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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朝鲜半岛白翎岛外的海面上。

上空没有一丝云彩,如果这样的天气是在和平的日子,人们会欣赏到一轮弯弯的娥眉月,可在这里,人们却见不到月亮,也见不到满天繁星。看到的只有灰暗的烟尘,红的、白的、绿的照明弹时不时从海面上升到半空,代替了月亮和星星,在高空慢慢移动着。一个照明弹升起,将四周照的雪亮,沉闷的隆隆声中,天空不时闪动着蓝光,显现出海面上一只只钢铁巨兽。

隶属两方的军舰在这月残之夜展开一场混战,军舰在笼罩在海面上的硝烟中穿行,巨大的锅炉轰鸣声被隆隆炮声所掩盖,一道接着一道红光从天空掠过,飞向敌对放军舰,爆炸成红色和橘黄色的火球,或者激起冲天水柱,雷鸣电闪,天空时明时暗,如同烟火和雨点般的金色火光在军舰上闪现,一派世界末日到来的景象。

弹落如雨,密集的弹群如飞蝗般沿着平直的弹道飞向探照灯光柱罩住的军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被光柱罩住的军舰上腾起一团火球,滚滚黑烟冒了起来,同时,翻滚着的黑烟中还有橘黄色火焰闪动。

被光柱笼罩着的军舰也毫不示弱,奋勇还击。

“十一点方向四艘日舰!”

“令‘策远’、‘伏远’出阵,截住他们!”

陈岳命令还未执行,脚下甲板猛地一斜,驾驶室内促不及防的人们纷纷摔倒。耳边骤响炸雷,灰烟从各个缝隙里灌入驾驶室。

“咳……咳……”陈岳扶着罗盘站了起来:“马上查明受损情况,损管队立即出动!”

很快,坏消息传来,一发爆破弹穿过薄薄钢板,在电台室爆炸,在损管队到达,扑灭火焰后,发现电台室内所有官兵全部倒在血泊中。

“这真糟糕……”陈岳皱皱眉,嘴里嘟囔了一句。

岂止是糟糕?听到电台室中弹,罗遇冲出去,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帮上什么忙,到了那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必做什么了。

撕开的舱壁还往外吐着淡淡的黄烟,一靠近电台室就能嗅到一丝血腥气,舱门已经被损管队员打开,里面无线电被炸毁,阵亡的弟兄被抬走,但舱壁上、柚木地板上,破损的机器上,到处都是被炸碎的肉块。罗遇脸色变得苍白,在门口看了看,觉得自己没什么事情,刚想走,却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截烤干的肠子……一阵反胃,也不顾海面上炮弹向下饺子一样落下,无数的水柱在“抚远”周围腾起,罗遇趴在舷干上大吐特吐,连苦胆水也吐了出来。

这就是战争,战争才不会管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也不会因为你是现代人,而别人是古代人,就给予你特殊照顾。面对着狞笑着的死神,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罗遇强忍不适,踉跄着从电台室跑回驾驶室。

驾驶室里陈岳戴着老式耳机,对着古董一样的话筒——这本来就是古董——大声向里面喊着:“……请放心!我们这里问题不大,坚持下去没有问题!但是,我再次强烈建议,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现在,你们在这里给我们增添了负担!……怎么能不考虑你们?!这根本就办不到!我建议——不,我请求,就算我求您了,你们还是马上转移吧,乘日本人还没切断舰队后路,赶紧向海洋岛方向转移!就让‘中山’、‘民权’护送你们好了,没有护卫船,我不放心!就这样决定吧,我的话完了。”

丢下话筒,陈岳抬头在驾驶室里搜寻了片刻,很快,目光定在刚进来的罗遇身上。

“小罗。”

罗遇急忙应了声,站在陈岳身边。外面的爆炸声不绝于耳,每一次爆炸都让罗遇心头一颤。这次与大东沟那次不同,那次是自己打了日本人一个措手不及,身边还有北洋舰队可以提供帮助,这次,一切恰恰相反。他从来没有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过,当面对随时可能死去的可能时,罗遇深深地体会到活着,是多么美好。

“小罗,你知道,我们的电台给毁了,与各舰联系暂时中断。‘定远’上撤回来的电台不是还保存在你那里吗?我希望你和王波马上把电台带过来,就放在这里,马上接通与各舰联系。至于张枫,刚才日舰炮击,损管伤亡不小,他毕竟当过兵,我让他去那边帮忙了。”

陈岳嘴里说着“希望”,落到罗遇耳朵里,这分明是命令。罗遇点点头,拉着王波赶紧回去搬机器。

战斗还在激烈的进行着。在陈岳强烈建议,甚至带有抗议的味道下,“世昌”号总算是在“中山”、“民权”两艘复制舰护卫下,朝靠近大陆一侧的海洋岛转移。卸下了包袱,陈岳他们总算松了口气,这时战局已经相当混乱了。

