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右右见顾潜朝自己走来,握紧了手中的酒杯,叶嫣然不在,现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可转念一想,她又露出嘲讽的笑容来,自己等着的这一刻终于来了,不是吗?
可当顾潜站在了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右右。”她却还是能感受到心里的一丝悸动。
顾潜没有想到宋右右会这样出其不意的出现,三年了,她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个稚嫩的小女孩了,见到自己也只是露着嘲弄的笑,她的平静,似乎让两人之间隔开了几亿光年的距离。
她淡然地坐着就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她一向是美的,过去是天真烂漫的美,而现在,是妩媚动人的美,他过去一度酸涩地想要将她的美色珍藏,只让他一人欣赏,可是她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他心中突然滑过苦涩的滋味,他该和她说些什么呢?他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说呢?
他内心极乱,空气凝固在这一刻,时光静止,他们像被另一个时空吞噬的物质,成为来自地球的一对相望的化石。
而后来的顾潜在许多个夜晚都会回想起这个画面,如果就这样让时间静止不再流动,该有多好。
最终打破这一画面的却是崔津琰,他本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却竟然忍不住脚步地走到他们身旁,是那个在花园里的女孩子,他还记得,眼下她看起来充满了嘲讽,可好像快要将水晶酒杯握碎的泛白指尖,让他不禁出声打破这一僵局,“顾总,本想邀你喝一杯,”说着看向宋右右,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不知这位是……”
顾潜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侧身隔开崔津琰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说道,“一个老朋友,崔总,”他停了停,突然笑了起来,可眼里却毫无笑意,“你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啊。”
崔津琰面色不改,正想说话,却听一个声音说道,“哥哥,我们怎么会只是老朋友呢,你不是我哥哥吗?”
是宋右右,她站起了身,站在两个高大的男人中间,仰着脸望着顾潜,笑容灿烂,可话却让顾潜觉得刺耳。
听着刺耳的不只是顾潜,还有崔津琰,他的心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念头,随即换上依旧疏离克制的笑容,说道,“二位慢谈。”便转身向后离开。
“右右,你别这样,回家吧,好吗?”顾潜带了乞求的说着。
可宋右右却嫌不够似的继续说道,“你现在是用什么身份来要求我?是哥哥?还是,男朋友?”她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附在顾潜耳边慢慢的说着。
她的香气钻进顾潜的鼻子,让他有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而他确实这么做了,宋右右身体一僵,随即又大着胆子地凑上他的耳朵,说道,“哥哥,这就忍不住了?这些年我交过的男朋友教了我许多,你要不要试试?”她就像一只会勾人的狐狸,施展着挑拨诱惑,可她想看的,从来都是顾潜的笑话。
果然,顾潜立马推开她,她的话充满了蛊惑,像一只只小虫子钻进他的血管里轻轻挠着,他再靠近她怕是真的要受不住了,她的香气远了一些,才让他有些清醒过来,她变得像是另一个人,却更让顾潜沉迷,他带着深深的无奈,许久才说,“右右,回趟家吧,宋叔也很想你。”说完他转身想走,却又滞了滞脚步,侧过头低声说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宋右右哈哈的笑了,可很快就冷了脸,失神地跌坐在沙发上,远处的崔津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可宋右右只是瞥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
等叶嫣然终于煲完电话粥回场了,她发现顾潜站在大厅一角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宋右右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有些困惑了,这两人到底见着了没有?宋右右见她盯着自己,才悠悠地说道,“别看了。”
“可是,你,和顾潜碰见了?”她有些惊讶宋右右真能这么淡定自如。
宋右右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走吧,这里太没意思了。”
是太没意思了,她不知道自己当时鬼迷了心窍的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现在她回想起脸都通红,她只想看看顾潜怎么出丑,可这又有什么意思。爱而不得难道都要相互折磨才痛快过瘾吗?她有些迷茫了,为什么明知没结果,却还要深陷其中让自己难受。
崔津琰没有等到宴会散场就提前离开了,他刚到a市,新购置的房产仍在日夜赶工地进行装修,只得暂时住在酒店。
在洗好澡后,他端着水晶酒杯推开露台的玻璃门,四季酒店的中央套房都自带一个露天的木质阳台。
七月的夜晚褪去白日里的燥热,高层的风吹散暑气,只剩下夜凉如水的静谧安然,头顶那轮明月散发着银白的光,不知怎么的,崔津琰有些想起那个月光笼罩下摇晃着的姑娘,那个和顾潜相对时,故作坚强让人有点不忍心的姑娘,可却同时,不是他能触碰的人。
而在他的视线越过一道低矮的隔栏向隔壁的露台看去,却看到宋右右坐在一把躺椅上时,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见宋右右也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才真的笑了。
宋右右是想举头望明月,感受一下月光的磁场,也好让她这俗世中的俗人洗涤一下心灵,尽快忘记今晚这些个不痛快的事儿,之前隔壁一直没人住,没想到是崔津琰住了进来。两人只是之前打过照面,这下轮到宋右右傻住了。
崔津琰之前通知酒店包下两间露台相连的套房,却被告知另一间已经有人入住,原来是她。
卸了妆的一张脸依旧很美,他不否认自己是个视觉动物,男人大多如此,她穿着轻盈的粉色丝绸睡袍,宽大的腰带在腰上系了个蝴蝶结,头发高高盘了个髻,盘腿仰脸望着天空,倒像是庵堂里打坐的小尼姑似的一动不动,已经褪去今晚在顾潜面前的掩饰。
“小姑娘,又见面了。”他率先打破僵局。
宋右右心下腹诽,自己今晚似乎被他看了笑话,本着睚眦必报的念头,她淡淡地说道,“嗯,叔叔你好。”
纵是崔津琰一向镇定,也不免有丝愕然,随即笑意比方才更加深了,无奈摇头道,“我可才32岁。”
宋右右没想到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的确,他看起来完全不像30多岁的人,英俊的脸庞和健硕的身躯使得他看起来很年轻,可是一身稳重的气质让人明白他早已脱离了年轻人的队伍。她一时脱口而出,“你看起来挺严肃的,不过有点多管闲事。”
这话让崔津琰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宋右右看得奇怪,今晚的他是不是喝醉了?
崔津琰喝了口酒,盯着她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宋右右被他笑得打了个寒颤,起身看了他一眼,快速说道,“我走了,再见。”隐隐带了一丝逃跑的意味。
崔津琰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
回到卧室的崔津琰斜靠在床头闭着眼,心底的矛盾渐渐放大,很久,他慢慢睁开眼睛,又成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崔津琰。
他按着摇控器将室内灯光关闭,窗帘自动合上,一片漆黑中,他才说服自己,是可以那样做的。
第二日宋右右直到下午两点才悠悠醒来,她自我安慰道只是时差没调回来,绝不是她贪睡,划开手机却收到许多没有署名的短信让她刚睡醒的好心情瞬间一沉。
这号码她也曾一个按键一个按键的拨打过无数次,是顾潜的,删得掉联络方式,删不掉旧回忆。她却懒得再看这些短信说了什么,点了个全选将其全部删除。
顾潜一夜无眠,他犹如溺水的人一般抓不住任何东西。
右右像流水滑过他的手心,而脑海中一直被刻意压抑的念头此刻也如疯狂舞动的水草纠缠着他的躯体使他无力挣扎,沉入湖底,鼻腔里发麻的窒息感使他有着快要溺毙的错觉,右右回来了,可两人之间却像隔了一整个宇宙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