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间又是一年飞逝而过,林家的生活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一日午后,正雨后初晴,慵懒的蓝天洒下和煦的阳光,空气中的燥热早已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清风徐徐,园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活过来了似的,绿的、红的、蓝的、白的,都挂上了层层珠帘,闪烁着熠熠光辉。
宁夫人几次想卧床午休,却又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反而越来越没有睡意,于是索性起了床来,走出房门,向空气清新的园林走去。
当她走到一处小石桥上时,忽然听到前方一阵吵闹声,在这寂静的园林里显得格外刺耳。于是她快步赶上前,便看见一个小丫鬟和一个老妈妈,正吵得面红耳赤。
两人见宁夫人来了,都唬得魂飞魄散,忙闭上了嘴。那小丫鬟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事物,见宁夫人来了,便慌忙掖到身后。
然而宁夫人却比她早了一步——只见她径直来到小丫鬟的身后,将那事物抽了出来。
小丫鬟吓得白了脸,无助的望着宁夫人手中的事物。
宁夫人端详着手中的事物,原来是一个用柳枝编成的镯子,中间夹着一些花叶,虽说并不华丽,但倒也不失精致小巧。于是两根指头夹着镯子,在那小丫鬟眼前晃了一晃:“你是哪里的丫头?大中午的你们在吵些什么?这镯子又是什么来头?快从实招来!”
小丫鬟紧张地红了脸,半天方才反应过来,便道:“奴婢是……奴婢是林大小姐房里的痕月。”
“嗯哼,倒是本夫人记性不好了,连林大小姐房里的人都忘了么?”宁夫人自我解嘲道(不过……这真的是自我解嘲吗……),“继续说。”
“今天……今天奴婢趁着得空,来这里摘了些花草想做双镯子玩弄玩弄,谁知偏遇上这老妈妈。”说着用手指着身旁的老妈妈,“也不知这老妈妈是不是喝多了,偏往奴婢这儿撒她的酒疯来,说奴婢只会偷懒,天天只会沾花惹草的狐媚子……”
“夫人,您好歹也听老奴说一句话罢!实在是这小蹄子太不知好歹了!”老妈妈气得打断痕月的话,“老奴路过这条路的时候,见这小蹄子只顾自己,将好好的草木竟给糟践坏了,便说了几句批评的话,谁想到她就一阵血口喷人的!”
痕月急得叫道:“我又哪里整日‘糟践花草’来了?你有这闲工夫我可没有!横竖这些花草也不费你那几个喝酒的钱,又不是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蝎蝎螫螫地做什么呢!”
“整日都懒得跟头猪似的,只等主子睡了病了,钻空子来野!白吃了月钱倒还罢了,偏偏还整日搞这些不正经儿的玩意儿,你不是‘糟践花草’又是什么呢!”
“哼哼,你倒越发没脸了,还好意思说我‘白吃月钱’!”痕月冷笑道,“每年每月每日哪样重活轻活不是我们替你们包揽的?每次发月钱不是我们拿出一部分孝敬你们的?倒是你们这群老昏了头的天天啥事都不干,乐得跟个主子似的差使我们,晚上又用我们替你们挣的钱吃酒赌博地糟蹋,还不知谁才是‘白痴’呢!”
痕月性急起来,牢骚便没完没了地发。眼见两人又要争吵下去,宁夫人当然不愿意替她们算这笔糊涂账——只听她一声喝令,大炮似的打断了痕月的话:“你倒也别说了!”
两人皆一惊,唬得大气不敢出。
宁夫人这才继续说道:“痕月,本夫人问你镯子的来历!细细讲来!”
“奴婢……有一次奴婢也是编了这镯子自己玩的,恰巧被人碰见了……”
宁夫人见痕月结巴了一下子,便赶紧追问:“是谁?”
“是……是周夫人房里的玉炊姐姐恰巧看见了,她觉得我做的这种镯子好看,便央求奴婢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正巧这天午后,我见大小姐已经睡了,又有几个大姐姐在伺候着,便想趁着这个空子把镯子编好给玉炊姐姐送去。”
“周夫人房里的……”宁夫人咂摸着这几个字,眼珠儿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儿。她沉吟片刻后,方道:“这老妈妈也和那玉炊一样,是周夫人房里的?”
老妈妈道:“是。”
宁夫人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好好说不行么,怎么偏在这里吵架呢!”说着转身面对痕月,“你这小蹄子也真是的,凭人家老一辈的怎么说你,你也不能还嘴的。罢了,念在你平日里还算会照顾主子,本夫人便饶你初次。若是还敢这样钻孔偷懒,仔细本夫人不揭了你的皮!”说着,将手中的镯子掷到痕月跟前。
痕月原本以为撞上了宁夫人,自己少不得得跪瓷片呢,如今见夫人如此宽宏大量,倒也忘记了捡镯子,只是跪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多谢,多谢夫人宽恕!奴婢再也不会了!”
宁夫人还是摇摇头:“罢了!还是好好的和老妈妈说好了,再把你这镯子给什么‘姐姐’‘妹妹’送了去,回来一心一意侍奉主子要紧!”言罢,长袖一甩,离开两人径自往前方的林荫处去了。
痕月拾起镯子,狠狠地瞪了那老妈妈一眼,扭头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呸!真是不要脸!”老妈妈瞪着痕月急匆匆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也只得闷闷不乐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