战斗开始没多久,从南方追随不明舰队高速而来的“驭远”号就赶了上来,瞄准日本舰队最后一艘,用探照灯给其他军舰指引目标的军舰猛烈轰击。只见一发发炮弹飞向那艘日舰,却不是打远了,就是打近了,探照灯一直就没熄灭过。

不光没把敌舰探照灯打灭,炮口火光还吸引了敌人注意,两条光柱将“驭远”舰罩住,接着敌人的反击炮火也落在了“驭远”号周围,几分钟后,“驭远”舰就被炮火击中,冲击波将舰上未拆除的零散物件一扫而空,夜幕中,中弹处的燃起的火焰将“驭远”舰显露出来,黄色的烟雾笼罩住大半条船。

夜空下,燃烧着的“驭远”舰就像一只吸引着众多飞蛾扑上前去的火把,更多的炮弹朝正在燃烧的“驭远”舰落去,“驭远”舰舰桥、烟囱、舰艉接连中弹,整条军舰燃起熊熊烈焰,供电系统中断,需要电力驱动的火炮停止了射击,损管也失去了作用,外型漂亮的复制舰如同翻着白肚的死鱼,漂在海面上。

“驭远”舰彻底丧失战斗力同时,最前面的“抚远”、“安远”也是接连中弹,呼啸而落的炮弹将两艘军舰露天甲板打的千创百孔,一发炮弹落下来,就是一团冲天的烈焰,“抚远”舰艉露天指挥台被炮弹打塌,正在附近参与救火的张枫被一块迸飞的铁片击穿胸部,没留下只言片语,也没被什么人注意,就那么闭上了眼睛。“安远”舰飞桥上中了一发大口径炮弹,甲板四飞,固定在飞桥上的车钟也在爆炸中不翼而飞。

拦截四艘包抄舰队后路日舰的“策远”、“伏远”也陷入苦战,日军毫不吝惜他们的炮弹,以最快的速度,将炮弹倾泄到“策远”、“伏远”头上,二舰虽然也毫不示弱还以颜色,可两艘对四艘,火炮射速又远不如日方,渐渐的,二舰在炮战中落入下风,只能苦苦支撑了。

“抚远”舰一震,右舷炮口吐出桔黄色火光,浓密的黑烟从炮口喷涌而出,几秒钟过后,远处猛地一亮,耀眼的火光将夜空照明,随着一声巨响,一盏探照灯熄灭,顷刻间,火光闪过之处,有一点点火苗闪动,接着火苗越来越大,火柴头那么大,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火苗,变成了燃烧着的火山,又像那里正在燃放巨大的烟花。

“打中了!”

舰上观看到这场面的官兵们欢声雷动,炮台里炮手们光着膀子,更是卖命将一发发炮弹从弹药舱里提出来,装填进炮膛,按照枪炮指挥官口令,放进不同规格的药包,以最短的时间把那炮弹打向黑暗中。

日舰的探照灯不断扫视着海面,只要一发现复制舰队军舰身影,很快,至少两条光柱将那条军舰笼罩住,紧接着过来的就是炮弹了。

复制舰队虽然没开探照灯,却依靠军舰上携带的雷达,不断给予进犯的日本军舰沉重打击。日舰虽多,在失去偷袭的奇效后,夜战中他的数量优势却无法全部体现出。他们想包抄,包抄军舰到哪里,哪里就有复制舰队的炮火等候着他们,他们想中路突破,一连串炮弹又将冲在最前面的冒失鬼打成了人间地狱。

罗遇的无线电台里呼声一片,有说自己打中敌舰的,有说自己被敌舰击中的,有说弹药不足,焦急请示该怎么办的,也有军舰受创过重,缓缓下沉时,平静地向诸位同事进行最后道别的……

天明时分,随着天际渐渐透亮,双方身影浮现在对方视线中。

炮战还在继续,只是不管是复制舰队,还是日本舰队,射向对方的炮弹都慢慢稀疏了。

两眼通红的罗遇乘着战斗稍显平静,抬头望了眼外面,青朦的天空下,海面上到处都是军舰,有的正在燃烧,有的吐着或浓或淡烟柱冲来撞去,有的直剩下半个舰身还浮在海面上。打了一夜的乱仗,这仗损失多大?有多少战果?罗遇心中也没数。

他晚上和所有的军舰都取得了联系,就连明显渎职的“驰远”,也不知在什么时候,让罗遇给沟通了。他听到电台里有人在喊敌舰上放了特大号的烟花,有人以极高的分贝嚷嚷敌舰正在下沉,他听到自己的军舰在呼救,他也听到其他军舰转述身边的战舰不行了,至于中弹这样的消息,他更是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晚上给他印象最深的,是电台里有人在喊军舰已无弹药——这不奇怪,大东沟之战已经消耗了不少弹药,刘公岛的军工厂又什么都没做就宣告结束,国外购买弹药又不是那么容易之事,就算能买,运过来也需要时间,他们还在日本海岸浪费了不少炮弹,现在每门炮都没几发炮弹可用——舰长命令开足马力,朝距离自己最近的敌舰撞过去!当时周围好象一片肃静,没多救,就听到撞击成功!敌舰有没有当场沉没,这不知道,不过自己那艘船,虽然受创,却并没有沉没。

