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蝶
不知道从何说起，记忆的线再一次扯得很远。
前天整理以前的东西，无意间找到了小学六年级的作文本儿，通本歪歪扭扭的字中，唯一出现的一个男生的名字竟然是你。
合上本子，我的思绪飘得很远。
记忆中最初的你，只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顽皮捣蛋却又聪明绝顶。我是从来记不得男生的名字的，但不知为何，却记住了你，仅仅只用了半个学期，或许只因为那一个黎明吧。
那是在十二年前，那时的我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转校到你在的学校。那时，我已经该念六年级了，幸运的，我没有留级，于是分到了你所在的那个班。第一次一个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远离了那些我熟悉的人和事，第一次体会到不知所措和格格不入，第一次知道寂寞的滋味。由于家住得近，于是，每天清晨我总是一个人很早就到了教室，开着灯，等着第一缕阳光划破教室的玻璃……只是这个惯例终于打破在那一个黎明。那天，当我走进校园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教室的灯已经打开。那个月白色的房间，就好像是黑暗中的月亮，月亮间，出现的，只一个小小的你。于是，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有人为我打开了寂寞的灯。坐在依然包围在黑暗中的教室里，我第一次没有感到寂寞，虽然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但我却永远地记得，那天的清晨，教室里只有一个小小男孩一个小小女孩，或许你已经忘了：那个小小男孩送给了那个小小女孩三张花仙子的小卡片。这三张小卡片虽然到最后我只为自己留下了一张，然而，它却在我难得留痕的记忆里划下了深深的，只属于你的印记。
后来的一年里，饱看了你的调皮捣蛋。看着你在冬天和怕冷的胖胖班主任捣蛋，被她冰冷的手狠狠地伸进你的衣领拧你的后背皮儿；看着你和同桌的女孩围着桌子打闹，装出哭丧的模样满桌子大叫“坏姐姐，坏姐姐”引起哄堂大笑；也看着你在最后一年暑假的夏令营里，小小个子的你偏偏拎着我从家里扛来的似乎比你还长的长剑，明明很胆怯却偏偏还要为我们几个比你高大的女生值夜。
好多好多呀，关于那一年里的你，竟然都能深深地植入我的心底，真是不可思议后来，这个小小女孩的我，这个平时成绩一塌糊涂的我，竟然在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中考出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好成绩，而你，却考得并不理想。本来以为，从此我们不会再见了，却意外地在初中的课堂中，再度看到了你，从阳光中走进，进入我的视线。这一次，我的身边坐着你以前的同桌，而我的前面，坐着你。
三年的初中留下的是更多更多，几乎每一片段都有你的记忆。我、我的同桌即你小学的同桌、你和你的同桌，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成了好朋友，铁得就像一个人一样。初中的课业是那么的轻松，那个没用的体育老师班主任哪里管得住一班六十匹小野马驹儿。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我、你、她和他，疯了一样地玩着各种小时候的游戏：在工地的废仓库里捉迷藏，在幼儿园的边上拐了上课的小朋友逃课丢手绢，在小学的校园里和老班主任的新学生玩恐龙特急克塞号，在我家所属的大院里疯跑，在院子里掐嫩嫩的马兰头儿却把一片片的金花菜扯得和狗牙啃过似的。渐渐的，小女孩的心里永远地种下了小男孩的影子。渐渐的，小男孩的名字成了小女孩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组，高得仿佛哪一句没有那句就成不了句。渐渐的，小女孩的梦里全都是小男孩的故事。这些代表了什么，小女孩却并没有发现，而最初发现的，却是我的母亲。
母亲和我长谈了一次，于是我突然惊觉：你在我的心中所占的比例竟然这么大！而我却一直认为你和她才是一对，喜欢你，却是我所害怕的！我害怕那些刚刚懂事却到处瞄人的暧昧眼光，我害怕因为对你的不一样而失去和她的友情，我真的很怕，所以我选择逃开，我找了一个很差劲的借口，选了一件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和你们闹翻了。
我把自己孤立了，平生第一次，第一次感到了受伤的苦痛，第一次彻夜难眠，第一次看着你们嫉妒得发狂……看着你们依然快乐地玩，虽然不曾后悔，但不可否认的，我在不停地猜测：你们在干吗？我在不停地嫉妒，所以我做了这辈子我唯一后悔的事——我在中伤你们，有意或是无意。
