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本古朴的线装书，旧得说不清有多少年月了，书皮也起了毛边。封面用小篆写着三个大字：奔月舞。
木有天翻开内页，书页已经泛黄，不过内里的蝇头小楷还是清晰可见。书页上画满各种手印，以及各种傀儡的姿态，就像是一本武林秘籍的图谱。
他大略浏览了一番，那书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他越读越入迷，图也好像活了一般，突然飞在了空中，飞虫似地环绕在他眼前。
图盘旋转着，越转越快，就像是风吹动了连环画册。他也不断扭头调整视角，想把每一帧的内容记下来。恍惚间，他突然听到一阵琳琅的脚步，紧接着，那具傀儡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姑且就用尹天仇起的烂名字，叫她露西吧。
露西看了他一眼：“记住没？”
木有天老实回答：“太快了，还没有。”
露西叹了口气：“来不及了，我当面教你吧。”
她双手合十在前，左手握拳，右手伸出两指，结了个手印，转瞬间，又右手成拳，左手竖起一支手指，手印又变了。
露西边做着演示，边解释道：“五指分别对应傀儡的头和四肢的基本操作，你应该都了解了，不过我除了这些操作外，更复杂的攻击还需要手印催动。
而这套手印操作系统，起源于夏朝的女巫卜筮之中，成形于西藏的佛教密宗手印和日本忍者结印，被称作‘十二天干地支手印’。
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每一个都对应一种特定的手印，以两手十指的曲折屈伸来构筑成不同的手势。”
木有天听得不明就里，露西也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反正要灵活运用我的力量，就要记熟这十二个手印。”
木有天点点头。
“现在时间不多，我做一个，你跟着照做，争取用最快的时间记下来。”
露西手指翻飞，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左手伸出食指中指，右手交握住，乃是“十二手印”中的“子”印。
露西手印刚起，身前就腾起一个幻影，一个傀儡双腿横出，使出一记“双飞腿”的姿势，急袭木有天。木有天依样画葫芦，也做了个“子”印，身前也出了一个幻影，两个幻影撞在一起，消弭于无形。
“十二手印单独使出，每一印都对应一个招式，刚刚这招叫‘月飞’。”
木有天想到那道幻影，不禁心有余悸：“那幻影是干嘛的。”
露西却狡黠地一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露西指如闪电，又动了。这一次，左手立起食指小指，中指无名指微曲，而右手伸出中指无名指，见缝插针入左手的缝隙，乃是十二手印中的“丑”印：“这一招叫做‘月横’。”
露西话音刚落，幻影又起，身形疾转，右腿横扫，直取木有天心窝。
木有天担心那幻影，一时慢了，并未结出“丑”印，幻影的踢腿已至面前，居然跟实体攻击一样，将木有天踢飞出去。
木有天气息一滞，胸口火辣辣地烧起来，几乎被踹断肋骨。
他这才明白，那道幻影是干嘛的：幻影是模拟结印后的攻击效果，如果木有天能及时模仿露西的手印，那么两边的攻击将抵消，如果不能，他就只能硬接这招攻击了。
他此时才明白尹横所说的“订立契约很危险，不成功便成仁。”
木有天趴在地上，调整半天呼吸，胸口火辣辣的痛感才消失，这才缓缓站起来。
露西眉毛一扬，挑衅地看了他一眼：“行不行？”
木有天被她看得有些窝火：“好歹也是战友，至于吗？”
露西轻蔑地笑道：“历代偃师都是这样修炼的，我们作为傀儡，只认可强大的主人。”
停了一会又说道：“你要觉得不行趁早放弃，还能留一条性命。”
木有天揉了揉胸口，赔着笑望着露西，只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两人，不对，一人一傀儡也算出生入死，不会这么狠心吧。
但露西却面无表情，像是在说，谁来了都不会手下留情。木有天心里也突地一跳，这木疙瘩，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想清楚没，还来不来。”露西负手而立：“我的时间可是不多，外面的人，怕是也等不起。”
这一提醒，木有天也察觉到，结界之外，尹横和尹墨海还在打坐疗伤，而宋任书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攻进来了。
木有天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好不容易有人把性命托付给自己，怎么能中途放弃了。
“来，死也要来！”
幻影腾身而起，一记劈掌以泰山压顶的气势扑向木有天。木有天却气定神闲，手里也半点不停，不一会儿就结了个跟对面露西一模一样的手印。
他这边也有幻影，使出同一招，两道身影碰撞，又都双双消失了。
露西也露出一丝浅笑，不过瞬间又消失了：“还不错，没想象中的笨。”
木有天倒是毫不掩饰地笑起来，过去的15分钟，他已经学会了全部十二种手印，除了第二印时中了一招，其余十一招攻击他全部模仿下来了。
“现在可以认可我为主人了吗？”木有天有些得意地说道。
露西“嗤”地一声冷笑：“还早得很了。
十二手印只是基础，每印单出只能使出基本的招数。接下来还需要手印组合，使出我蕴藏的绝招。”
木有天倒是举一反三：“也就是说刚刚只是基本物理攻击，接下来就要学所谓的必杀技了。”
露西翻了一阵白眼：“你一定要这样理解的话，我也没办法。”
露西虽然表情柔和，但不知为何，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木有天倒是有些激动，必杀技？他又想起来那晚对鹰钩鼻时，那道震撼人心的月光。