可现在,看着海面上,他却不知道哪艘正在下沉的,是自己的军舰,哪艘是日本人的军舰。

罗遇摇摇脑袋,一晚上高度紧张下来,脑袋里现在像灌了一吨的糨糊,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明白。他现在连一加一等于几,都需要询问别人才能讲出答案,这当然不能让罗遇满意。

炮声隆隆,硝烟弥漫,水柱如林,海面上还有火苗在乱窜,不错,没有浮油,只有火苗在海面上漂游,每当日本军舰打过来的炮弹没有命中目标,而是落在海面上,一股水柱窜起后,就会有火苗在原处漂移,这看起来很是诡异,就像整个海洋都在燃烧。

王波站在舱门外,举着望远镜巡视着洋面,突然,王波丢下望远镜,转过头,手指着左舷外,大喊:“鱼雷艇!日本鱼雷艇!”

话刚出口,驾驶室内人们还未有什么反应,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罗遇耳朵里轰地一声,整个人像是被人猛推一把,横的飞了起来,重重撞在硬物上,整个世界坠入了黑暗。

当罗遇再次恢复意识,他只觉得耳朵边像在开音乐会,大提琴、小号、长笛、黑管、钢琴、铜锣、铁钹、电吉他、萨克斯……什么都在响,吵得他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

罗遇用力晃晃脑袋,可那些噪音却无法驱逐出去,手支撑在地,费力坐起,环顾周围,眼前什么都在动,不少人奔进来,不少人从里面抬着帆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奔出去,那些人张大了嘴,像在喊些什么,可罗遇转了半天脑袋还是什么也听不见,他用手捂住耳朵,猛地拿开,连续重复几次,除了嘈杂尖啸声,没别的,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有人上来欲将罗遇搀扶起来,罗遇动了动身子,谢绝别人的好意,一手扶着腰,费力站了起来。站起来,他感到腰上有些痛,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而是隐隐的,酸酸的,涨涨的痛,痛的让他吸不进气,却也没觉得吸不进气有什么太难受。倒是脸上,火烧火燎的,让人很不舒服。

驾驶室内一片狼籍,遍地都是碎玻璃,舱壁上有几处喷雾状血迹,操舵的地方换了个新人,原来的那位不是死了,就是重伤,被人抬了下去,跟个灶王爷差不多的陈岳在两个人搀扶下,张大了嘴,不知在说些什么,舱门处,原来王波站着的地方,现在只有一滩红得发黑的血渍。

驾驶室外损管队员刚刚扑灭了大火,余烟还在缓缓飘散,这是一发炮弹,口径算不上太大,却也绝对不小,小口径炮弹无法造成如此大伤亡,要是大口径爆破弹……罗遇相信自己连感觉都没有,就会与众神聊天了。

电台已经在刚才的爆炸中损坏,不大的驾驶室内又挤满了损管人员,自觉没什么大伤的罗遇认为自己待在这里也是废物一个,倒不如离开拥挤的驾驶室,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罗遇踉跄着从驾驶室里走出,头顶的天在旋,脚下的甲板在转,肚子里也不停的反胃,总是想吐些什么。这与驾驶室内惨重的伤亡无关,晚上他见了不少千奇百怪的尸体,自己觉得自己的神经都有些粗线条了,那些阵亡者只能让他感到悲哀与无奈,倒泛不起其他想法,至少现在如此。至于为何想要呕吐,这连他也不明白。

扶着舷杆低着头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也不理纷飞的弹雨,罗遇就那么半依着舱壁坐了下去,强忍着快要爆炸的头痛,抬头望向海面。

几艘喷吐着煤烟的小艇正在远离罗遇的视线,复制舰队里并没有仿古的鱼雷艇,毫无疑问,这些就是王波发现的日本鱼雷艇了。

这些鱼雷艇是上来想拣便宜,却见炮火太猛,知难而退呢?还是晚上对复制舰队展开过攻击,现在天亮,那些鱼雷艇也打光了携带的鱼雷,就此撤离战场?罗遇不知道,他只知道,晚上的混战中,复制舰队是有船被击沉,但绝对不是中了鱼雷沉没,那些鱼雷艇就算晚上展开过攻击,他们的战果也为零。

有没有击沉这些日本鱼雷艇?电台里没听过,那就是晚上没有取得对鱼雷艇的战果,要知道,连打翻一个舢板,电台里也能为了是谁打翻,好好的吵闹一番,更不要说一艘“现代化”的鱼雷艇了。现在,海面上漩涡倒是有几处,不过那些泛着炮沫的漩涡,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这些是炮弹干的好事,而非军舰下沉形成的漩涡。

和日本鱼雷艇的交手,就这么结束了,双方一无所获。

“日本人跑了!逃跑了!胜利了!”

