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了大树林,迎面而来海洋的味道,看来这是大海了。地板青色的石砖,让他明白,这应该是中将部所在的岛屿。
他走在路口,寻着熟悉的道路,向中将部的殿堂走去。周围是普通的住宅,有全体木质的,也有全体石砖的。
道路上的行人比起以前要少了许多,只有两三个。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水晶球,神色各不相同。赵安氏刚刚出现,他们便眼尖地发现了。
“炎黄赵安氏。”
“果然是他!这水晶球是不是真的?”
“看他脸色,好像是真的。”
“小声点吧,先看中将部的态度。他这路径是返回中将部的样子。”
赵安氏不敢看他们的脸面,低着头只管走。他害怕看见他们的神色,担心受到嘲讽。他步伐很快,一个拐角便不见了。再走了一些路口,前面非常吵杂,可以听见许多声音,简直是人声鼎沸。
“特大消息!银河双骄之一,炎黄国都天才赵安氏一直都是靠外力取胜,更有一个震惊银河系的消息,隐藏在水晶球里面。他是一个大人物的私生子!”
人群涌动,他们都在抢买商行的水晶球。因为,激活水晶球之后,画面只会出现在脑海,这让好奇的人不得不买。
这地方的人也太多了。虽然这是去中将部的必经之路,但是他也猛地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哇,是赵安氏哥哥!”一个小男孩天真无邪,撞在赵安氏身上,立刻便行拜师之礼:“哥哥收我为徒吧!”
赵安氏一愣,看着他纯真的眼睛,还来不及说话,一名妇人便跑来了。紧接着,吵杂的声音消失了。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他们睁着眼睛,凝聚般地盯着。
“娃儿,别乱叫!回来,走,我们回家。”妇人看赵安氏一眼,眼睛里面带着鄙视,拉着小男孩便走。
赵安氏心中刺痛,低着头便快步离开,不敢看任何人。
身后传来他们的声音。
“不!你放开我!放开我呀!”小男孩挣扎着:“那是荧惑第一天才赵安氏哥哥,我要拜他为师!我也要战无不胜!”
“闭嘴!他是什么天才?一个私生子,借着仙宫秘宝哄人而已!”妇人抱着小男子便消失了。
丢开这些人群,赵安氏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前面不远处,一座黑白色的殿宇群落,坐落在城镇中央,被四面高墙围绕。那便是中将部了!
赵安氏久久望着,娘亲便在里面。依稀记得,当初自信满满,告诉娘亲,一定会成为星际最强王。而今。。他咬了咬牙,又紧紧地拽着拳头。
他害怕面对,甚至想要用一个面具遮住脸面。但是,他必须面对。因为,他要去中将部见自己的娘亲。如果不是娘亲,他或许选择了死亡。
可是,他却让疼爱自己的娘亲失望了。这一次面对娘亲,她会斥责自己吗?她会不会骂自己虚假,竟然一直依靠外力欺骗着。自己会不会再也不是她的骄傲了?
赵安氏念及此处,又忍不住望向青天,将眼泪逼回。秦广王的话让他失去了自信,对于未来更是无力。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他只想离开人群,避开议论,找一个没人的角落,安安静静地过完此生。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娘亲是他唯一放不下的人。赵安氏咬了咬牙,想着,就一下,再让他们笑一下,我就再也不出现了。他鼓足勇气,握紧拳头,慢慢地走向中将部。心,也沉了。
一座灰质大门,足足十米高、十米宽。石壁两根柱子,雕刻着五爪金龙,以及太阳图腾。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蔚蓝色如同大海般的铠甲,手持长矛。这些盔甲与长矛都是普通物品,没有神性。
但是,门口的这两个侍卫却很是了得。他们境界达到了少将级别,丢在地区之内,那都是震慑一方的强者。可是到了这里,只不过是两个看门的。
“这人是?”看着眼前低着头,缓缓走来的少年。
另外一人立刻道:“是赵安氏!”
两人互望一眼,不再说话。如果是先前,他们早已远远招呼了。但是,现在变了,他们保持着漠然。
赵安氏到了门口,看看眼前的几个青砖台阶。曾经多少人想踏上,但是这次,他丝毫不想。可是,他必须进去,里面有他的娘亲。如同过往,他踏了上去。
几乎是第一步,左手守卫喝止了他:“中将部禁地,闲人免入!”
