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让女儿接受,也为了结束逃亡生活,邬梦林最终选择了投案自首。
当邬梦林迈进公安局大门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爸爸”,不禁泪流满面。他知道从此刻起,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归宿,他不再是一个孤苦流浪无人怜惜之人了。
“爸,你一定要好好改造,我会等着你重新为人的那一天,等着你大步走出监狱的那一天。”王紫君上前几步,噙着泪对父亲说。邬梦林使劲地点着头,对女儿说:“好好照顾你妈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说完,向她挥了挥手。
王晓慧知道女儿送邬梦林投案自首了,心里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当然这并非表示她内心里是多么支持父女相认,而是这一结果表明了女儿的成熟和善良。
“你长大了,确实是长大了,妈妈为你高兴。”王晓慧对坐在床前的女儿说。王紫君微微一笑,帮母亲整理床铺,没有吱声。
这时,医生护士几人进来给王晓慧作检查,从医生的表情可以看出,病情可能稍有加重。只听医生对王晓慧说:“王书记,在药物治疗的同时,我们专家组的意见是,进一步加强对肌肉的按摩,包括四肢的肌肉和舌肌、咀嚼肌等,所以这方面还请您多配合。”王紫君听了很担心,问医生:“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怎么住了这么久的院,还不见好啊?”医生说:“我们正在积极想办法,加强肌肉按摩,是防止病情加重,不是说现在已经加重了。”王晓慧看了看女儿,说:“别乱说话,听医生安排。”
医生点点头,给几个护士做示范,边说:“你们看清楚,每天按时给王书记做按摩。”做了一通示范后,又让几个护士做。结束时,医生对王晓样的一种情况?”余非急切地问道。王紫君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把她所知道的对运动神经元病的认识简要告诉了余非。
余非听后十分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病,这种可以摧残人体运动肌能的罕见怪病。更可怕的是,目前对该病尚无有效疗法。
怎么会是这样?余非心里难受极了。可以说,他的官场十年,是与王晓慧密切相关的十年,其间多少误会,多少冲突,多少恩怨,多少情仇,理也理不清,但归根结底,王晓慧以其博大的胸怀,包容了余非的狂妄,融化了余非的叛逆,以其强大的政治能量,帮助了余非,保护了余非,成就了余非。时至今日,他完全能明白王晓慧对自己有着再造之恩。因此,当他得知王晓慧身患重病时,心里一下子变得无法平静。
“我现在很想去看看王书记,可惜不巧,高秘书说她睡下了,不能进去打搅。”余非对王紫君说。
王紫君用纸巾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对余非说:“我带你去吧,或许,你一走进病房,我妈妈她就醒了。”余非有些犹豫,说:“还是再等等吧,不要吵醒了她。”不想王紫君已经站了起来,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余非只好随她向王晓慧的病房走去。刚才听王紫君介绍病情,尽管他多少已有些心理准备,但当他一看到靠在病床上的王晓慧时,仍然心酸得想流泪。因为王晓慧确实瘦了很多,原来圆鼓鼓的脸像被刀子各削去了一边,身体也单薄了许多,神情疲惫,看了直叫人心疼。
才多久不见,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样?余非心中暗自叹息:这病真是太可怕了!
王晓慧见余非随女儿进了病房,原本打开的眼睛立即又闭上了。余非怔怔地看着她,不敢说话,以免将她吵醒。不想那闭着的双眼,突然落下了两行清泪……
是对项目负责,其实是利益驱动。说白了,有些单位爱各自为政,目的是各自都要捞到好处。”余非喝了一口沏好的茶,对王晓慧说:“原来你都知道。”王晓慧点点头,“官场上的有些事啊,真没法说,既然我们一时半刻改变不了,只有先适应它。你还继续去省发改委跑,我呢,先替你找找发改委的宋主任。”余非说:“可是,您还在病中,这,这怎么可以……”王晓慧微微一笑,“我打个电话就行,我们曾经是同事,与他算是老熟人了。不过,即便省里这边没问题了,中央的有关部委还是要去跑,毕竟资金数千万,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要有耐心,有诚意,知道吗?”
