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革履领带飘,进出小车好风光,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指点江山绘 宏图,振臂一呼云者众,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迎来送往热闹景,左右逢源 百事成,是人们眼中的公务员;终身都有俸禄养,生老病死单位扛,是人们 眼中的公务员……在很多人看来,公务员好处太多了,有保障,有前途,有 权力,甚至还有金钱与美色,因此追逐者云集。从报考公务员的人数逐年猛 增可以看出,人们对公务员身份的追求、对官场的向往势不可当。 是时代赋予大学毕业生们服务公众、步入官场的机会。报考公务员,想 找份稳定工作的,想享受官场特权的,想造福人民群众的广大青年,纷纷瞄 准机关大门,踏上了漫漫仕途。 余非就是其中之一。他大学毕业后,不堪求职路上的漂泊艰辛,拗不 过家人的殷殷期盼,参加了某省级公务员考试。通过笔试面试等一番奋力搏 杀,他终于幸运地跨过官场的门槛,从而来到中部地区的一座城市上班。但他首先面临的,并不是喜悦。
那天,女友叶仙儿专程从千里之外跑来看他。在一间出租屋里,女友抱着他亲了又亲,然后坐在床沿,平静地说:“我们分手吧,我要到北京去。”余非很惊讶,“你真的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们相恋了两年,而且……”女友的眼中噙着泪水,“我会将孩子打掉。”余非仍想挽留,“何至于如此呢?”女友的表情尽管悲伤但透着坚定,“是的,我学了四年油画,我要去追求我自己的理想。而你,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你再也不会陪着我东奔西跑了。”
余非知道叶仙儿依然爱着自己,一如他对叶仙儿的爱,但他留不住她离去的脚步。“这是什么鸟爱情?”余非尽管很痛苦,但他也是有文化的大学生,懂得人的轨迹各有不同,谈恋爱就像坐电梯。他记得有人就曾将爱情比做过坐电梯——你我同时走进电梯,这是缘分;而两人彼此吸引,这是机会;最后又彼此都向对方的生命迈出了一步,把手拉在了一起,这是结果。但这还不是爱情的最终结果。一个人的寓所在20层,另一个人在10层,两人相距太远。10层的不可能高攀上升,20层的也不会俯就下降,各有各的生活空间、生活习性和理想追求。现在,10层到了,居住在10层的只有走出电梯,分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余非孤独地坐在出租屋中,闻着女友离去后留在被窝中的残香,泪水模糊了双眼。
余非在修州市委宣传部上班。这本来是一个挺活跃的部门,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在社会宣传科没干多久,就被重新调整分到了理论科,同事背地戏称为“发配”。因为理论科的工作不比经常在外组织活动的社宣科,待在办公室阅读报纸和上级文件精神,然后闭门造车是常有的事。将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往这样一个相对闭塞、工作枯燥的环境里放,无异于将其打入“冷宫”。
余非很不理解领导为什么这样做,后经多方打听,了解到那位姓游的副部长在医院住院二十多天里,别的同事都去看望了,而只有他没有去。余非感到委屈,一来他没有这个意识,因为他自己生病住院时,也没有同事看望学究。余非经常听他念叨一生写的理论文章有几个人高,得到的获奖证书塞满了几抽屉之类的自我吹捧的话,不免起鸡皮疙瘩,心想自己几十年后也会和他一样如此不堪吗?
那吴盛比章科长要年轻,却是个不务正业的主,整天泡在股市上梦想一夜暴富,哪有心思搞调研写文章?余非的到来,最高兴的就属他了,因为领导交办的任务大可推给新来的余非去完成。这可苦了余非,吴盛无心于工作,老学究又要摆老资格,他装腔作势提出些所谓新观点,但并不成文啊,劳神费力地拼凑成文章只能是余非一个人。余非这个苦啊,真没话说,只能埋下头去满身疲惫地干着。
章洪铭对他的表现显然比较满意,几次暗示说,他干不了几年就要退了,而吴盛整天泡在股票上,他已懒得去管,不过将来他下来了,这科长的位子也不会给吴盛。言下之意,余非只要好好干,他会考虑设法让其接手的。余非一笑,心想我对你这个科长位子才不感兴趣呢。不过表面上还是恭维了几句,说:“你是我们市的理论权威,你下来了,估计没人接得上手。”章洪铭哈哈大笑,说:“不一定,不一定,你多锻炼几年,说不定能赶上我呢。”
章洪铭对余非的生活看来还挺关心。一天,他对余非说:“审计局的老局长要到上海他女儿家去住了,估计一两年不会回来住。他想锁死房子再走,又担心长期无人住家里会起厚厚的灰尘甚至霉变,也担心会有盗贼打主意;想将房子出租,又担心社会上的租客不会爱惜,弄得乱七八遭甚至损坏他的家具和电器。”
“那他想怎么样?”余非问。
“不是,我是市委宣传部的干部,老局长到上海女儿家去了,我暂时租住在这里。”
“宣传部的?租住在这里?”王晓慧不禁打量了一下余非,又问,“老局长要在上海住很久吗?”