赵安氏抬首看向他们。这两人在中将部做守卫有了年头,他都认识。身子高一些,瘦一些,脸面黑一些的叫文兵。身子矮一些,胖一些,脸面白一些的叫李易。
他踌躇道:“文兵,我本来就是中将部的人,这是中将令!”
赵安氏手持一块令牌,上面雕刻着五爪金龙,另一面闪烁着太阳图腾。令牌黄金灿灿,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文兵与李易仔细地打量了令牌一眼,非常羡慕。这令牌并非一般人可以得到,即便是中将部也不是人人可得,必须是前五的顶级天才。
李易扭了扭胖脸:“文哥,我看进去通报一下吧?”
“哼,对于这种无耻小人,让他进去简直是脏了中将部的石砖!”文兵不屑地看一眼赵安氏:“要去你去,我是不会为他效命的!”
赵安氏咬了咬牙,感到伤心与无力,没有做声。
李易憨厚一笑:“通报也是我的职责嘛!赵安氏,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部长。”
“谢谢。”赵安氏干涩地吐出话语,感激地看了他肥嘟嘟的脸。
李易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他进了中将部,过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文兵摸了摸黑脸:“怎么样?让不让进?”
“他们都出来了。”李易警告一句赵安氏:“你小心点,别逞强!”
赵安氏点点头,勉强一笑,表示感谢。这个李易曾经受过他的好处,现在总算得到了回报。他伤透的心微微温暖。但是大门敞开了,一个个面熟的人出现了。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而今自然没有好脸色,一个个轻蔑笑着。
娘亲与部长在他们前面,走着出来。娘亲气色不好,似乎苍老了许多,头发蓬松,勉强绑着,瘦弱的身体似乎更消瘦了。她挽着一个包裹,远远看见了自己,本来昏暗的眸子变得亮了,里面蕴育着雾气。娘亲抬着手,身子前倾地快走着,好似恨不得扑过来。
赵安氏脆弱的心像是找到了依靠,浑身忍不住哆嗦,嘴唇也打了颤,眸子更是不争气的有些酸,泪水打着转。他站着没动,疯狂地眨动眼睛,想要将泪水挤回去。
杨氏终于放心了,她抱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赵安氏,忍不住哭腔道:“儿,你回来了!你总是回来了!”
赵安氏仰首向天,泪顺着脸颊滑落。
中将部,除了大能级别的部长之外。其他还有五十人,都是荧惑的天才,级别全是中将境界。他们都曾在皇都之战败在了赵安氏手下,其中一人最厉害。
黄田,曾是中将部除了赵安氏的第二强者!他年纪二十,中等的身材,不胖也不瘦,刚毅的脸庞,可是却磨不了天才的狂傲。
他不顾赵安氏母子见面的悲伤,也不顾部长的存在,当即嘲讽道:“没想到银河双骄之一的炎黄第一天才赵安氏大将也会哭!原来我还不信呐。自从有了这个水晶球,你就是趴在地上****,我也信了。”
赵安氏身子一颤。他保持着仰首望天的姿势,不想去反驳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潘安坚决拥护黄田,冷笑接口:“可不是嘛!要是没有这种虚伪的小人,这荧惑第一天才准是黄哥的!毕竟,这种人去掉了天宫秘宝,依靠他真正实力,站在皇都战台上,我都能一拳打趴下。”
“虚伪的总会得到报应,现在报应来了。黄哥在下一届可以依靠真实力量拿下第一天才的荣耀了!”
杨氏猛地转首,喝向他们:“你们不要这么说我儿子,他会伤心的。”
黄田刚毅的脸庞笑了笑:“为什么不能说?他如果不这么虚伪,谁会说他?犯错就得立正!各位说是不是?”
杨氏满脸泪痕,强忍着,抹了眼泪,睁着洼陷的眼睛看向郭部长。
郭部长肩膀很宽,身体高大并且粗壮,闻言脸色一板:“你们统统回去,不要在这小人得志。”
他们自然不敢违抗郭部长的命令。因为,郭部长是荧惑的第一强者,大能境界,远远不是大将级别可以比拟,更不用说中将了。
他见其他人退下了,这才微微叹息道:“该来的总会来,孩子,你的中将令交给我吧。”
这么一会儿,中将部远处已经聚集了许多人。他们都是赶着过来看热闹的,这一刻谁都知道,赵安氏被赶出了中将部。
他将中将令丢给郭部长,一只手已经帮他抹去了泪痕。
“儿,我们走,不待在这里。”杨氏拉着他向人少的地方走。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无不议论。
“是真的,这消息是真的。”
“他真是依靠外力啊!”