余非感激地点着头,王晓慧对他的工作算是支持到家了。“谢谢您,谢谢。”余非说。王晓慧摇摇头:“不必谢我,你为的是梁木县的一方百姓,我也是,我们都是为工作而努力,不存在谁谢谁,懂吗?”“可是……”余非还想说什么。王晓慧已经在吩咐高敏春接通省发改委主任的电话。
打过电话后,医生再次过来提醒王晓慧休息,余非立即知趣地向王晓慧母女告辞。
尽管离开了王晓慧的病房,余非的心还在她的身上,有牵挂,有担心,也有感激,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一方面到省发改委积极争项目,一方面抽空到医院看望王晓慧。在王晓慧的亲自过问和他自身的努力下,省发改委终于批准了梁木县几个小型病险水库的加固项目,并决定向中央争取对中型水库松山水库的除险加固项目。
事情有了重要进展,余非又再次来到王晓慧所在的医院,却没想到王晓慧已经转到北京某大医院去了。
不是说还有几天吗?余非问医院的医生,方知王晓慧的病情进一步恶化,院方临时决定提前送往北京医院进行治疗。余非想,可能是王紫君因为紧张忙乱,没有顾得上告诉他便随飞机去了北京。“但愿在北京会有好消息!”余非在心中祈祷。
安排好分管的一些工作,余非也决定飞往北京,不过就在他刚要起程时,梁木县突然爆出震惊世界的新闻——
加拿大某媒体暗中调查发现,维思矿业公司先前公布的洛西金矿的分讽的口吻答道:“我能有什么高招?我如果有高招,当初就能阻止加拿大人进来,何至于现在被人家骗呢!”
游长江坐在那儿面红耳赤,他知道余非在抓住机会报先前之仇。尽管如此,他却不想与余非针锋相对了,因为眼下的危机他确实不知如何化解,而省、市领导已经关注此事,如不能制定一个万全之策,则难以向上交差。
但会议开得没有任何结果,游长江只得宣布散会。
余非知道梁木县尽管危机重重,但由于他不分管矿产,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心中有牵挂,因此再次向吴益群县长提出去北京一趟。吴益群想了想,同意了,但要求他最好是公私兼顾,请省里的有关同志一起到水利部去走走,尽早将松山水库的除险项目落实下来。余非当然没有二话,立即表示按吴益群说的去办。不过走之前,他不无担忧地对吴益群说:“吴县长,洛西金矿的事影响很大,你这段时间可免不了要操心啊。”吴益群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只能硬扛。”“据我所知,你有几次向游书记提醒过洋鬼子探而不采的问题,但游书记不以为然。”吴益群微微苦笑,“说这些也没有用,我是县长,说到底还是要维护他的。”“可是……”余非还想说什么,被吴益群打断了:“余县长啊,你去北京的任务也很重,争取早日拿下这个项目。还有就是见着王书记后,替我向她问好,就说我忙过这一阵后,也会过去看她。”
飞到北京后,余非和省里的同志一起,抓紧时间跑了水利部和国家发改委等部委,几经周折,得到了比较明确的答复后,余非才抽身寻到王晓慧所在的医院。
“怎么样,王书记她好些了吗?”余非一见到特意在楼下等自己的王紫去。
只见病床上的王晓慧不仅比前段时间更加消瘦了,而且脸部和手部肌肉在不停地颤动,看得让人揪心。
“王书记。”余非上前叫了一声,喉头像被什么堵着了,什么也说不出来。王晓慧略略欠了欠身。“余……余非,你……又来……看我了,坐……坐吧。”王晓慧说话显然已经很吃力了。
余非听了心里愈发地难受。这可是修州市堂堂的市委书记啊,党的高级领导干部,曾经是多么威严,多么神采奕奕,怎么转瞬之间,竟被病魔折磨成这般地步。余非不禁在心中责问苍天,干吗对一个他所尊敬的领导要如此无情?
“你……不必……不必流眼泪……你……告诉我……洛西……洛西金矿……怎……么样啦?”王晓慧见余非那伤心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但她此刻更关心金矿的事,因此要余非告诉她那里的详细情形。
余非只好忍着伤悲,向王晓慧介绍了他了解到的有关这一事件的所有情况。对公众股民来说,加拿大维思矿业公司是肇事方,应该对其员工的行为负责,但同时该公司也是受害者,因为前总裁卢金荷森是背着公司做下的手脚。目前公司正对前总裁提起诉讼,指控卢金荷森欺诈、违背信用责任和内幕交易。
“这样的情况并非外资公司借我国资源名义赚了钱这么简单,关键的问题是我们的矿产资源形象,甚至政府的形象将被严重损害。”余非看了看王晓慧,见她急于知道实情,只好继续说道,“还有就是造假使维思矿业公司失去公信力,难以再融资,加上股民正在进行集体诉讼,公司难逃破产的命运。洛西那片被钻得遍体鳞伤的矿山不仅毫无经济收益,而且无人收尾,遗祸后世。”
“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是有……责任……的。”王晓慧吃力地说,“我……我……不应该……支持……游……长江……引进外……外资开……金矿,我……我……”说着,说着,王晓慧身上的肌肉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随后,他们又议到了调整梁木县领导班子的事,王晓慧挣扎着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后,已累得浑身无力……
中央下拨给梁木县4800多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松山水库等12座病险水库的除险加固工程建设,有力地支持了该县水利事业和农业发展。许多人向具体跑这一项目的余非表示祝贺,但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梁木县发生了继洛西金矿骗局之后又一影响全国的贪腐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