甲板上的炮手与损管队员们高声喊了起来。

跑了?罗遇眺望远方,果然!日本舰队正在高速撤离战场,朝东南方向驶去。

“胜利了?真的胜利了?胜利了!真的胜了!”

日本人跑了,战场只留下复制舰队,海战的胜利者当然是复制舰队,可这并不能让罗遇高兴。张枫死了,王波死了,陈总伤了,他也肯定受了伤,重不重,这只能在医生看了后才能知道,不过医生未必肯告诉他真实情况。

曾经打算和日本舰队展开场夜战,仰仗雷达或许能给日本舰队一次沉重打击,可封锁了两个多月,日本人就有那份耐心,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出来就不出来。已经对引日本舰队出港,打场夜战不保任何希望,全舰队上下正在为未来命运忧心重重时,这时候日本舰队却像只讨厌的苍蝇,跑过来骚扰你。

罗遇又喜又悲,如果京师里的官老爷们稍微配合一下,这仗又怎么会打的如此别扭,如此窝囊!可这世界没有如果……或许有吧,但他们没遇到。

“我能听见声音了?”罗遇突然发现自己听力恢复正常,侧耳倾听,他真的听到火炮射击声,狂风呼啸声,人们呼叫声:“我听见声音了!我又能听见声音了!”

幸喜若狂的罗遇三步并做两步,冲进驾驶室:“陈总,日本人……”

驾驶室里,脸上包扎过的陈岳正在听一名军官汇报,并未因罗遇到来有什么表示。罗遇咽下想说的话,静静听着。

“昨天晚上与我们交战的是日本联合舰队主力,现查明,四艘新从南美国家购买来的二手舰也投入了昨晚与我军战斗。”

“损失很大啊……不明舰队到哪儿了?”

不明舰队不是已经被击退的日本舰队,他们不是跑了吗?还能到哪里?罗遇心里升起疑问,却没问出来。

“雷达显示,不明舰队现在280方向,距离我们二十海里,航速十节,两个小时后,他们将抵达此地。”

“280?西方偏北?除了北洋舰队,那边哪来的舰队……是北洋舰队吗?”

陈岳终于注意到罗遇,无言摇摇头,略带焦虑低声道:“雷达显示,‘世昌’、‘中山’、‘民权’三舰遭遇了不明舰队,航迹很让人担忧……现在雷达上已经失去三舰信号,不明舰队正朝这里过来,至于是不是北洋舰队——希望不是。”

陈岳自己也没多大信心。努力排斥心底巨大的绝望感,但潜意识里,却又觉得这种排斥有些毫无意义。

“损失如何?”

“据各舰返回消息,夜里战斗,‘安远’中雷沉没,‘驭远’、‘策远’战沉,‘伏远’、‘超远’、‘顺远’重创,要是不马上进入船坞修理,恐怕……其他各舰多有损伤。详细情况还得等各舰统计后才能知道。至于日本方面,损失情况不详,不过据雷达显示与瞭望员观察,日军损失当不在我之下。”

陈岳叹口气:“赶紧打捞落水者,不管是我们的,还是日本人,都救上来吧。另外,再想办法和‘世昌’号联系,一定要和章司令、王政委他们取得联系!”

这可真是一场窝囊仗,损失比北洋舰队打的大东沟海战还要大,至于日舰损失,一句“当不在我之下”,实在太模糊,日本军舰是有被击沉的,可几沉几艘、重创几艘?一仗打下来,居然还是糊涂官司。如此可见,这仗打得有多少莫名其妙,又有多少混乱了。

一场多少有些不情愿的海战打下来,整个舰队已经弹尽粮绝,日本人撤退了,舰队连追都不敢追,追上去又有什么用?难道去和日本人玩碰碰船游戏不成?

为了“包庇”那些官僚口中大逆不道的思想犯、乱党、叛贼,舰队与朝廷彻底决裂,现在受损的军舰,连修都没地方去维修,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些军舰沉没不成?!

更让人忧心的,是日本人如何知道舰队驻扎在白翎岛?这可是军事机密,一般人想知道都无法知道,北洋海军的丁汝昌丁军门事先是知道的,天津的李鸿章也知道,除了他们,只有原来和舰队一起活动的邓世昌、方伯谦知道他们把这里作为锚地,难道消息是从他们这里走漏的?是谁走漏的?

