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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驴象之争

驴和象是对美国民主、共和两党的称呼。民主党称为驴,共和党称为象,这种称呼是从19世纪中期开始流行。

美国建国时并没有政党,宪法中也未涉及政党,国父华盛顿强烈反对政党的存在,把政党看成“政府最险恶的敌人”,“最可怕的灾难”。在1796年华盛顿卸任的演讲中说:“我严肃地提醒你们注意党派思想通常会带来的有害影响。各党轮番得势,党派之争自然引起报复之心,在不同的时代和国家都发生过极其严重的暴行,它挑动人们彼此之间无端猜忌和惊恐戒备,互相倾轧,勾心斗角,还不时激起****和造反,它为外国影响和腐败开启方便之门”。华盛顿不愧为国父,他富有远见的预言不久就变为现实。

但国父的警告并没有阻挡政党的产生。当政治家们有了不同的政见,不同的********和政策取向时就会发生权力斗争,于是导致了派系的产生因而逐渐形成政党。以亚当斯、汉密尔顿为首的一派组成联邦党,代表工商资产阶级,其目标是建立一个权威的联邦中央政府,联邦党以北方人居多;以杰弗逊、麦迪逊为首的一派组成民主共和党,代表南方种植园主、小生产者和农民的利益,目标是建立一个自由民主的农业社会,主张分权,反对集权。民主党以南方人为主。

1812年英美战争后,联邦党解体,1828年民主共和党分裂成两派:亚当斯为首的称为国家共和党,又称辉格党,杰弗逊为首的称为民主党。

由于对奴隶制问题的分歧,1854年两党出现大分化、大改组,反对奴隶制的人成立了共和党,林肯加入了共和党,并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民主党则成为南方奴隶主的政党。由此形成民主、共和两党至今。1861年,爆发南北战争,1865年战争以北方胜利而结束,并废除了奴隶制。战后北方是成为共和党的地盘,代表工业资产阶级的利益,南方是民主党的天下,但由于废除奴隶制,民主党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改造,也成为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政党。共和党一直在维护富人的利益,主张减少政府干预,减少税收;而民主党则主张政府干预经济,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共和党越来越成为美国的保守力量。当然,政党并不真正代表民众的利益,多数是权力斗争的产物。

美国的政党组织松散,既没有高度集中的全国机构,也没有党的基层组织,没有严格的纪律约束,甚至没有党章,大部分人是在大选时才决定自己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

美国与大多数西方国家的规则不同,一般西方国家党派的领袖才能成为总统候选人,而美国总统上任后,宣誓要忠于宪法而非效忠政党,国会中的多数党不能任命总统,总统当选后也控制不了国会,所以美国政府只能是两大党的联合政府。

美国的政党制度的一个很大的弊病就是“政治分肥”,或称“政党分脏制”。就是说,一旦某一个政党在竞选中得胜,获得执政权,他们就会把国家的一切行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他的党员会得到各种官职,控制一切组织性力量。这是我们一般想象不到的西方民主制度,也是典型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总统上任后,可以分配数千个职位。小布什在第一任期内就任命了4,000多人,第二任期又任命了很多人。******上台后,这些人必须全部离任,民主党要重新任命几千人,各种政策委员会和驻外大使都是分赃常用的职位。

从美国的政治制度发展史上看,两党政治不仅不能有效地遏制腐败,“政党分赃制”本身就是政治腐败的重要根源,它根本起不到互相制约的作用。官员任命的标准是单纯政治性的,只注意在选举中的表现,论功行赏,而不注重才干和品格,实际上演化为直接的权钱交易。在两党轮流坐庄的政治格局下,执政党一上台便尽力利用掌握的权力,攫取资源,以巩固自己的政治基础。这些人会抓住每一个机会多捞油水,政治权力也就成为牟利的工具。在这种体制下,每四年就发生一次“饱狼换饿狼的游戏”。

