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绛衣慢慢地张开眼,一丝柔光射了进来,接着是一张浅笑的脸,但却带着忧色。
“菲儿。”绛衣喃道。
荠菲儿深吸了口气,伸手拭去绛衣眼角的泪,她本不愿叫醒绛衣,但是她在梦中一直哭个不停,让人看了实在心酸,而且御医刚才来过,说她再如此郁结不安,那胎一定会掉的。
绛衣仍她在自己的脸上擦拭着,听荠菲儿不停的叹着气,心里一紧,忙抓住她的手道:“菲儿,我的孩子……”
“姑娘,他很好,但是你一定要开心些,否则以后他整日皱着眉,像个小老头一样可有得你愁了。”荠菲儿嘻笑道,替她掖了掖被子。
绛衣抿嘴一笑,盯着那跳动的烛火,不知什么时候起那火竟成了她的泪泉。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怎么又流了出来,荠菲儿正要安慰却听绛衣问道:“安信王什么时候登基继位?”
荠菲儿蓦然一怔,手愣在了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而绛衣的问题让她如何回答。
正矛盾着,身后传来落璎的声音:“菲儿,你先下去吧,绛衣有我来照顾。”
荠菲儿回过神来,愣愣地应了声,走出了房间。落璎手里端着一碗药走到床边,将绛衣扶起,“把药喝了吧,你身子弱,不该想的事情就别多想了,对孩子不好。”
绛衣没搭话,只默默地把碗中的药一饭而尽,再苦她也要咽下,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绛衣,你好好休息,有无衣在,你们母子会平安无事的。”落璎又道。绛衣点头,半晌才道:“落璎,孩子不是无衣的。”
落璎抿嘴一笑,“我当然知道,不要多想了,你就在我这于飞宫住下吧,养好身子,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我可要当婶婶了。”
于飞宫,绛衣轻笑,这是烨泽为画云而筑。又为了绛衣而赐给了管沁心,也是因为她而收回了它,而今,能再见这一宫秋景,竟五味杂陈。
“嗯。”绛衣笑着答了句,见落璎收了碗要离开,忙拉住她,从袖里取出那块玉佩交到她手中,“物归原主,以后它再与我无关。”
落璎一怔,看着手中的玉佩,心里一丝酸楚,记得婚礼时无衣便从她的身上将它夺去,如今再见,却说不出的陌生,终于将它拽在了手中。
“落璎,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绛衣问道。
落璎回过神来,“什么事?”
绛衣答道:“若有一天,我有什么不测,你可不可以……”
“你休想。”落璎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她已经猜到绛衣想要说什么,“你休想让我照顾你的孩子,绛衣如果你真丢下他,他会怪你一辈子的。你只想到为皇上殉情,但你为什么不能为你的孩子而活下去呢?”
为孩子而活。对,为什么不能,他也能给她足够的勇气,他也能给她足够的爱,不亚于烨泽。
九月已经快要过尽,这个秋朔元多雨,好不容易一个雨后初晴,竟然难得的看见天空挂起了一道彩虹。这几天来,绛衣的心情也已经渐渐地平复了。
“姑娘,你好久没见你这样笑了,笑一笑多美呀。”
绛衣望了望身边伴着的彩奕,再见她时,她竟然清淡了许多。
自从绛衣离宫之后,她便一直待在翠烟园中。那日翠烟园中,她正清扫着落叶,绛衣踏着落叶而入,脚下嚓嚓作响。彩奕抬起头,竟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手中的扫帚从手中滑落,绛衣走过去将它捡起。
“都还好吗?”她淡淡地问。
彩奕没有答哇的一声竟哭了起来,碧真被她的哭声引出,只见彩奕扑在一个人的怀中,仔细一看,不禁失声叫了出来:“绛衣。”
翠烟园已经变做了一座佛堂,绛衣走到堂中,见置着神案,供着佛相,香火却已燃尽。
碧真叹道:“自从你走了之后,娘娘就求皇上将园子改做了佛堂,****叩拜,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后来皇上来说你到了晏南国,娘娘又是安心又是担心,就怕你有什么不测,天天这样担心,人也一直瘦下去,本来就百病缠身,身体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绛衣,娘娘视你如同亲妹妹,你……你却让她担心。”
绛衣手紧紧地拽着低垂的衣带,抿着唇没有开口。
“绛衣,我没有责怪你,娘娘也从未怪过你。娘娘走的时候没什么痛苦,对于她来说那也许是最好的去处。”碧真又道。
绛衣手拽得越发的紧了,“带我去看看姐姐吧。”
碧真点头,领着绛衣走进了绘烟生前住的小屋。屋内依然清素如昨,一张床,一顶帐,一张床,依旧一尘不染。但墙边却多了一方案,一蒲团,一牌位,一香炉。绛衣走到案前,身后的碧真道:“皇上下旨将娘娘火化,奴婢选了个日子将的娘娘的骨灰撒了,所以只剩有一个牌位。”
“姐姐……”绛衣喃道,松开手,撑在案上,那牌位上的字在眼中一点一点模糊,她视她如同亲妹妹,但连最后一面出未见到,“姐姐……妹妹来看你了,你为什么不等绛衣就走了,以后谁为我煮茶,谁给我讲道……”
泪雨连连,一点一点的顺颊而下,湿了衣,湿了心。绛衣拂去脸上的泪,她时刻提醒自己不能伤心,但是这种种都让她泪流不止。她强站真身子,对碧真道:“我想给姐姐上炷香。”
碧真微微蹙眉,叹气道:“自从皇上走后,这香火便断了,御执馆便不再配送香烛,如今更是……”
碧真不忍再住下说,抬眼却见绛衣的脸,她没有哭,仿佛在笑,但是却扭曲得让人心酸。她走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绛衣却向她摇手,身子顺着桌子滑到地上,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一声、两声、三声,声声落入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