“大概一两年吧。”余非笑着说,“我一来帮他看着房子,二来也是给自己找个方便,因为我是从外地考公务员过来的,一直租房子住。”
“哦,那以后咱们成邻居了。”王晓慧也笑了笑。这时,她的房门已开,里面伸出一只女孩的手,接过她手中的包;另一只手摆好拖鞋,将她迎了进去。
余非知道那女孩是她的保姆,因为他与那女孩见的面要多些。保姆每天都会按时去买菜,两人经常能遇上,而且那保姆在阳台晾晒衣物时,也常能与站在老局长家阳台上的余非目光相遇。也许都是年轻人又加上是邻居的缘故,两人常常报以会心的一笑。
那保姆叫王紫君,刚刚十八岁,应该是王晓慧市长的一个什么亲戚,她管王晓慧叫姑。有次余非问她:“你这么年轻,干吗没有读书呢?”王紫君说:“不知怎么搞的,我一拿起书就头疼,初中毕业后就没去了。”余非又问:“那为啥不干点别的,整天做家务多烦呀。”王紫君不以为然:“我才不烦呢,我喜欢干家务。”“哦……”余非还想问什么,想了想又算了。不过这王紫君倒是一个很爽朗的女孩,她对余非说:“我当然比不上你们知识分子,但我姑说了,等我长大了帮我找个城里有文化有工作的小伙。”余非一怔,心想这女孩倒直爽得可爱,这话也说得出口。王紫君见余非睁大眼睛直看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说了声“我还有事”,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望着她的背影,余非暗叹:这小姑娘虽没啥文化,却出落得像个天仙似的,真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余非又想,看她那么小的年纪,又来自农村,说不准还是个处女呢!想到处女,余非就发笑,因为这个话题以前在学校时常被同学们提起,特别是那几个色得要命的铁杆,成天挂在嘴边的就是谁跟谁好上了,谁他妈的又破了几个处。甚至会有人自个儿跳出来大叫:“我就是破处高手。”其实,余非知道,大伙也都知道,哪有那么多人有破他求我帮他把位子扶正。”余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以前只知父亲爱贪些便宜,没想到这种事他也敢干,余非说:“你在教育局混了一辈子仅是一个享受副科级待遇的工会主席,你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去安排人家一个副科级单位的正职,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不是还有你吗?”余洪清说,“人家可是冲着你在市委宣传部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县里的教育是县委宣传部管?”余非哭笑不得,说:“我在这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下面谁会听我的呢!”余洪清摆摆手:“不对,你在这虽然是普通干部,但对于下面县委宣传部来说,毕竟是上级机关的干部,多少会给些面子。再说,你在这也待了一年多,难道还没和部领导搞好关系?可以请他们出面打个招呼啊。”余非心想,老爸啊,你哪里知道我在这里的处境哦!想想还是没说这些,怕让父亲担心。
见儿子不吱声,余洪清又举了举手中的大信封,“这是卢校长送来的一万块钱,你可以拿几千送你们的领导,让他出面说说。事成之后,卢校长答应再给一万。”余非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深知自己的分量,不可能办得成这样的事。余非说:“你赶紧将钱退还给他,我实在做不到。”余洪清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这是难为你。你刚上班不久,还没有形成气候,但我在酒桌上说了大话,无功而返实在是脸上挂不住。”
余非还是没有松口,哪怕说试一试,这让父亲很是沮丧。
天黑了,因为没有准备好足够的菜,余非叫父亲一起上街边的餐馆吃。刚出门时,正好遇上在楼下买盐上来的王紫君。“咦,你们这么晚了上哪去?”王紫君问。余非说:“家里没菜,准备带我爸到街上吃饭去。”“哦,这样啊……”王紫君眨巴眼睛,“要不到我这儿吃吧,我姑原说回来吃饭,刚才又突然打电话说不回来吃了,你说我一个人哪吃得了三四个菜?”
余非想了想,接受了王紫君的邀请,于是三人合在一处吃。
余非怕弄乱弄脏了市长的房间,执意将菜端到老局长家,并让王紫君也到这边来吃。席间,余洪清闻听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是市长的侄女(余非是这样介绍的),又惊又喜,不停地端茶倒水,热情得很,刚才被儿子拒绝而说什么,只是在内心开始盘算起刚才见到的王紫君。在他的心目中,这王紫君要比儿子以前的那个女友叶仙儿要强多了,虽然她不比叶仙儿有文化,但她是市长的侄女,只要儿子有本事把她弄到手,娶了她,以后的路可就是金光大道,光宗耀祖、荫及子孙、惠泽亲友那是铁定的事,别说一个县级中学的校长能轻松自如地安排,就是再大一些的事也能够搞定。
住了一晚,余洪清要回梁木县了,他再三叮嘱余非,一定要思想上成熟,像王紫君这样的女孩,应该多花些心思。余非不想再与父亲争执,便敷衍地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