初三的时候，我们又和好了，只是那时候考试将近，再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像以前那样地玩乐，那些快乐的影子终于只存在我的记忆里了。
在大家都积极备考的时候，我满脑子的，都是你的一言一行，记得那么清晰，让我一再回味，看着书本，脑海里却画满了你……这样的迎考，考得不理想也在意料之中，我终于是进了一个三流高中，然而，我却并不后悔花了整整一个初三来记住你。不过，当我看着你走入省中的校门的时候，我依然伤心，因为我无法再看到你更因为，强烈的自卑卷上我的心头。
那年的暑假，你几乎天天到我家报到，只是，这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人，有意无意间的暗示我并非没有听懂，只是，不同以往的，我保持着我们的距离。那年的暑假结束时，母亲告诫我不要让你再单独来我们家，我第一次暗自叹息了。
那年的年初，我给你去了一封信，信的大致内容就是不让你再到我家了，这三年大家一起好好学习，每年互寄一张卡片报平安即可，等高考结束了，我会去送你读大学。
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
对于大人来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而对于我来说，这代表着我将错失你整整三年的点点滴滴。
整整三年的思念，第一次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煎熬，为你。
这三年来，最开心的是圣诞，因为能收到你的卡片和信件。每每接近圣诞，我的心就开始狂跳，总会不自觉地第一个冲到门口一遍一遍翻拣信件，当收到你的信后，我总会小心翼翼地拆开，然后悄悄地一遍一遍地读，一直到这封信烂熟于心，然后靠着它过上一年。
整整三年，没有看到你，哪怕一面。每次路过你的校门，我总会放慢车速，不停张望，希望能从这镂空的铁栏中看到你的影子，只可惜，从来也没有过。
好长好长的思念，真的好长。然而，这三年也慢慢地过去了，越是接近高考我越是兴奋，原因只有我知道——高考结束后，我就能看到你了！这比任何事都让我兴奋。高考的前一天，我通宵睡不着觉高考结束了，我在焦虑地等待，这等待在母亲眼中是为了分数，而在我心中却是因你而发呆……你却迟迟没来。我对着镜子看自己，一样是三年前的那个黄毛丫头，一点没变。我看着你的信件想着你，想着你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要让自己美一点，所以我也跑去做皮肤护理，只为你。我在大院的店里做皮护，那里的面膜很怪异，我每次做了都会白得和石灰粉似的，像张死人脸，做完皮护的当天总是非常丑，所以我总是希望你在我做完皮护的第二天来找我。可惜天不随人愿，那天，我从美容店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你站在大太阳底下，靠着你的自行车。你长高了也长壮了，记忆里那个小小的瘦瘦的男孩已经不复存在。你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柔和，记忆里那个尖着嗓子叫“坏姐姐，坏姐姐”的声音也不会再现，我面前的是一个大男生，站在一米七八的你的身边，我像是和一个小女孩，小小的，微不足道的。
你一定不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却始终记得，那天我向你打招呼，你笑了笑，挥挥手，我跑到你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直直地傻傻地说：“你还真会挑时候来看我，选在我最丑的时候！”那时你说：“那你应该好好地讨好我，我才不会泄漏你最丑的模样！”就那一句话，我迷上了你的声音，应该还包括一切。
不过从此之后，我们便再也没有了独处的时候，我总是在人群之中看着你，看着你。
之后是漫长的大学时间，你的四年，我的三年，你离开了我们的城市，从此远远地飞离了我的视线。
我去的信多，你回的信少，渐渐的，我怀疑我去的信会不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或许吧……我收拾起外露的思念，重新封杀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你！我们又回到一年一封信的时候，我知道，我离你的生活越来越远。
想你，真的想你，说不出的想你，想得好苦。
想你想到由一看到你就会笑而变得笑不出来，想到每次见到你就拼了命地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每一个小小的叹息，然后过我那不知多久见不到你的日子。
