声,只是面上表情都隐隐有些古怪。
宋右右没问什么,宋辰已不住地点头说着,“回来啦,行李让人拿进去了吗?你的房间啊,爸一直都收拾着,来,到屋里去!顾潜,你也别回公司了,休息会儿,晚上在家吃饭吧。”
“嗯,我去让厨房另备些菜,宋叔你和右右先进去吧。”顾潜的视线一直没从宋右右身上移开,可是宋右右却压根当作没看见。
还未走到客厅,宋辰已经迫不及待地说,“右右,这下爸就放心了,你啊,总算是回家了!”
他笑得欣慰,令得宋右右有些心虚,“爸,其实,我想搬出去住。”
果然,宋辰立刻没了笑容,“为什么?哎,右右,你是不是心里还是介怀着?爸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只是爸这几年,每天每天都盼着你回来…算了,随便你吧。”他边说便摆摆手,脸上失落的表情让宋右右内疚。
“爸,对不起,可是我也长大了不是吗,哪能天天待在您身边呀,要是我嫁人了,您也还不放我走吗?”她嬉笑着问。
“你这丫头,真要嫁人,爸就给你招个上门女婿!”宋辰也和她打趣道。
“您说什么呢!好啦,我保证以后每个周末都回家吃饭!每天都和您做汇报工作,行不行?”
“好好好,只要你开开心心的,让我知道你都做些什么,我就放心了,不过,你打算接下来做什么工作?要么进公司上班?”
“不,”她摇摇头,“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儿,现在还在考虑中,等我计划好了再告诉您。”她歪着头笑说。
“对了,房子想买在哪里?最好别离家太远了,也好常常回家。”
“我明天再看看,好了,您就别操心了,我先回我房间把东西放了。”宋右右说着向楼梯走去。
只见顾思娴刚从二楼的主卧出来,她有些局促的说着,“右右回来了,阿姨给你拿套新的床单吧,原先的一周换一次,正好今天还没换呢。”
宋右右嗯了一声,没与她多说话,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眼前仍是旧时的样子,米白色的色调和西式的装饰,她在房内转了一圈,书架上放着她大学时的荣誉证书。
她大学读的是服装设计,当初她设想着毕业后开一家订制服装店,只是在仓促出国后,这个想法已经搁浅,现在,她是不是可以重拾这个梦想。
正想着,顾思娴拿着新的一套床单进来,“右右,阿姨给你铺吧,这还挺麻烦的呢,你坐着休息会儿。”
宋右右淡淡地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顾思娴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点了点头将床单放下,出了房间。
宋右右下午与叶嫣然聊了一会儿,约定明天去看房,顺带找一间地段好的商铺。
她不免开始憧憬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似乎生活重归于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她依旧是那个有着梦想的宋右右,不再有顾潜,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出发吧,她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快乐与安逸。
下楼吃饭已是六点,宋右右一直顾着自己吃菜,没有去注意顾潜,她已不想再沉湎于过去,可这样的平静让顾潜一晚上都有些失神,他屡次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宋右右,却发现她面不改色。
他终于按捺不住,犹疑的开口,“右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右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还在考虑。”
“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你,你…”
“知道了,我会的。”她已经不耐的打断了他。
在这样的平静中,顾潜终于明白,原来她已经不屑于再与他针锋相对。
可他宁愿宋右右冷嘲热讽哪怕喊他哥哥,也不愿她现在这样似乎已经彻底的,忘了他。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有些自虐,明明是不得不放开她,却又期待着她仍爱着他,哪怕是她别扭的呛着自己,他都觉得开心,毕竟那样自己还是能存在她心里的吧。
他想起那晚她刻意的引诱,鼻尖似乎仍能闻到那一股幽香,现在她就坐在他的对面,可他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太远太远。
一直到吃好饭,他们都没再说一句话。
宋辰拍了拍顾潜的肩膀,示意他到书房,而宋右右也已经回了房间。
“顾潜啊,哎,我也管不了你和右右的事,该怎么样,还是看你们的造化。”他不是没看出宋右右的淡漠和顾潜的黯然,他虽也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却也不想看到顾潜这样失魂落魄。
“宋叔,我没事,”他敛着眼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还有,下午你说的那件事,我绝对不同意,顾潜,生意固然重要,商场也确实好比战场,可是人不能为了利益,泯灭了人性,知道吗?”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几年你做事越发急功近利,这样的心态,迟早会毁了你,我对你期望很大,你别让我失望。”
顾潜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辨的复杂,“宋叔,崔津琰自从一来这儿建了总部,就在不停打压我们,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他将我们的市场都吞了吗?城北那块项目就已经让我们损失了三个亿!”
宋辰沉默许久,才问道,“你和崔津琰,之前有没有什么过节?”
顾潜摇头,“盛世之前一直在北部,与我们这儿相交很少,我实在想不出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看起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宋辰不置可否,叹口气说,“你做好该做的就是了,别再想着游走边缘线,之前那些教训还不够吗?”他顿了顿,说道,“至于崔津琰,他的确手段高明,不过你也不差!”
顾潜没再说什么,便走出书房。
宋右右的房间在书房的斜对面,他走出书房正好能看到她的房门没有完全关紧。
她正坐在飘窗台上翻着杂志,有几缕头发落到额前,她偏头往耳后撩着,也看到了站在她门口的顾潜。
她只是看了眼他,便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着杂志,顾潜忍不住走进她的房间,她才重新将头抬起,问道,“有事吗?”
“这些年,过得好吗?”他艰难的问道,这是他第一次提及往事。
“不错啊。”宋右右耸耸肩,随意的说。
“还怪我吗?”
“不啊,都这么久了,早忘了。”她的眼依旧看着杂志,却让顾潜觉得透不过气来。
顾潜突然扳过她的肩膀,让她的眼正对着他,“右右,对不起,当时知道这些事,我也很乱,可是这些年,我还是…”
“你疯了?”她一把挥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得好像只是说了句天气真好,这样的漠然让顾潜的每一个字都像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他终于感到一丝疲倦,只得说道,“早点睡吧,晚安。”
“嗯,晚安。”宋右右甚至冲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只是这样的笑,就像陌生人一样客套。
他离开的背影有些寂寥,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孤独的,这样的孤独和空虚让他在生意场上变得冷漠,不择手段,只有每次赢过对手后那一点点的成就感,才能弥补他心里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