“私生子,啧啧,只可怜。”
“唉。。看见了没?不努力修炼,竟想些捷径,这就是下场。”有人这么教育自己的儿子。
突然,天色昏暗,雷电闪过!只是一下,亮白的闪电由天而降。闪电中,一袭紫衣大袍子飘忽,遮头盖脸,只能看见一双冷冽的眸子,毫无感情,如同草原狼的目光。
紫衣人随风飘忽,锁定了郭部长。剑,出现!光,闪过!郭部长静止了,睁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瞪着前面。
他与转身观看的赵安氏几乎对视,那双眼睛明显还在目送着自己。一袭肥厚的紫衣人,站在他高大的身后。一把紫色长剑缓缓入鞘,剑刃上,血珠低落,淌在中将部的台阶上。
天空,黑云慢慢远去,渐渐还给人们一片青天。那一袭紫衣人淡淡化去,从脚到头,消失了。
赵安氏睁大了眼睛,看见郭部长那脖颈的一道细线猛地裂开,一股血冲天而起。这一切太快了,远处观看的人才刚刚看完突变天空,低下头。
中将部两个守卫,文兵黑色的脸庞变得煞白,胖乎乎的李易也一个劲抖着肉脸。
“啊!”人群惊叫,如同看见了怪物,纷纷逃窜,顷刻便消失了。
“紫、紫。。”文兵与李易念着同一个字,左翻右仰滚进了中将部。
这时候,黄田等人奔了出来,一看郭部长。他正好捏着中将令,缓缓倒下,闷声砸在台阶上,血染大地,满目苍凉。
杀手,一种特别的存在。他们有一种特别的修炼方式,达到一个境界便会得到天地认可。天地会赐予神能,具有大威力。
平日里,一些普通人看着没什么!但只要他蓄积气势,猛然间,天地突变,那人便会身披天地赐予的大袍子,一张恶魔的面具遮住脸面,在顷刻间将目标解决,然后消失在天地之间。
杀手也有高低强弱之分,像天地赐予一个杀手紫色衣服,那人便是紫衣杀手,威力巨大!整个荧惑星球,紫衣杀手极其罕见,几乎没有。但是今天,竟然出现了紫衣杀手,并将大能级别的郭部长刺杀了。
赵安氏又惊又怕,杀手实在太过神秘!不仅是他,即便是整个荧惑星球,乃至银河星系,杀手同样意味着死亡与惊惧。
不过这种修炼方式却是违反轮回的,代价很大。所以银河系所有强者坚决抵制,一旦发现杀手,众人会群起而攻之,不论如何也要灭杀之。
银河系仙宫为核心,管理此事!
天空缓缓飘下一张恶魔面具,裂开残忍的嘴笑着,掉在郭部长脸面上,看得让人心惊。黄田与潘安他们,这些中将天才,一个个面色苍白,只有咽口水的份。
赵安氏心中的无力被惊怕取代,被娘亲拉着,浑浑噩噩离开了人群多的住宅区。
黄昏来临,太阳露着半边脸,挂在山尖,天边火烧一片。海岛边缘,一处深林中,无名的虫子吟叫着。
赵安氏猛地跪拜在地,额头狠狠贴着土地:“娘,我让你丢脸了!”