政党分赃制另一大弊端是大大降低行政效率。由于党派纷争,政府既无稳定性又无连续性,官员的行为短期化,官员的行政能力普遍降低了。有一个报道说,一位年轻的大使被派到欧洲,他居然连哪些国家是欧盟的,哪些国家是欧元区的都没搞清楚。因为他是赞助商,而不是职业外交官。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指出:影响美国外交政策延续性的一个障碍是政府定期换届带来的全面改变。至少每隔8年,助理国务卿以上的所有官员要大换班,人事变动涉及5,000多个关键岗位。继任者要经过漫长的审查,新政府上任前9个月是真空期。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在《美国怎么了》一书中说:“美国现代史上有两个‘巨弧’,一个是经济之弧,从严重不平等到相对平等,之后又回到不平等;另一个是政治之弧,从两党极端对立到两党合作,再到极端对立。经济平等的黄金时代与政治上两党合作的黄金时代大致吻合,经济不平等与政治上两极分化总是如影随形”。经济决定政治,体现两极分化加剧的政治变化,是不平等加剧的主要原因。

克鲁格曼指出,在过去数十年的时间里,共和党成了三教九流的汇聚场所,20世纪70年代极右派接管了共和党,加剧了不平等,使党派之间发生分裂,与民主党产生了鸿沟,而民主党成为平等制度的保卫者。共和党把所有的东西都政治化,只强调“政治正确”,把政治忠诚置于所有考虑之上,从而形成了一种任人唯亲,腐化堕落的风气。

在里根之前,共和党还比较温和,但在里根之后,共和党就彻底激进化了。里根是第一个当上总统的保守主义份子。里根一上台就大幅削减个人所得税和公司所得税税率,还试图大幅削减社会保障开支,因遭多数人反对而失败。但还是削减了救济食品券福利、残障儿童家庭补助与失业保险,同时大幅度削减环保预算;到小布什时代,共和党人更加激进,他们主张撤销一系列联邦机构,试图把社会保障私有化,取消最低工资,甚至发起取消遗产税运动。一些保守分子直言不讳,他们就是要时光倒流,回到老罗斯福以前的时代,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镀金时代”。

70年代以后,两党的政治斗争日益激烈。从1994年到2000年克林顿卸任,整整6年时间里,共和党控制的国会与身为民主党总统的克林顿进行着针锋相对的权力斗争。1995年,共和党控制众议院的多数,议长金里奇试图强行通过一项关于减少联邦医保资金的法案,但遭到总统克林顿的否决。于是金里奇怀恨在心,用手中拥有的财政拨款权,停止给联邦政府拨付资金,希望迫使克林顿就范。而克林顿则寸步不让,于是大批政府部门因没有钱开支而关门大吉,造成政府瘫痪。这件事成为美国政治史上的一个笑话,也成为轰动世界的一大事件。

为了本党的利益,在攸关国家利益的大事上,共和党人竟不惜冒着使政府瘫痪、失灵、甚至脱轨的风险,拼死相抗。由于公众的谴责,共和党最终退却了。但在三年后,金里奇采取了报复行动,他抓住莱温斯基事件,花了4,000多万美元对克林顿进行调查,并提请弹劾总统,迫使克林顿公开道歉。但据克鲁格曼说,金里奇一方面谴责克林顿的不道德行为,一面继续与自己的下属维持暧昧关系。象这种夸夸其谈又惺惺作态的人,在美国的政客中可谓司空见惯。

2000年竞选期间,有人嘲笑说,两大党的政客都是“民主共和党人”,不分彼此,都是金钱利益的代表。这话在20世纪60年代是对的,但到70年代发生了变化。两党的区别在于,共和党对富人减税,并试图削减政府福利,破坏福利国家;民主党对富人增税,并试图扩大社会福利,强化福利国家。针锋相对的党派对立之所以如此严重,就是因为共和党向右转了。金钱能买到势力,最富的一小撮美国人越来越富,最后甚至有足够的金钱来收买一个政党。

2008年******上台之后,开始实施克林顿所没有完成的医保改革,但遭到了共和党人的激烈反对,由于在第一任期内众议院中民主党占多数,这个法案得以通过,但共和党人因此与******势不两立,发誓要推翻这个法案。在******的第二任期的议会选举中,共和党在众议院取得多数席位,于是开始向******展开疯狂反扑。为了最大限度地削弱医改法案,共和党提出把医保改革与削减预算挂钩,被******拒绝,共和党把持的众议院就在财政上予以刁难,不同意提高即将到期的债务上限,让政府无钱可花,终于在2013年10月1日又一次上演了让政府停摆的闹剧,让全世界又看了一次“驴象之争”表演的好戏。在政府关门期间,垃圾无人收集,签证无人办理,国家公园关门...。据测算,政府关门一天,纳税人要损失1亿美元。