不管是谁走漏消息,都给人带来很不好的感觉。尤其是万一是李鸿章有意泄露消息,那更是给人一种深深的失望感。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国家所谓精英的失望。

“西北方向发现不明烟迹!”外面有人高声喊道。

罗遇与陈岳并排站在飞桥甲板上,“抚远”舰上军官们站在他们两边,大家目视着西北方渐渐清晰的煤烟。海战后幸存的军舰在“抚远”两侧依次排开,如一个大写的人,静静守侯对方过来。

十分钟前,雷达操作员已经判别出那支不明舰队就是北洋舰队,现在,问题只有一个,北洋舰队是过来帮助复制舰队打击日本舰队?还是……

军舰随着海浪轻轻起伏,每一艘军舰都在海战中中了日军不少炮弹,被炮弹洞穿处钢板卷曲,周围大片焦黄,一些军舰明火扑灭没多少时间,余烟还在冉冉升起。水兵们站在露天甲板上,排着整齐的队伍,目视着渐渐接近的,不久以前还是战友的同胞弟兄。

“北洋舰队……最前面的是‘定远’……刚才还是鱼贯阵,现已转为雁行横阵。”

“没必要看了,该来的,还是来了。‘世昌’完了,现在轮到我们。”陈岳一脸平静的看着靠近的北洋舰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堂堂大国利器,不用于对外沙场,却要向自己人动刀?!”罗遇放下手中望远镜,心中郁愤让他想吐血。

“陈总,排开战阵,迎战吧!我愿当一名炮手,哪怕是死,我也要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去死!”

“对!打吧,奶奶的,背地里给我们捅刀子不算,现在还亲自出手了!”

“不打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我罔自为人了!”

看着摆开战阵,步步逼近的北洋舰队,陈岳身边的军官们义愤填膺的喊了起来。

陈岳苦笑道:“打?我们已经没有弹药了。”

“哪怕是撞!我也要让他们看看爷爷也是条汉子!”

“对!撞他婊子养的!”

陈岳双拳紧握,痛苦的闭上眼,过了好半晌,他的双拳渐渐松开。睁开双眼,摇了摇头:“就算出卖,他们也是中国人,是我们同胞,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弟兄们,作为大家领导,我很惭愧,没给大家带出一条生路,抱歉了,但是,既然现在大家身临绝境,我无从选择生路,但我能让大家选择如何去死!如果你们还信任我陈岳,就听我最后一个命令吧!”

罗遇的眼眶红了:“陈总,您说,我听着。”

“下命令吧!”

陈岳重重点点头,大手一挥:“为了那些死难者,我命令……全舰队转航,方向日本舰队,全速追击!”

“和舰队取得联系了吗?”

大孤山山顶,杨治国用手枪顶了顶官帽,一手扯开衣襟,焦躁的走来走去。

“还没联系上?!”

正在调试机器的司徒明烦躁的推了把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杨治国:“你别催!我再试试……奶奶的,你在旁边瞎咋呼,老子就算接收到,也给你咋呼的忽略过去了!”

“我走,我走还不成么?”

杨治国只好灰溜溜撤了几步,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却不敢大声:“他娘的,这搞得什么名堂!老子前面打鬼子,怎么友军又在后面打老子?!再不救援,老子要死逑在这荒山野岭了!”

难怪杨治国焦躁不安,这场战争越打越让人恼火了。

自知道刘公岛事变,京师方面对来自“兰芳”的舰队下达了驱逐令,虽然还未对正在关东敌后作战的张凤翔所部河防军有什么表示,可明眼人都明白,要是没什么意外,河防军里的这些“兰芳人”也逃脱不了卷铺盖走人的命运。

走人不可怕,可日本人在中国境内横冲直撞,自己却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这未免让人太咽不下这口气。按照张凤翔所想,只要河防军打一场震惊全国,乃至全球的大仗,不管胜负,京师方面都要衡量衡量这支军队实力,现在国内不是抗战到底的呼声很高吗?以一场大仗再将那些爱国人士的血烧得沸腾些,很重视民望的京师,不说改变对刘公岛事变看法,至少对河防军,那也要好好三思才是。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时候淋漓尽致体现了出来。对岫岩的日军清剿部队发动攻势,这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政治战,至于从单纯的军事角度考虑,以四千河防军进攻七八千日军,显得太盲动,不够聪明,属于莽撞行事,可站在政治面前,这些军事常识也只能退居次席了。

战斗一开始河防军打的有声有色,先是声东击西,以部分兵力攻打土城子,将岫岩境内的日军主力调虎离山,在日军离开岫岩后,突然以章樾的民团、张锡銮的定边军兵围岫岩城,打的城内留守的一个日军中队苦不堪言,得知岫岩告急,日军第十旅团匆忙让担任后卫的第二十二联队伊藤武熏少佐指挥的第三大队后队变前队,前去增援岫岩,二十二联队主力在第三大队后面跟进。

