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九幽之下有十八层地狱,十殿阎王统帅三千鬼司,十万恶鬼镇守,判官手执夺魂笔,在生死簿上勾人生死,黑白无常在阳间摄人魂魄,拖入黄泉路,路上有一条河名曰忘川河,河上一座桥叫奈何桥。边上一个土台叫望乡台,旁边有一块石头叫三生石,石上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走过奈何桥,在望乡台上看最后一眼人间,喝杯忘川河水煮的孟婆汤,便忘记前世今生的所有记忆,从此堕入无边无际的九幽地狱,永不见天日。
林凡从昏迷中霍然惊醒,他只觉头痛欲裂,脑海一片混沌,似要炸裂开来。忍不住双手按头,身躯颤抖,“啊”的呻吟出声,好片刻后,那痛楚才慢慢消散,脑海才渐渐清晰,他这才冷静下来,睁开双眼,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刚才他梦见那猛兽将自己吞入腹中,接着被鬼差勾走魂魄,将他带入地狱,其间见到无数的白骨鲜血,妖魔鬼怪,惨状连连,犹有后怕。
此刻稍定心神,轻拭额头冷汗,才细细大量四周。
只见自己所在之处,是一间简易的厢房,房中随意摆放着几张木桌椅,几盆小青松,并无特别之处,引人注目的是房中的墙壁正中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仁者无敌!”
这一句儒家名言林凡自小便知,并不稀奇,但此刻一见,这四个大字写的苍劲古朴,大气磅礴,颇具大家风范,行笔矫若游龙,挺如青松,宛如活物,好有灵气,目视之,令人不禁心内一凛,豪气顿生,当真是“下笔如有神”啊!
林凡虽屡次落榜,于书法学术还颇有研究,大多名家宗师的书法名作都曾见过,甚至临摹过,说不上烂熟于心却也略知一二,但此刻一见这四个大字,其手法笔势,透着一股灵动飘逸之气,个中神韵,当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笔者的功力,可见一斑。
林凡大喜,心想如果可以拜这人为师,得其所授,说不定日后成为一代书法名家,名流千古,但转念想到,如今自己身处何地尚不知,却还有这般痴念,当真是可笑,可笑啊!
他自嘲一番,心想这里大概便是主人家客房,见窗外和风旭日,阳光明媚,自己大难不死,多半是被人所救,还是先去向恩人叩谢一番吧,想着便整理好衣裳床铺,向着门外走去。
一推门,只见眼前是一座别致的庭院,院里青草离离,种着几株不知名的青树红花,花丛绿树掩映间,峰蝶戏舞翩翩,生气跃然。林凡心生疑惑,此刻已是冬季,应是万物衰败之时,这院中却一派春景,当真是令人费解。
而在门前的左首,是一条环形走廊,走廊右每隔几步便撑起一根朱漆红柱,左侧则是一排类似的厢房,一眼望去,走廊曲曲折折,不知通往何处。
林凡见除此之外,便无他路,稍稍犹豫,正要信步上前,突然走廊中脚步声传来,不消一会,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青年便出现眼前,这青年与林凡年纪大概,生的丰朗俊逸,颇有英气,他远远便见着林凡,笑着道:“你醒来便好,我这便带你去见师尊。”
林凡听他说“师尊”二字,心中大惑不解,正要问这是何地,青年却跨上一步道:“你且闭上眼睛。”林凡一愣,心中更加疑惑,但见这青年目若春风,并无恶意,未多犹豫,便是照其所言合上了双眼。哪知眼睛才刚合上,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仿佛被人夹起,不多时,耳边风声大作,其间隐隐传来鹤鸣兽吼之声,令人心惊,心中不由一紧,正要睁开双眼一看究竟,耳边却传来那青年的声音:“莫要睁眼!”林凡一惊,赶忙紧闭双眼,如此过了片刻,耳边风声渐止,但鹤鸣兽吼犹隐约可闻,闻之悚然,他双脚刚一着地,稍稍站定,便听那青年说到:“好了,你睁开眼睛吧。”林凡闻言,心下一松,如获大赦般的睁开了双眼,只是他这一睁眼,便是久久没能闭上,只见眼前所在,是一座颇为宽广的广场,广场以无数白色晶莹的玉石铺就,阳光照耀之下,剔透的白光将人脸映成了白玉。远远看去,广场的东西南北四角各自耸立着一根高大石柱,这四根石柱参天而立,直入上方云霄,不见其顶,宛如撑天神柱,亘古长存于此,若不是亲眼所见,林凡必定不肯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景,而在广场正中,是一个玉石铺成的台阶,台阶之上,雾气弥漫,宛如神境天梯,而在雾气遮挡之下,前方之景,便看不清了。
青年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林凡,笑着道:“这是个厉害的阵法,你且跟紧我,莫要走失了。”说着便向着台阶而去。
林凡如梦初醒,这才赶忙紧紧跟上前方的青年。
那青年领着他走上了那雾气弥漫的白玉台阶,在那台阶上走了许久,只见前方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一片白雾,而这台阶也似没有尽头,林凡甚至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说不定这台阶的另一端,便是仙境所在。”
两人一前一后又不停走了不知多久,这时的林凡已是累的满身大汗,双脚打颤,但前方那青年依旧步履矫健,气定神闲,且丝毫没有放缓脚步或是停下休息之意,林凡累的实在受不了了,用仅存的几口气问道:“这,这台阶还有多长啊!”
“呵呵。”那青年并不回头,只是笑道:“这台阶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你我走了才不到一半,莫要着急。”
“什么,九千九百九十九阶!”林凡忍不住便要大吼出声,但此时气力全无,只好生生的咽了回去。走了片刻后,已是精疲力竭,寸步难行,忍不住趴在在台阶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无力的道:“我,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你先走吧。”
那青年也是停下身来,轻轻的哼了一声,背对着林凡道:“圣人有云,驽马十驾,功在不舍,说不定前方便是你千辛万苦要寻之地,如此便放弃,岂不愚蠢?”
林凡听他言语之中虽有轻蔑之意,但却是故意激发自己斗志,细细想来,这一路之上的所受辛苦,若是此刻白费,那真是愚不可及了,而且自己身处之地,奇异非常,恍如神仙之所,说不定前方真是易园之所在,想了想,便是大喝一声,提起几分气力,向前走去。
开始之时林凡还能勉强跟在那青年身后,走了一会,便只能佝着身子,慢慢的向前移步,到了后来,气力全无,头晕目眩,只能趴在台阶之上慢慢向前挪去,偏偏这台阶光滑异常,加之他身上衣服全身汗液,有时好不容易往前移了几步,便向下滑去,当真是寸步难行。但他却依旧不肯放弃,仍旧向着前方爬去。
他全身紧紧贴着白玉砌成的台阶,如一只缓缓向前爬行的蜗牛。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断在心中默数着,此刻的他,心中所念所想,便剩下一个念头——“自己一定要走到这玉阶的尽头。”
可是如今的他,旧伤在身,又未及时医治,本就一副病体,此刻已是强弩之末,终于,他连爬的力气都消耗殆尽,全身如抽空一般,趴在玉阶之上,一动不动,气息萎靡,如死人一般。
前方那青年人见状,笑着点了点头,对着昏死过去的林凡语重心长道:“通天之路,岂有平坦,此番便算作对你的初次历练,能不能入我易园门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青年人说完,竟是变作了昔日相助林凡那中年文士的模样。手一挥,挟起林凡身躯,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