事实上,在过去20年中,民主党和共和党更像是两个敌对的阵营,而不是殊途同归的同胞。把对方“妖魔化”已经成了政治攻击的主要手段。1994年,众议院的共和党人金里奇把克林顿政权称为“美国人民的公敌”。2004年,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哈里·里德称小布什是“背叛了整个国家的骗子”。当民主党重新入主白宫时,共和党把******的出生背景当做大肆攻击的对象,他们扬言******不是美国出生的,所以没有资格领导美国。因为美国宪法规定,总统候选人必须是在美国出生的。

政党间的对立是每个时代都不可避免的问题,两党总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处理分歧。但这些年来,美国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一党支持而另一党坚决抵制到底已经成为惯例。一位共和党议员说,“你的建议也许还行,但是我们必须清醒,无论如何,我都反对”。共和党和民主党不仅在国内议题上吵得不可开交,在对外政策上同样水火不容。比如,在小布什主政时发动对伊拉克战争,78%的共和党人表示支持,而80%的民主党人表示反对。在2009年******执政时,提出8,000亿美元的救市法案,共和党议员没有一个人投赞成票。

在立法行为上,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想方设法在对方提出议案时实行“阻挠议事”,即在一方有足够多的投票权来推动一项法案时,另一方则采取一种拖延战术,使议事不能进行,最后只有通过投票来决定。在1955--1961年,国会只有一次不得不用投票的方式结束“阻挠议事”,而在2009年和2010年,同样的事情发生了84次。政治已演化成一场体育比赛,所有的人关心的都只是今天的胜利。

严重的党派分化,带来了那张分裂的政治版图,共和党的“红”州和民主党的“蓝”州各自为政,谁也不愿苟同对方的意见。在这个红、蓝两色的国度里,政治极化的触角已经延伸到社会议题和社会生活上。那些政治激进分子和普通民众之间存在观念上的差异,民众对政府的期待与政治分化的现实形成极大的反差。这种矛盾意味着,美国人民和他们选出的政府已陷入了严重的分裂,所谓的的代议制政府根本无法代表美国人民。2010年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43%的人认为,民主党和共和党本质上都不是“美国人民的政党”。

党派恩怨、人身攻击、相互质疑以及由此导致的在关系国家未来的重要议题上的僵持,使民众不可避免地对所有的政治领袖失去信心。美国人民相信了共和党和民主党彼此攻击的言语,公众对政府的认可程度已经跌至历史最低点,这将带来沉重的代价。华尔街日报专栏作家锡伯指出:“由于过去20年来面对重大问题时的束手无策,美国及其政治领袖已经彻底失去了公众的信任”。

美国政治体系的极端化导致自由派向民主党集中,而保守派向共和党集中。美国两大政党激进分子之间,一方面政见截然相反,一方面又势均力敌。不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未来都不太可能成为美国政治生活的主宰。

在这种党派斗争中,两党已经把国家利益和社会安危置之度外,不惜损害国家利益而争一党之私。2014年共和党更进一步,由共和党控制的众议院决定起诉******总统,这说明统治美国的两大政党已经彻底分裂,互为仇敌。2014年国会中期选举,民主党丢掉了参、众两院的多数席位,共和党在众议院的席位达到246席,创几十年来的记录,******成了“跛脚鸭”总统,两党斗争将更加激烈。众议院共和党领袖贝纳竟然绕过白宫,直接邀请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访问美国,连最基本的外交程序都不顾了。

如今政治是美国的死穴。因为从本质上讲,行政和立法机关之间的分裂,众议院和参议院之间的分裂,都会耗尽美国的元气。政治体系的缺陷,尤其是极端的政治分化,阻碍了美国的前进。布鲁斯坦在一本叫《第二次内战》的书里说,相互对立的共和党和民主党虽不可能诉诸武力,但党派极化会使华盛顿和分化的美国陷入瘫痪。一方面,国家面临着复杂而艰巨的挑战,另一方面,政治体系却无力做出有效的应对。

2015年美国众议院议长换届,新任议长瑞安说,众议院已经支离破碎,要结束党争。

弗里德曼在《曾经的辉煌》一书中指出:“从长期看美国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政党,带领这个国家制定全面的发展计划。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联邦政府,我们便不可能克服面临的挑战”。这场戏如何演绎下去,且让我们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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