日军动作就是快,岫岩城的战事才打了两天,伊藤武熏的第三大队就到了双庙子,眼看离岫岩也没两步路了,这时候张凤翔所部河防军却突然出现在双庙子两侧山地,将第三大队包了饺子——救援的部队,自己成了需要援军的被围军。

只一晚上激战,日军第二十二联队第三大队就从日军序列中消失。大队长伊藤武熏少佐在河防军士兵距离他不到五十公尺距离时剖腹自杀,全大队活着逃出去的,不足百人。

刚消灭了日军第二十二联队第三大队,新胜士气正旺的河防军又对新到战场的日军二十二联队主力展开攻击。二十二联队立足未稳下,被打的节节败退,先是第一大队的今田唯一少佐被河防军士兵击毙在阵前,接着第二大队的安满少佐又身负重伤,不得不撤离战场,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指挥反击时,又被千码外飞来的一颗子弹击中了左臂,虽算不得重伤,却也大大打消了富冈嚣张气焰。

日军高级指挥官接连毙命或负伤,这加剧了日军混乱,河防军赶羊一般,将第二十二联队赶过小洋河,在二十联队增援上来前,消失在茫茫长白山中。

到这时候,战争还掌握在张凤翔手中,不管是声东击西,还是围点打援,他都干的有声有色,可接下来战事却变了味道——佯攻岫岩的张锡銮部与反攻岫岩的依克唐阿军回师了,并且给张凤翔带来了新的使命:为了掩护清军对关东日军的反攻,河防军必须进攻大洋河口的大孤山,吸引日军注意,给反攻的清军创造条件。

这实在是好到极点的“好点子”!

河防军离开岫岩,出了长白山来到大洋河口右岸的大孤山脚下,大洋河冲刷出的河口三角洲平原上,不过三百来米高的大孤山,在周围平地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大有登孤山而小天下之气势。孤山占地面积并不大,也不算太高,却因陡峭挺拔,山脊状如锯齿,显得难以攀登。

河防军到了大孤山脚下,一进攻,就发觉味道有些不对:山上的日本守军并非依克唐阿所言一个日军小队,而是已经占据多时,构筑了完整防御工事的一个中队日军!这根本是块硬骨头,哪是什么吸引日军回援的薄弱环节?!

这边发觉不妙,军队还没转移,周围的侦察兵送来了不好的情报,以大孤山为中心,众多日军与清军正朝这边赶来。

是的,日军和清军,入侵的日军与抵抗入侵的清军如兄弟般亲密合作,朝大孤山这边开了过来。双方友好的很!日军唱着歌,清军还饶有兴致聆听,并且高声叫好,双方肩并肩,手拉手,就这么朝大孤山开来了。

到现在,就算是傻瓜也知道这根本就是个陷阱,欲灭张凤翔所部河防军的陷阱。张凤翔他们想不明白,自己哪来的那么大魅力,让堂堂大清去和他们所瞧不起的东瀛小国拉起手,高唱友谊地久天长,共同对付自己这干人等?

张凤翔他们实在太小看自己了,就算是一直小心谨慎的陈岳,也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给大清朝廷带来的巨大威胁感。

陈岳他们很小心,可他们小心过了头。他们声称自己是兰芳国的遗民,可兰芳国跑胡来的人很多,谁也无法证明有他们这些人存在。海外华侨?有哪国华侨能有这财力置办起一支武装到牙齿的舰队?又有哪国船厂有能力建造这些在各国间谍监控范围外的军舰?别说一个舰队,就算是一艘军舰,那也不可能。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陈岳他们来历不明,谁也查不到任何有关他们的蛛丝马迹,他们就像鬼魂,看不清,捉不到,可他们又确实存在。这就给人提出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他们目的何在?

哪里来的,这很难了解到,各国间谍与那些自称来自兰芳国的人打交道,发现一些夸夸其谈者,要么说自己来自遥远的未来,要么说自己来自异时空,是来拯救地球,拯救中国的外星人,要么说自己来自某个神秘不为人知的地方,如西土如来所在的佛地,或者东土王母娘娘洗脚的昆仑山,总之,全是谣言、谎言,任何智力正常者都不会相信的鬼话。

至于他们想干什么,开始或许还不了解,慢慢的,这些人自己露出了恶魔的尾巴。他们要实行共和,要建立民主的世界,要给予人人以自由,要推翻“邪恶的满清政权”——对京师里的官员们而言,这可真是大逆不道——要建立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世界……

不用再继续了解下去了,日本人哪有这些人更加危险?日本人只是想要大清的钱,这些人不光想要钱,还要要大清官员们的命!

天平两边,一边是日本,一边是代表邪恶的所谓“兰芳人”,很快兰芳人这边沉了下去。

跟日本可以和谈,对这些兰芳人,那只有一个字了。

杀!