杨氏牙齿互相颤抖地碰撞着,皱眉红着眼,洼陷的眼睛弥漫着雾气。她瘦弱的身子缓缓蹲下,伸手摸着赵安氏蓬松的乱发,给他梳理着。那么柔,那么轻,害怕弄疼了他。
“你没给娘丢脸。”杨氏微笑着:“你来见我了,就不是丢脸。”
“我让你失望了!”赵安氏忍不住哭腔道,闻着地面淡淡的泥土味,从娘亲梳理头发的双手感受着温馨。
杨氏给他整理好了头发:“你好好活着,就是我的希望。”
赵安氏再也忍受不了,扑倒在娘亲怀里,大哭起来。四方台一幕幕的嘲讽,一句句尖酸的话语,让他这脆弱的心灵终于找到了归属。
像一艘远航的船,飘泊在大海,挣扎在大风巨浪中,撞击在礁石之上,就在即将沉沦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已经到了浅水滩的港湾里。
天黑了,寒了,突然飘起雨来。
“儿,下雨了。我们去那庙里躲一躲好不好?”杨氏拉他过去。
两人到了庙里,斑驳的墙壁,蜘蛛网随处挂在门口,漆黑黑的看不见。隐约间,可以看见中央的大雕塑,坐着一个神明。
“儿,在这等一下,我去找找有没有灯火。”杨氏走进庙里,摸索了一会儿,周围亮了。
他们在这待了没多久。两个人慌张地窜了进来,他们显然也是避雨的。赵安氏打量着他们,借着黄橙橙的油灯,他发现两人一模一样,竟然是个双胞胎。全部是干瘦的身材,长勺般的脸面,死鱼样的眼睛。
他们同样打量着他。
“大哥,这不是天才赵安氏吗?”陈胜道。
陈东讶然接口:“不仔细还没看见。哟~平日里高高在上,光华万丈的第一天才怎么沦落至此?莫非遇到了大能强者的追杀?”
“大哥,我看是清理私生子吧?”
陈东看了看周围,突然道:“这庙不错,要不今晚就住这吧?”
“好啊好啊!都听大哥的。”陈胜道:“可是人家第一天才愿不愿意跟我们住一起啊?”
陈东摸摸长勺的下巴:“那就请天才出去淋雨嘛!”
“也只有这样了!”陈胜睁了睁死鱼眼:“赵大天才,请吧?”
杨氏当先道:“你们不能这样欺负我儿子,也不能这样,我们先来这。”
“哟,这不是血口喷人吗?”陈东道:“老弟啊,我们有欺负他吗?”
“没有!”
“可是人家都说了欺负他了,怎么办?”
“那干脆欺负一下吧?我还从来没打过第一天才!”
陈东道:“我们仗着少将实力欺负一个弱者,不好听吧?”
“大哥,我们用纯粹的凡体肉身就是!”
陈胜走上前来,一把扯过赵安氏,甩着便丢了出去:“瞧吧,大哥!好弱,我们算不算超级天才啊?”
“哈哈哈。。算算!”
杨氏冲了出去。外面,大雨磅礴,淅淅沥沥,地上的泥土软得稀烂。
“儿啊,有没有摔着啊?”杨氏扶起赵安氏。
他咬紧了牙根,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狠狠抓了一把软泥。。最终,还是混着雨水,将泪滚落了。
陈胜靠着庙门:“都不还手,也太没用了!你在黄河地区大赛上不是很厉害吗?还有皇都之战上,真是让我这二十岁的脸面都感到羞愧呢。噢。。差点忘了,星球之战更是了不起啊!多少星球?多少强者?你一个人压倒群雄!我都感觉胆寒,这是真正的天才啊!我说天才,你倒是还手啊,我才好折断你一只手,或者一只脚。”
赵安氏浑身一颤,心中悲苦。他扬天咆哮,狠狠捶打了几下泥地,拍出无数水花。他的悲吼如狼、如虎,空有恨意,但全是绝望。他像一只受伤将死的狼,扬天悲吼,控诉着日月。
当面对现实的时候,更多的是无力!
