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倪起身北城开始,他们彼此的交集仅剩回忆,然而距离远去,回忆也会随之淡化。
一个月过后,正值周末晚上,晨希双掌摊着手机,食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独自对着通讯录里上下滚动的名字发愣。扬倪的名字前多个字母A,排在所有联系人顶端,他注视几秒钟又黑了屏幕。
这段时间扬倪仿佛换了个人,晨希去的讯息,她很晚才会回复,好几次还没回应。担心打扰她学习,只打了几次电话,结果都无人接,后来也无解释。仔细想来,她习惯中并没有不带手机这回事,晨希索性想成她很忙,尽管如此,偶尔也会感到彼此共同话题愈来愈少。富室出生的孩子本来也不习惯考虑别人,之前的娇惯更让扬倪觉得一切理所当然,显然晨希在自食其果。
时刻渐晚,晨希睡前和她道声晚安,回复像极了她的风格,简短的“嗯,累成狗,我睡了”。
晨希回想之前身边朋友说拒绝相隔太远的恋爱时,他还在心里暗自欣喜。此时犹如感同身受的他不禁自言自语道:“是挺累的。”
之后生活中除了上班,他在尽量拉进与扬倪的距离。手机的位置选择是扬倪生活的城市,关注她那边的天气、新闻、学院动态之类的情况,甚至还申请加入校群,仅是希望多贴近她的生活。然而扬倪的常用社交软件动态永远停滞在离开省城那天,彼此间仿佛生成了一道透明的墙。
日复一日,“信来信去无人应”的状态持续太久,擅长换位思考的晨希宁愿习惯这种静默,也不愿去追问而尴尬彼此。毕竟他俩的“恋爱”是因为别人的眼光和两年前扬倪道出的那句“我喜欢你”而存在,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还没到他万事俱备去表白的那天。
但狮子座的他相信他们之间的默契,相信南燕北飞总有回巢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心想“找个朋友聊聊估计就没那么在意”。分组里最熟悉的人唯属这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苗菲菲。连发几个讯息,居然没响动,细看屏幕顶端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过了——肯定睡了,索性沿着脊背倒下,安然入梦。
第二天是周六,新的一天让他暂时忘了昨晚愁思涌动的时刻。上个月扬倪给他的“订单”上面全是带不走的熟食,他打算去市里的小巷淘些干货给她寄过去。北城终归是异乡,扬倪一直念叨着要吃省城的东西,尽管联系变少,但晨希从未忽略过。
扬倪经常挂在嘴边的干货是猪肉干,在省城最著名的品牌——羚五福位于市区威清路的鲤鱼巷一侧的出口处。晨希去到店里时已是上午九点,店里呈现一副忙碌景象,售货员仍在打包总厂送来的散货。顾客边选边和店长拉家常,看来是常年老顾客,买完后,晨希又辗转来到毗邻转角处的南羚龙——专做各种糕点的当地品牌。恰好临近中秋节,扬倪特别叮嘱除了莲蓉和糖分较高的月饼,其他都可以接受。一进门,年轻的女服务员双手交叉于在小腹处,微笑着曲腰迎客,晨希尊重性的点头回应——顾客大可不用,只是母亲从小教导他要特别尊重女性,便成了习惯。
经常游荡这一带,晨希对周边的地理位置如数家珍,从店里出来,拎着两大包干货,就近找个快递站点寄到北城,顺便给扬倪去条讯息——干货备好,北城途中。
威清路左转是瑞北路,直走过红绿灯,就是市北路,往里走500米,右侧便是扬倪的母校六中。因为周末的关系,大门紧闭,偶尔出入的几个吆喝作伴的学生,估摸着是毕业班的。虽然六中在省内重点高中排名不算靠前,但却是公认官家子弟最多的高中,其中也有许多富商给孩子的选择,它更像现实关系网的缩影。
但如今的六中已然不是当年轰动全国的师生事件的代名词,因为扬倪曾就读于此,看着六十余年的古老建筑,仿佛能融入当年她上学的光景——扎着学生马尾,蓝白校服,教室欢笑。晴朗的天空,阳光从梧桐树叶缝隙透射下来的圆点打在地面,公交车无声无息从身边带走枯黄残叶,门前独留她的守护者——晨希的身影。此刻应该是淡然的回访,相信她初心未改——想你了。
搭上公交,沿着这条路缓行十分钟,晨希在七中门口下车,左侧便是扬倪中学时候周末最爱去的地方——南羚书城。进门直奔楼上,二三楼两层都有她的足迹,各种类型的青春小说琳琅满目,眼前席地而坐的女孩仿佛当年那个打发周末的少女,显然她专注于故事情节,完全忽略掉旁边的少年对她的窥视。晨希从书架上掏出一本记事作,是一位编辑为自己孩子写的成长日记。于是他席地而坐在女孩的身边,边看边琢磨着以后为扬倪写一段这样的记事作。
专注的氛围被手机震动打断,掏出一看,是扬倪的回电,晨希踱步离开仍沉溺唯美氛围的少女,边接边下电梯。
“我刚睡醒,收到了讯息,辛苦了。”扬倪用棉细的声线说。
“你才辛苦呢,这段时间累坏了。”
“嗯嗯,学校活动频繁交叉,今儿补回来了。”她埋怨道。
“继续躺下吧,东西三四天就到,需要我就call,第一时间回电。”晨希安抚道。
“敢不回,回去蹂躏你。”
晨希的语气虽较之前无变多少,但轻描淡写的回答似乎做回了自己,也很享受现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