放弃吧，放弃吧，我一直对自己说，每一次痛下的决心总被见你的渴望击个粉碎。
我毕业了，却没法落实工作，一直拖了一年。然而我却时刻留意着这个城市中适合你的工作，私心地，我想把你留在这里，我想把你留在我的视线里。
终于在你毕业前，我看中了一份适合你的工作，兴冲冲地打你的电话，那时的你已经签了北京某单位的约，放下电话，我哭了，我知道，从此，你将永远地离开我。
一直以为，任何一种感情都会像看书一样，无论当初多感动，看的遍数多了，时间长了都会变淡。然而，我错了，思念你，越久越浓。
你像是一条幼鲸，总在不停地生长，总在不停地向浅滩之外的深海试探。然后有一天，你将在海洋里自由自在。而我，却变成了一只风筝，永远挣不开的线，那是我的父母，他们拉着我，放出，然后收回，再放出，然后再收回。
不能，不能把你留下，就好像要把鲸鱼困杀在浅滩，就好像把苍鹰囚圈在矮笼，那时候，伤心欲绝、悔不当初的一定是我所以，看你飞翔，越来越远。
你走的那个夏天，母亲对我说：“你若真的喜欢他，那就现在对他说！”我笑了，告诉母亲没那回事。
是的，我并不喜欢你，我爱你！这世上，我唯一爱过的人就是你，但却不能让你知道，因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女子，和你一同比翼飞翔，比肩同游。
你走之前，我请我们四个吃了顿饭，吃的是自助餐。席间，你讲了一句话，你说“我的女朋友并不美”，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却将我一下子击得粉碎。直到今天我依然很佩服当时的我，当时的我反应是那么的快，那么快地把你的话转换成笑谈，没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异常和那一刹那的怔忡。那天，骑车在你的身后，我仰望着天，眨回了眼中的酸涩。
于是，我送走了你，送走了我的爱人，送走了我的爱情，用我的微笑和千百回午夜的眼泪。
没人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上网，不顾反对，不计钱财。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你也会在这个网上，因为我听说E-mail的发送速度只有几秒钟，工作刚有着落，我就急冲冲地上了网。
九九年的国庆，你回来了。约我在最热闹的地方见面，我兴奋得早到了二十分钟，在人海里找你，找那个我默想了一百次一千次的一米八一的身影。
我们仍然没有独处的时间，但是，能够在那么喧闹的节日里坐在茶馆里静静地听你说话，我已经知足了。静静地听你的生活，听你的快乐，感受你的一切，真好。
那天晚上，在漫天的烟火下。我希望，身边的人都消失，除了你。
依然的，给你发的E-mail多过你回的，我发两封你才回一封。会不会我的E-mail已经使你感到厌烦，我不由得不这么猜测。于是，我停下了E-mail，空出了那个你帮我申请的信箱，那个我私心的想存放你我E-mail的信箱，只属于你的信箱，以及那一大片一大片思念你的地方。
想过找别的人来换掉你的位置，只是我连自己都骗不了，又怎么天长地久爱你么？这个问题我一直在问自己。
十年前，我回答自己：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喜欢和你在一起。
九年前，我回答自己：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喜欢你。
八年前，我回答自己：我不知道，但我真的好想你。
七年前，我回答自己：或许吧，我是那么想见你。
六年前，我回答自己：应该是吧，因为我是那么渴望看到你。
五年前，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我是那么想和你在一起。
四年前，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有你陪着，我此生足矣。
三年前，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或许，我们会有未来。
两年前，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只是，未来在哪里。
一年前，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但是，我应该忘了你。
而今天，我回答自己：是的，我爱你，真好，能做你的红颜知己。
如果红尘可以重来，如果轮回可以再度，如果生命可以自选，我想我依然不会后悔我爱你的方式，如果可以选择在你身边的角色，我不会为你的敌，也不会为你的妻，只愿能做你的红颜知己。在你身后远远地看你，守着最初的心，默默地支持你，就这样，陪你一世一生。
就这样吧。
我愿足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