“儿啊!我们走!”杨氏明白他的痛苦,混着雨水泪水的脸面拖着他:“我们离开这里。”
无能为力之后,唯有逃避。
他们顶着雨,默默投入了树林中。。雷轰鸣,电狂闪,滴滴答答的沙沙树叶响。赵安氏感觉浑身无力,像是抽了空气的气球。娘亲卖力地扛着他,离开破庙,离开世人欺凌。
恍惚间,他看见娘亲凹陷的侧面。她为了自己,瘦得不轻。扛着自己的肩膀,好瘦好瘦,似乎只剩骨架。那散乱湿漉漉的头发,实在杂乱。
“啊!!”他猛地站起,扬天长啸。。
为什么沉默!为什么懦弱!为什么被人笑!他狂奔起来,穿过树林,穿过草丛,将娘亲丢在脑后,不顾身后嘶声裂肺地叫,不听那嘶哑破音的挽留。
赵安氏狂奔了许久,树藤绊倒,爬起来又跑。他浑身泥巴,长发乱飘。终于,前面没了去路,是一座山崖。他跪倒在山崖上,看着崖下迷蒙广阔的大海,哗哗浪花拍打着崖壁,这么入耳,这般清澈。
他呆呆跪着,看着山崖下,心口如同深渊,两只拳头捏紧了杂草与黄土。
夜里的大海很是汹涌,毫不停歇。
大风起兮,云翻涌,遥遥江湖太苍苍。人情世故烟雨中,一生一世太匆匆。
雷电交加,炽亮一片。一只雄鹰翱翔在大海中,翻飞上下,翅膀足足两米宽,似鲲鹏,如龙蛇,穿云拍浪,抵抗闪电。
赵安氏感到了平静与安详,大自然才是真实的。他摊开双手,闭上眼睛,或许下去,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嘲笑,没有讽刺,一切都将泯灭,一切都将逝去。
大雨倾盆,浸染了他的一身,冲刷了他浑身稀泥,可却洗不尽那无尽耻辱。
突地,天地一切都静了。风止了,雨停了,大海波涛没有了。一切都寂静了,一把剑从天而降,脆响一声,钉在了悬崖上,赵安氏眼前。
他缓缓睁开眼睛,凌乱滴水的长发看见了。那是一把紫色的剑,血红剑刃折射冷光。这一刻,他却没有害怕。
赵安氏缓缓抬头,剑身与剑柄相连处如同一只翅膀,上面区别于紫色,金灿灿雕刻着一片片羽毛,延伸上去。剑柄是一只展翅的凤凰,睁着半只冰冷的眸子。
一只紫色的靴子,静静站在剑柄之上。赵安氏猛地抬头,风起了、大雨继续下着,四周轰轰浪花与雷电。
杀手!紫衣杀手!即便是现在,赵安氏也忍不住瞳孔一缩,心脏咯噔。
那一袭肥厚的紫衣大袍子,遮头盖脸,随风咧咧,昏暗中,只看见一双血红无情的眸子,折射着幽幽冷光。
闪电突地划过,亮堂一片。赵安氏睁大了眼睛,一张苍白的脸面刹那消失。
“懦夫才选择死亡逃避!”紫衣杀手的声音很轻,但是却盖过周围大海的咆哮声、雷电的轰鸣声。
这声音,冰冷无情,听得赵安氏遍体生寒。不逃避又能怎么样?自己的天赋并不高。
紫衣杀手身子一飘,面对大海,背对着他。那是一个高大却单薄的身子,好似他的一样,飘荡的紫衣猎猎作响。雨水,掉在上面,成为蒸发的雾气。
“男人,就拿起紫剑,杀一片寂静!”紫衣杀手话语幽幽。
赵安氏伸出修长的手指,忍不住颤抖,缓缓握住剑柄。
“啊!”一股剧痛,他缩回了手,那剑柄竟然如同烈火一般灼热。
紫衣杀手默不作声,背对着他,看着大海,那个背影,似乎与天齐高。
赵安氏咬了咬牙,狠狠抓住剑柄,站了起来。空气中飘荡了淡淡的烤肉味,他颤抖着身子,但却一声不发,只是睁着双哭红了的通红眸子,盯着紫衣杀手。
“疼痛可以折磨肉体,但却消磨不了意志!”这一次没有任何情绪。
赵安氏感受着,从疼痛到麻木,再到毫无知觉。他已经感受不到手中还提着一把剑,更感受不到自己是不是还要手掌。烤肉味随风淡去,雨水侵染,凉凉的,竟然很舒服。
紫衣杀手指着大海:“看见那只雄鹰了吗?”
赵安氏抬眼看去,雷电中,时而昏暗、时而亮堂的大海上,那只雄鹰还在挣扎飞翔,上下飞舞,寻找着食物。
“不论天地多么可怕,但它却勇敢面对。不论大海多么深沉,里面隐含着食物还是危机,但它依旧奋斗。为了食物,为了理想,它不曾放弃!”雄鹰猛地俯下身子,从海面下抓起一条大鱼,腾空而去:“看,它成功了!”
赵安氏心如大海,澎湃汹涌,可是依旧找不到拍打的崖壁。他握住紫剑的手更加用力,眸子也闪过了一丝坚定。
紫衣杀手猛地转身,冰寒道:“男人,就该挺起胸膛,扛住天地,留一片胆寒!”
赵安氏不敢面对他,忍不住退后了半步。
紫衣杀手前进一步:“在失败中颓废的弱者,没有资格拥有尊敬。”
赵安氏感觉喘息不了,又退了半步。
紫衣杀手向前一步,眸子更加嗜血无情:“不曾有理想而奋斗过的人,白活一世!”