露西当然不知道木有天的想法，见他不说话继续讲解道：“《奔月舞》****记载着三大绝招：初舞，残月如钩；次舞，镜花水月；绝舞，皓月临空。
残月如钩，即傀儡右腿飞出，神力便凝结成半圆，如月光般斩向对手。这招的效果你已经见过了。”
木有天点点头，心里已经脑补出一幅画面：《街头霸王》游戏里，特种兵古烈的斩魂鬼刀差不多就是这种效果。
“镜花水月，则是一种身法，傀儡通过快速移动，造成对手视觉错误，就像是一分为二一般。配合残月如钩和皓月临空，将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木有天很快又脑补出《火影忍者》里鸣人的影分身术了，这招的效果应该跟忍者的分身差不多。
“皓月临空，傀儡右手平伸，左手辅助，将力量凝结在拳心，如同托起一轮明月。然后全力放出，如一道光柱般冲击对手。”
这一次，木有天脑补出了《龙珠》里孙悟空的“龟波气功”。
没想到自己看熟动漫，居然还有这种好处，理解起这些古老的招数一点也不费力。
木有天越想越激动，一想到自己能很快掌握这些华丽的必杀技，似乎离心目中的超级英雄也就不远了。
但露西的一句话却把他拉回了现实：“没有问题的话，我可要开始了。”
必杀技越华丽，手印也越复杂，攻击的效果也就越大，而在这样的“对战培训”下，自己的风险也就更大。
木有天没有答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露西的双手。
她双手合十，第一个印，子印。
木有天快速模仿，几乎同时也结了个子印。不过如此，木有天微微一笑。另一边，露西也笑了。
木有天本来胸有成竹地望着她的手，很快眼神就变了。一息之间，露西又结了几个印，他尽管眼都没眨，但根本看不清，不但连是哪几个手印都没记住，就连究竟变化了多少次也没看清。
而眼前，已经有半轮残月升起，如剑气般斩向木有天。木有天被那月光耀得心头一颤，手脚也发抖起来，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地一滚。
月光擦着他的右臂刮过，在虚空中破了一个大洞。木有天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再慢半秒，他就差点变成杨过了。
即便如此，月光的余辉也擦过了他的臂膀，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
如果刚刚的简单招式，只用挨几下的话，现在可是真正的杀招了。
露西也正色道：“不认真的话，真的会死哦。”
刚刚那道月光的震撼还留在心头，木有天仍觉得全身发冷。没想到第一次感到死亡的威胁，不是跟敌人对战，而是跟自己人的训练。
木有天也强打起精神，冷静了半天，问道：“好歹告诉我是哪几个手印组合吧。”
露西却展现出与危险气质不符的纯真笑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木有天一字一顿说道：“因为你的目的是训练我变强，而不是杀掉我。”
露西望了他半天，才缓缓说道：“虽然动作慢，但脑子还算聪明。不妨告诉你吧，初舞‘残月如钩’是子—亥—丑—辰的手印组合。”
“子—亥—丑—辰”木有天默念了一道，心里已经开始回忆这四道手印的结印方法了。
他长吸了一口气，又说道：“再来。”
露西又迅速结印，不过这次，木有天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那四道手印已在脑里过了三次。
月光再次升起，木有天右臂隐隐作痛，还是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手指疾翻。
眼见月光就要穿过他的身体，木有天的四周也被月光环绕，两道白光已交合，瞬间又没入虚空。
木有天这才长舒了口气，露西却马不停蹄说道：“再来，次舞，镜花水月。”
木有天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指，他刚刚化解掉了次舞——镜花水月，不过手指已经快到极限了。木有天刚刚调动的手速，简直比游戏大神还要快出一倍，无论心力还是体力都有些疲惫了。
但是好歹过了第二关，只需再闯一关，大功就要告成了，木有天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露西却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很得意是吧，不过绝舞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木有天难免有些不屑，能有多难。不过露西的话却让他跌进了冰窖里“最后的绝舞，光手印就有七个之多，你可要看好了。”
木有天这才紧张起来：“等等，没有提示吗？连是哪七个都不告诉我吗？”
“我之前已经放水了，还想我放第二次。
如果是真正对敌，你早就应该是具尸体了。”
木有天还想说什么，露西又继续说道：“我的目的的确不是杀你，但并不是没有偃师没能通过考验，命丧当场的例子。”
木有天脑袋“嗡”地作响，开始头大起来。而对面，露西的手已经合在了胸前。
七个手印，在一口茶的功夫已经飞速变换。木有天经过刚刚的训练，勉强能跟住露西的变化。而空中的幻影，已经聚集了强大的力量。
眼前一轮圆月当空，比刚刚那半弦月的亮光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木有天的脑袋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只能凭借身体的反应，下意识地模仿露西的动作。
那一柱遮天蔽日的白光已到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