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熙冷笑着说：“放心，祸害遗千年。她——死不了。”
这算歇后语吗？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又低头看向钱家慧，她面色有些胀，这时大口地吸着气。可能被呛了一个，又咳了几声。
我正在考虑是否要端一杯水给她润喉，默熙已经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滚出去！”表情不觉得冷，可是声音却冻得我几乎哆嗦了一下。
我愕然抬头，他的眼睛没有丝毫温度，看着钱家慧的样子，竟然象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家好歹和他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说不准还有个孩子呢，虽然现在已经没了。
钱家慧的咳嗽停止了，眼睛死死地瞪着默熙。似乎燃着烈火，又似乎浸着悲哀。我心里一软，想要为她求情，感受到默熙的冷肃，咽了一口口水，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口。一来我没有胆气，二来实在没有那样大气。
“滚！”默熙秉承了惜字如金的原则，对昔日耳鬓厮磨的“床伴”，竟然连多说两个字都不愿意。
钱家慧狼狈地爬了起来，我看到她的下巴上隐隐有一淡紫色，连脖子上，还有一个明显的手指印。默熙下手，果然不轻，钱家慧的狼狈，可半点不是假装。
跌跌撞撞地走向门口，我正要伸手去扶，却看见默熙的眼睛向我扫过来，连忙住了脚，象生了根似地站住。
“她……不会晕倒吧？”想了一会儿，我还是问出了口。虽然是“情敌”，但我生性比较“善良”。如果她被抛尸荒野，我会不会作为从犯被警方抓获？
“不会。”言简意赅的两个字，算是对钱家慧状态的解释，我只能把刚刚偷跨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打开了大门，钱家慧忽然转回了头：“默熙，不要以为世界上只有你才是强者！我也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我……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是假的！”
默熙抿着嘴不置一词，钱家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甩了甩头，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她的背影仍然挺直而骄傲，却又带着说不出滋味的孤单。
钱家慧终于走了，我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意思。偷偷地从眼角瞥了一眼默熙，他的脸上仍然是寒冬腊月。我可不想被台风尾扫到，所以脚步自然就开始移动。
但默熙仿佛侧面也长着眼睛似的，明明我在他的右后方，刚动了一步，他的声音就淡淡地飘了过来：“小梨，上哪儿去！”
“我……”我眼珠微转，“我去倒水喝！”
“倒水么……”默熙转过了身子，正对着我，“我不记得饮水机在后面……”他的声音挽回了一点温度。
我不及细想，早由脑袋指挥脸部，挤出了一个笑容：“呃，一时失脚……我现在去倒水。”
“小梨！”默熙拦住了我的去路，“你怕我，是吗？”
“不怕，不怕。”我连忙摇头，谄媚地笑，“怎么会怕默熙呢，对人家这么好的。”戴一顶高帽子上去，总不好意思对我立时变脸了吧？
“是吗？”他的声音虽然温和，可是我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跳动。这样的温暖，不会是暴风雨的前兆吧？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开始有点可耻地哆嗦，脸却扬得更高，勉强打肿了脸还要称胖子地点了两点。
“别怕……”他的脸色忽然柔和了下来，象每一个陪伴着我的日子，“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因为……你是我的……”后面的句子，已经低得不能听清。
我正想伸长了耳朵仔细地听，却看见他向我跨近了两步，脚已经根本不听指挥，连忙后退了三大步。
默熙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小梨，你怕我啊……”声音里的孤寂，不知道怎么的，令我的心忽然一软。在还没有感受到情绪之前，我的手已经伸了出去：“默熙……”
他的脸上忽然亲过一抹喜色，把我那差点想咬掉舌头的后悔，一齐都缩回了胃里。身上那股冷凝束杀之气，已经被风轻轻吹走。这时的默熙，又回到了平时的模样，我的心里安定下来。他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似乎怕我一撒腿就逃走。
“我刚才有些害怕。”我老老实实地承认，勉强打破僵局，“怕你把钱家慧弄死了……我可是同谋，是共犯。”
默熙欺近了我，站在我的身前：“别说只是从犯，就算是主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钱家慧有背景，还念着一点往日的……”
他忽然住了口，我也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往日的情份，实在是浓厚的。而我，中道抢人，算不算得上第三者？虽然默熙说得有理，那个被钱家慧流掉的孩子未必是他的，但一想起他们的剧烈运动可是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就忍不住一阵恶寒。这样的默熙，我还可以接受吗？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的心思，默熙的脸上有点尴尬：“小梨，你介意我的过去？”
我茫然：“过去的你，也是你啊……”
“从来没有任何一刻，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每个人都有过去，而我的过去，确实可以称得上劣迹斑斑。但是，难道你连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连杀人犯也有可能被判缓刑，你就要对我立刻执行？”
我张大了嘴：有这么比喻的吗？
但是……好象有点道理，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我犹犹豫豫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脚尖，拿不定主意。
原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能够原谅他在我之前的荒唐，可是又怎么能够漠视他遗下的一条小生命的缺失？当然，他说未必是他的，但意思就是，可能会是他的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