赵安氏咬紧了牙齿,狠狠站着,没有再退。
紫衣杀手一张脸到了他的近前,咫尺之差,两只通红的眸子互相盯着,时间仿佛静止。
那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看得让人心惊肉跳,如同幽冥世界来的恶魔。
他张嘴吐出了冰寒的几个字:“你有理想吗?”
“我。。”赵安氏喃喃自语:“我要成为最强王!”
夜色中,紫衣杀手森寒笑了,消失在他的面前,拉开了一定距离,并且又用背影面对了他。
赵安氏看着他的背影:“可是我、我没有天赋。”
紫衣杀手抬起手来,一枚血红色恶魔的小型徽章出现在他两指间。
风呼呼刮着。那枚徽章恶魔嗜血地笑,太逼真。
“天赋可以用拼搏而弥补!成功可以用过程而恒定!即使最终失败了,但你至少奋斗过。”紫衣杀手幽幽道:“来吧,为了你的理想,接受这枚徽章,我将带你走向辉煌!”
赵安氏心中激动,颤声道:“真的可以吗?”
“只要你听我安排,一切如同等闲。”紫衣杀手猛地转身,闪电中,一缕残忍笑意划过苍穹:“拿与不拿一切在你!”
赵安氏慢步上前,没有哪怕一次,他觉得步伐如此沉重。他走到紫衣杀手前面,缓缓抬起手来,去拿恶魔的徽章。
“想清楚了,杀手举世皆敌。”紫衣杀手递上前去。
赵安氏深吸一口气,握住了徽章。手心微微变凉,徽章竟然消失了,毫无踪迹。他赶紧摊开手掌一看,莫名其妙看向紫衣杀手。
他淡淡道:“恶魔徽章已经融入你的灵魂,从今以后,你就是杀手王朝的人!我可以通过徽章随时找到你。”
“师傅!”赵安氏行拜师之礼。
紫衣杀手猛地一掌,便将他打得吐血,硬生生退了几步:“杀手不跪天地,不屈人情!从今以后,你的膝盖除了父母,不跪他人!”
赵安氏摸摸胸口,在中招之后又感受到了一股淡淡暖意,受的伤竟然回复如初。他惊骇莫名,这就是他的手段吗?
赵安氏抬手擦了嘴角血迹:“我明白了。”
“我不是你的师父,也不是你的恩人!”紫衣杀手道:“说不定以后你还会杀了我,所以不必抱着感恩之心。我不需要感谢,也不需要同情。”
赵安氏道:“那我该做些什么?”
紫衣杀手拿过他手中紫剑,想了想:“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
赵安氏感觉手掌微微温凉,拿取紫剑的伤痕好了,不由得感激:“你要我回四方台?”
“我要你返回原点,去面对世人嘲讽!”紫衣杀手道:“这是训练你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赵安氏咬了咬牙:“我明白了。”
“你与你娘亲回黄河流域去吧。”紫衣杀手道:“等你做到了被人嘲笑而毫无情绪之后,我再带你进行第二步训练。”
紫衣杀手身影消失。。凭空消散了,似乎从未来过。但是赵安氏却拥有了新生。
紫衣杀手,郭部长那种大能都死在了他的手中。而今,就是这么一个人亲自教导自己。他对未来充满希望,找到了灵魂的寄托,带着憧憬返回了原路。
回路,莽莽苍苍,他竟然一时间找不到了。赵安氏猫在夜色中,焦急地寻找着。
后悔,从心开始。他因破庙羞辱,不顾娘亲,急急跑了。而今,才觉鲁莽。
赵安氏大声呼喊,偌大树林,回荡呐喊。那一声声无人问津的喊声,显得如此微弱。
大雨飘个不停,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整个身体侵湿了,好似披着一层另类的皮肉。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停了,太阳缓缓升起,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
“娘亲!”赵安氏喊着喉咙,用沙哑说错了。
他终于找到了回归的路。那是一条青草匍匐的黄土路,大树稀稀落落的点缀着。在路上,出乎意料倒着一个人。
一头白发,莽莽苍苍,一袭衣服侵染湿了。她瘦弱的身体清晰可变,趴倒在黄土上。
赵安氏看见那熟悉的衣服,瞳孔便是一缩。他快速冲过去,将那人翻身起来。
“娘!”一张憔悴昏迷的脸庞,弯曲的眉头狠狠蹙着,以至于成了直线。她的身子是这么冷、这么凉。
杨氏一夜白头,脸面更是爬上了几道皱纹。
赵安氏心悔眼酸,抬手探查了她的鼻息,还好,还有微弱的气息。
没有哪怕一刻,他这么恨自己!
