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了口气,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这酒还真是不醉人。转头朝烨泽莞尔一笑,但那眼中的担忧却没能掩住。烨泽心里一惊,走到她身边坐下叫了声:“绛衣。”
绛衣身子一颤,努力扯出个笑容,“办完事了?”
烨泽眉头微戚,拉住她的手,不禁一惊,这样的炎炎夏日,她的手竟这样的冰,不由得将她握得更紧。本想开口问,但看她茫然无措的眼神,却又有些不忍,便止住了。
楼下那白衣男子的背影街没在人群中,绛衣心里一紧,那化解的办法是什么?转头正看见烨泽狠瞪着周关立,心里竟有些酸,她的一喜一怒也牵动着他,吸了口气,暂时不去想其他,于是摇了摇他的手,“我没事,干嘛用眼瞪人。”
烨泽忙回过头,展眉一笑,将她拉起向外楼下走去,“还有哪条街没逛,我们这就去。”
绛衣向四周望了一眼,脸上有些泛红,想抽手,却被他拉得紧紧的。出了酒舍,正向前走着,突然一个人匆匆奔了过来,与绛衣一撞,擦肩而去。
烨泽忙扶住她,却只“啪”的一声,绛衣一怔,站稳身子,低头寻声看去,只见地上落着一块玉,那玉……伸手忙向颈上一摸,是她的玉佩,是烨泽送她的那块,玉佩上的绳子竟已断开,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块。
只觉身子一僵,愣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它,一阵酸,泪还是没有止住,掉了下来。周关立忙弯身捡起玉,小心的递给烨泽,烨泽一边拂去绛衣脸上的泪,一边安慰道:“绛衣,别哭了,还可以修补的。”
绛衣眼睛一直未离开过玉佩,伸出手,拂了拂他手中的玉,玉上的龙头、龙身分离开,心里不禁一痛,针锥的疼痛。“这绳子系得好好的怎么会断呢?”
她说着抬头望向烨泽,仿佛是想寻求答案,眼中盈满的全是不安。烨泽心里一颤,她的泪拭了又落,没完没了,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没事,只是意外而已,别想这么多,累了吧,我们备车回营。”
他说着,揽着她的腰向路边的马车走去。绛衣哭得有些累,硬是向烨泽要回了玉佩放入怀中。
“别想那么多了,会很累的。”烨泽拂着她的头,轻叹道。绛衣点了点头,闭上眼,真的很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怎能不想?眼前不停地闪过玉佩掉落摔碎的场景,耳中也是碎玉之声,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话,“南境诸城有兵火之灾,意思就是说这南境诸城有兵火之灾,以姑娘的面相来看,只怕你身边的人会在这次的战火中……”
烨泽见她眼中的泪水又起,心里疼惜,移了移身子靠在她身边,“绛衣,你在怕什么?在那酒舍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绛衣不去管脸颊的泪水,也不去管他的问题,侧身环住他的腰,轻喃道:“烨泽,不要出兵好吗?我……我真怕你……”已经再不敢说下去,脸上的泪已被他拭去,“说什么傻话,不会的,不要再想了。”他道,话音落处,仿佛听到了他的轻叹声。
不会的?这能算是答应她了吗?她只是想让他改变主意,但这的确是干涉政事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奸妃一样,左右着他的决定,但是为了他,即使被人唾骂又如何。
不能再想了,再想,她的头就要炸掉了,生生地痛。
仿佛听到了一片哭声,仿佛还看到了满眼的红光,是血还是火,还是血与火的交织,绛衣辨不清,看得模糊,却又十分真实,那哭声越来越清晰,而且好熟悉,仿佛就是她自己的声音。
绛衣蓦然睁开眼,天仍未亮,帐内一片漆黑,又做恶梦了,这几日,仍是恶梦不断,一晚上要醒好多次,侧头看了看熟睡中的烨泽,他似乎没被惊醒。
绛衣翻身下床,哪知衣角却被他拽在手中,回过身来,正想去掰他的手指,那手却一翻,将她的手握住,绛衣一惊,见他双眼仍闭着,嘴边却溢着一丝笑。
“想去哪儿?”他悠悠地张开眼,绛衣叹了口气,无奈地躺下,“我老做恶梦,怕把你惊醒,本想出去的。”
烨泽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前,“你不要想那些事就不会做恶梦了。”绛衣一怔,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吗?如果知道,却为什么不让她安心。
每日见他宣一批又一批的将军进帐商议,她的心都不住的发颤,他没有打算放弃,最开始她只是担心那无情的战火会毁灭良田与家园,但是如今她却更担心他的安危,不能让那些事发生,不能。
“我们回京好吗?我跟你回宫。”她轻声道,如果能让他回去,即使将她关在那深宫之中,她也愿意,有他在,那也不再是牢笼。
烨泽心里一紧,她的话暖暖的,在他耳边回荡着,是欣喜,但却不知为何去夹着些担心,“绛衣,你能说这话,我很高兴,等这边结束了,我们就回宫,或者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前段时间绘烟……”
“不要,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要一个人回去。”绛衣打断了他的话,她有些急,先回?心里的不详之感又盈上心头,抬头望见烨泽的双眼,幽黑得看不出喜忧,只见他道:“绛衣,自从几天前从砚方回来你就一直怪怪的,一个人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你倒跟我说说,那日在酒舍中,那个白衣公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只觉她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却见她摇了摇头。“没什么,说些喝酒的事罢了。”
烨泽轻答道,不止是那白衣男子的几句话,而是她心里真的有这样的预感,还有那一遍又一遍的噩梦,她的梦便像预言一般,从未骗过她。
烨泽戚眉,见她眉眼间有一丝慌,知她是在骗自己,心里有几分急也有几分怨,伸手托起她的脸,“谈酒会谈得你夜夜恶梦不断,你就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话一落,绛衣的泪却流了出来,仿佛全流进了他心里,见她这样子,哪儿还说得出什么重话,心里一软,拍了拍她的背,“绛衣,我做这些事只是不想让你再担心,想分担你心里的忧伤,你……却总是什么都不说。”
她知道,当然知道,他将自己支出帐内也是为她好,但是这样却只能让她更担心。
“别出兵,好吗?我求你,我真的好怕。”口中却仍说着,烨泽见她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禁一笑,深深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答应你。”
说完,便听到她吁了口气,静静地闭上了眼。
真的该答应她吗?烨泽望着帐顶,呆呆地出神。南霖谖!他知道她是在赌,赌她对南霖谖的信任。
没多久便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不禁眉头一皱,这样的平静到底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