为了消灭“兰芳人”,可以和日本谈判朝鲜问题——吃了苦头的日本政府,虽然很垂涎朝鲜与台湾,现在他们更想先灭了这些坏了他们好事的兰芳人,大清的秘谈这正合了日本人心意。为了消灭兰芳人,战场上丢盔弃甲的清军又和让自己很没面子的日本人拉起了手。

至于国内舆论:大清将日军赶出国境,没有割地,没有赔款,这还不够么?况且紫禁城里的皇上与老太后,原本就不大看中所谓舆论,那些舆论不过是他们用来党同伐异的工具而已……

山脚下炮声越来越急,一队队日军排着整齐的队列,端着步枪又进入出发地。

“营长……营长!”

杨治国踹了脚地上日军尸体,回头怒呵:“什么事?!”

传令兵气喘吁吁跑了过来,也不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双脚一并:“营长!总兵大人叫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杨治国回过身:“我说司徒大哥,好兄弟,我的祖宗哎……您可快点和舰队取得联系啊,首长重伤,弟兄们弹药也不多了,再不给出指示,咱们今儿个可全完了!”

司徒明擦拭把冷汗,没好气的瞪了眼杨治国:“知道了,还不滚你的!”

杨治国乖乖的“滚”了下去。

张凤翔现在就在山顶不远处,杨治国没走多远就看到张凤翔斜靠在山岩下,目视着下面组织进攻的日军,他的胸口衣襟全被鲜血渗湿,左臂小臂下,用绷带层层包裹着——胸口的伤是贯穿伤,至于左臂下的那只手,是在指挥与日军的白刃战中,被一个日军中队长用刀砍去了,不过那个中队长也没落个好,被白刃战时,站在张凤翔身边自以为安全的杨治国,一铁锹将半个脑袋砍了下来。

“还没联系上吗?”

杨治国摇了摇脑袋,一把揪下帽子,垂着头坐在张凤翔身边。他很内疚,好象没和舰队联系上,完全是因为他的缘故。看着像是血人的张凤翔,杨治国总感到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罪人——他现在身上连块皮都没被刺刀划开过,过路的子弹也没给他身上穿个眼,以前他觉得这很幸运,现在他却觉得这太窝囊。

“恐怕凶多吉少了……咳咳!”子弹贯穿了肺叶,张凤翔勉强说两句话,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

“别说了,首长!”杨治国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凤翔,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堵住,看着张凤翔死灰的脸,杨治国郑重保证:“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和舰队联系上,我们一定能够冲出鬼子的包围圈!就算是死,我也会把您安全送出再死!”

说完,杨治国用力点点头,像是向张凤翔表明自己说的那些完全是认真的,是肯定会实现的,事实上他说的也真的是心里话。

“突围吗?”张凤翔的脸上泛起淡淡的潮红,杨治国感到大事不妙,死死将张凤翔胳膊搂住,深怕一放开,张凤翔就会离自己而去:“我怕是不成了。日本人攻下西方高地了吧?”

杨治国无言点了点头。他没告诉张凤翔,攻下西方高地的不是日军,而是清军,就在半个小时前,依克唐阿的军队旗帜插在西方高地山头上。这事不能告诉张凤翔,免得张凤翔更加伤心。那些清军在日军面前跑的比兔子还快,可进攻起自己人,一个个跟吃了兴奋剂一样。

那么凶猛的清军!驻守西方高地的三团士兵,有的在敌人登山前逃跑了,又的在敌人上山后当了俘虏,可这些人的下场……清军把他们拉在山脚下,当着日军与山上河防军的面,用大刀砍了这些人的脑袋!不管是逃兵,还是降兵,待遇都一样。

“这么说,三团也完了?”

杨治国费力地咽了口唾沫:“没有人回来……我看到慕容团长点燃了炮弹,和冲上阵地的敌人同归于尽。”

“能跑的,已经跑了,一团大部牺牲在庙里,二团也损失的没剩多少人,现在三团又……咳咳……”

看着张凤翔咳出的鲜血,杨治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连连说:“首长,您就别说了,安心养伤,别操心这些事了!”

张凤翔咳嗽两声,急速喘着气,脸上现出苦笑:“我不要紧……现在咱们还有多少人?”

杨治国迟疑片刻,看看左右,还是说道:“现在还剩下六十七个弟兄,跟着首长您从‘世昌’号到这里的,只有我和司徒明了。”

“这么说……打光了?”张凤翔脸上难掩失望之色,闭上眼睛:“我对不起司令员,没有尽到自己责任啊……妈妈,您头上白发怎么又多了?妈妈……”

张凤翔的声音越来越轻。

恐惧感深深压在杨治国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摇着张凤翔:“首长,首长!醒醒首长!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首长!”

张凤翔没有睁开眼,嘴里喃喃道:“我累了,真的很累,让我休息休息吧,妈妈,儿子来看您老来了……妈妈,妈……”

“怎么了?”