“娘,你醒醒。”赵安氏落下泪来,他暗暗发誓,这将是最后一次:“我回来了,你醒醒啊。”
杨氏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洼陷枯萎得没有泪水且红的眼睛,疲惫睁着,当得迷迷糊糊看见了他。
杨氏反而笑了,她缓缓抬手,想要摸摸赵安氏的面颊,可却发现没了力气。
她只能拽着赵安氏的衣服:“儿,你回来了啊?外面这么大的雨,着凉没?”
赵安氏俯下耳朵听清了这微弱的声音,发现娘亲的气息好烫好烫。
“娘,我没事、我没事。”他抬手抚住娘亲的额头,好烫好烫:“娘,你发烧了!”
杨氏笑着想摇一摇头:“娘没事,包裹在庙里,那里有衣服。你湿透了,换了吧。”
赵安氏任由泪水流淌,抱着娘亲向破庙冲去。杨氏病了,只能找疗伤师治病。
破庙,早已没了陈氏兄弟,空荡荡的,只有一座神明像。
赵安氏去案台角落找到了包裹。黑色的包裹早已打开,里面被翻得乱飞八糟。暴露在外面,有着娘亲的衣服,还有自己的一些衣物。
他将破庙案台上的破布扯了下来,铺垫在地面上,然后才将娘亲放下。
赵安氏摸索了一件褐色绣着红边的衣服递给她:“娘,你快换一件衣服。”
到了这儿,他才发现,娘亲又晕倒了。他踌躇了一会儿,只得闭着眼睛,替娘亲擦干了身子,换了衣服。
之后,赵安氏便继续抱着她向城镇跑去。他要去找疗伤师。
可是,疗伤师非常稀少。这种疗伤之术对于天赋的要求极高,并且还是传承一脉,非常珍贵。
因为,荧惑星球元气充沛,很少有人生病,几乎没有。只要有人病了,那么便是临死不远,肉体乏力了。
银河系生病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离死不远。
所以,疗伤师非常高贵。他们所到之处,会受到真诚的欢迎与尊敬。
整个荧惑星球,赵安氏所知道的疗伤师只有一人。那人是中将部的上宾,专门为中将部服务。除他之外,赵安氏没有听见过其他任何疗伤师的下落。
清晨,街道两旁的行人很少。但三三两两还是拥有的,他们大部分都是修炼勤快的人。
“那不是赵安氏吗?还有脸出现。”
“是他,落魄成这样了。看他浑身湿透,昨晚估计没地方躲雨。”
“这种人,谁愿意收留啊?”
“他抱着的是谁?”
“好像是他娘,怎么头发都白成了那个样子,不会是要死了吧?”
赵安氏不管这些议论,急匆匆跑到了中将部。
灰白色的大门,文兵与李易对望一眼。
“赵安氏,你怎么回来了?”郭部长死了,他们还沉浸在惊骇与莫名的悲伤中。
赵安氏哀求道:“让我见见唐大师,我娘生病了。”
文兵黑黑的脸皮抬着眼睛瞧了瞧:“你并非中将部之人,唐大师不会见你。”
赵安氏向里面冲,他知道唐大师的住所。
文兵高瘦的身子挡住:“中将部禁地,闲人免入。”
赵安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李易,你帮我通报一下好吗?”他哀求地看着。
李易胖乎乎的脸有些愁苦:“赵安氏,老实跟你说吧。郭部长死了,换了一个钱部长。他那人很不好说话,我不敢因为私事擅离职守啊!除非,你能拿出大人物的证明。我才好进去通报。”
“什么才是大人物的证明?”赵安氏站定,认真问。文兵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他通报,李易才是希望。
李易想了想:“区域酋长,国都王上,仙宫之人都可以。”
拥有这些身份的人无不是荧惑星球顶尖人物。可是现在的他又如何能跟这些人扯上关系?赵安氏想到了紫衣杀手,但是这个事情说出来,不仅没有好处,反而会得到仙宫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