司徒明从上面下来,见杨治国一动不动抱着象是沉睡中的张凤翔,就像一座塑像,周围围拢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大家沉默着,谁也没说话,司徒明心里升起不祥预感。

杨治国摇了摇头,低沉而又平静地问:“和舰队联系上了吗?”

“没有,无法联系上。”

“不必联系了。”杨治国轻轻将怀中的张凤翔放在地上,就像放下一座易碎的瓷娃娃,抬头望着司徒明:“过来,帮我个忙。”

司徒明迟疑片刻,还是上前学杨治国样跪在地上,帮他轻轻褪下张凤翔身上的血衣,杨治国打开张凤翔一直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是一套海军军官制服,共和国人民海军军官制服,他以前在张凤翔包裹里看到过,果然,这身制服张凤翔一直随身带着。

给张凤翔套上制服,显得有些困难,山下炮声已经停止,成百上千的日军漫山遍野涌了上来,杨治国却视而不见,他的眼中,只有将军服如何帮张凤翔穿上。

躺在地上,穿着洁白军服的张凤翔,像是正在沉睡,日军士兵的鬼哭狼嚎也无法打扰他的睡眠。被杨治国拂去血迹的那张脸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英俊,军装是如此的合身,一觉醒来,到学校逛一圈,能吸引不少女孩子爱慕的眼神呢!

杨治国默默摘了几截松树枝,将树枝盖在张凤翔脸上,站起来缓缓举起右手,行个军礼,所有人跟着他的动作,向他们睡在地上的首长行最后的军礼,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谁也不敢惊醒睡梦里的首长。

司徒明看着杨治国,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兄弟很面生,这不是他印象里那个贪生怕死,懒惰成性的普通人,要是找个形容词来形容他面前的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司徒明想了半天,觉得只有“英雄”二字才符合杨治国现在的举动。

杨治国看着手上拿着的从张凤翔身上脱下的白衬衣,原本雪白的衬衣早让鲜血渗的红的发黑。杨治国环顾四周,取过一截被炮弹炸断的树枝,将树枝绑在枪管上,用力撕开血燃的衬衣,又将衬衣绑在树枝顶端。端着这自制的血旗,跳上岩石,面对那些因为张凤翔之死,因为众多弟兄之死,因为敌人的强大,而颓废,惊恐不安,充满绝望,瑟缩发抖的众人。

“弟兄们!我,杨治国,有话要对大家说……”话一出口,杨治国只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略平静下心绪,杨治国高声道:“弟兄们!英勇作战的勇士们!战士们!下面,是践踏我们国土,糟蹋我们亲人的禽兽!一个民族,捍卫自己生存的权利,那是天下最正当的行为!我们曾经抱有幻想,以为面对外敌,所有同胞会齐心协力,为了将他们驱逐处境而努力奋斗。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没钱没力的,至少会在口头上,为我们的战斗,叫一声好。可是……万恶的朝廷却不是这样想!他们对外敌的入侵置之不理,他们只想着维持自己欺压同胞权利,而没有和外敌战斗到底之心!在外敌面前,他们却可耻的担心我们不断取得的胜利,会威胁到他们压榨国人的统治地位,为了这可耻的怀疑,他们甚至愿意和不可饶恕的敌人联起手,向自己的同胞捅刀子!背地里,不是正大光明!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他们竟然也能干出来!”

杨治国因为过度的激动,涨红了脸说不下去了,稍微平静下心绪,紧了紧手中握着的步枪:“我亲爱的弟兄们!敌人残酷无情,我们已经别无选择!要么奋起反抗,若不能胜利,就捐躯沙场,要么屈膝投降,窝囊的被敌人砍下头颅,除此以外,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从中选择一个。我们是战士,是捍卫国家主权,维护民族利益的勇士,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正义事业,也是有起伏,有高峰,必然有低谷,我们现在是在低谷,但民族的解放,国家尊严得到维护那一天,必然会到来!为了这一天,我们今天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当新的中国从血沃里诞生那一天起,那面国旗将是红色的,那红色,是我们这些为了国家富强,为了民族尊严,先行牺牲者们身上流淌出的鲜血染红的!”

战士们抬起高贵的头颅,目视着杨治国手中的旗帜。

“西方人嘲笑我们是东亚病夫,日本人嘲笑我们一团散沙,今天,我们为了尊严而战!我们要让他们看到,要给千秋万世的后代留下表现勇气的纪念品!以最后一滴血,唤起国人的血性!以最后一滴血,为国家争独立!以最后一滴血,为我们争——尊严!”

六十七杆枪同时指向天空,怒吼声压过了枪炮声,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弟兄们,让这面沾染了先烈鲜血的旗帜引导我们,跟着我,唱着歌,向着敌人——冲锋!大家一起唱义勇军进行曲,来吧!起来……”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著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著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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