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毛儿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去他那里游泳,说是闷得很,我也深有体会,如果有女朋友,躺在床上最容易消磨闲暇时光,单身就全凭电脑前。想外出走走,见到的公共场所里都是成双成对,让人黯然落寞神伤。上海见一面是难事。避开惰性、有事、天气、加班,以及对方的这些相同条件,见面的机会就很渺茫。我说我在谈女朋友,他说我是重色轻友,把朋友当成了衣服,女人视为手足之情。朋友不是衣服。我抽个周末去他那里,他先带我去他的住处。他不像我那样戴着伪艺术家的头衔,孤僻、独居、神秘。他纯粹为了实用和节省去选择群租,和十多个男女挤一大间。那里石膏板隔开的房间很窄小,他说就像是生活在子宫里,闷热压抑。他的床上放着几卷卫生纸,我看到卫生纸,就想到他每天都得手铳度日。我说想看看他的电脑,看看他是不是像大学时那样,把下载的A*片全部都放在桌面上,或者干脆用张黄图当桌面,随时都能观赏。他以马上就要离开为名拒绝了。他有一只玻璃杯,看着玻璃杯圆圆的杯口,我想到了用它贴在墙上偷听隔壁说话叫床的功能,我问他:“你隔壁住的什么人?”我期待是两口子啥的的,好我来炫耀一下自己的推断。
“男的,跟我一样的光棍。”
“没意思。”我说。
“那家伙找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回来搞,声音好大,整栋楼都能听见,他那边解扣子发出的‘嘣嘣’声我都能听见。”
“那你很苦闷啊。”
“操,烦死了,走吧,游泳。”
热风是夏天的呼吸,水才是她的身体。如果不碰水,就说明没有碰到夏天这个大娘们的身体。只被她狂虐,没在她暴怒的外表下感受到她的美,她的妩媚。夏天才是最慷概的一个季节,植物疯长,瓜果丰盈,这个娘们把爱与怒,恨与狂,什么都给足你。我们选择去复旦大学的游泳池游泳。
进入校门的时候,我和谢毛儿约定不准抽烟,闭上臭嘴,不准提任何“吊”、“逼”、“操”字。现在是暑假,大学里人却不少,我们装得表情严肃,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样子装不了大师,我们也要装个博士,眼睛不停的瞄学校里的女生。她们青春,脂粉气还不是浓厚,还会关注一下人行道上的我俩,这种伪知识分子。来到了泳池,在更衣室里,人们一排排脱光了在里面换衣服。我并不喜欢更衣室,我不理解有人光着身子在室内游荡,站立时腿还抖动个不停,是身材好还是****霸气傲人?我有自知之明,臃肿的身体使我很腼腆,捂肚遮臀的。谢毛儿看了看我,对我说身体不过是上天给的臭皮囊,该什么样就什么样。我这才放开。我告诉他小时候不经意间看到成人黑如锅底狰狞的裆部时,恐惧恶心了好几天,还以为生了什么病,这种黑病是否传染,后来裆里长毛了自己以为生病要死了。他说上天让裆里长毛纯粹就是作弄人去的。
人太多,泳池就像是零售商店里卖的关东煮,小小盒子紧扎得满满当当。水面被劈斩得起起伏伏。我见到水突然产生了兴奋,又想显显自己的能耐,于是猛的跳进了深水区,自己就像是秤砣那样直往下沉,我想触及到底部,我再用腿猛蹬一下,争取向上窜出水来,不知道是下沉的重力不够还是那堆蠢脂肪产生的浮力,让我既难以上浮也沉不到水底,悬浮在水里。岸边也没法触及到,我一下子就慌了神,使劲蹬腿,并摆动双手,心慌之中猛吞了几口泳池里的水,我对自己说爱情尚未成功,还不能死!就靠这扯命般的挣扎,终于勉强浮起来了。我仰着脖子喘着气,回想刚才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怖。尽管每天都觉得自己活得没意义,死了就死了,但真正死亡接近的时候,只有一个字,就是“活”!岸上的救生员对我说不会游泳的就去浅水区!可我会游泳,狗刨还是会的,但现在也没力气去证明了。心慌得厉害,这小泵产生的压力不足,我于是坐到了岸边休息,对水产生了恐惧感,也就没有斩波劈浪的欲望了。我将视线投向浅水区,那边不少穿着泳装的女子,在水里扑腾,还有些男的也挤在妇女儿童聚集的浅水区。于是我也去到了浅水区。我下到水里,假装在那里练习蛙泳,可是什么步骤都不懂,只得从狗刨基础上开始练。我猫在水里,像是猥琐的大鳄鱼,时刻关注的是周围的泳装女子。没过多久谢毛儿就过来了,他在这里练起了蝶泳,他倒像个健将,肯定是乘机揩油。终于扑到我面前来了,我跟他打了下招呼。他以为我还在岸上歇着,于是我们就呆在水里聊天,没一会儿,我们的话题就转到了水下照相机,水下摄影机,玻璃泳池这些烂七八糟的玩意儿。最后自己都觉得无聊了,便叹息,伟人面对这波涛汹涌的长江都要横渡征服,而我们面对一锅汤就胆怯,龟缩在这里东张西望来缓解一下饥渴和性压抑,然而我们却总梦想着做个伟人。
时间到了,我们上岸,换完衣服,走出了校园,在大街上,我们又可以满口污言秽语了。
“妈的,人还是得被水泡泡才好,心情畅快,不压抑了。”我说。
“爽极了,来抽烟抽烟。”
“这么爽,晚上都不用放手铳了。”
“哥可不放手铳,哥打鸡。你要不要我带你去?”
“找鸡,你什么时候开始走这条路了?”没想到他如此直接,毫不掩饰。
“有段时间了,这是条歪路邪路!”
随后他告诉我,他苦憋了三十年,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去小区周围的一圈去找,老街区比较多。谢毛儿每周都要锻炼,健身,这样帅气的人,结果都要靠召妓来满足欲望,说明这世界是畸形的。他说,
“我上个月。有天夜里我觉得自己蛋蛋里真有只小鸡在里面孵,到了十点钟的时候,我出了门,就在街上转啊转,找‘鸡店’。转到了十字路口的一个拐角处,看见玻璃屋里有人朝我招手,我本来不想来这里的,这里破旧,但她朝我招手了。我推门进去了,是个老女人在看电视。她说欢迎光临。我当时就后悔了,她四十多岁的样子,说我肯定是熟人介绍的,她说她只接熟人的生意。她身材完全走样了,像个大土豆,谁会傻到当她的会员,白送给我我都不要。我当时又不好意思走,不太情愿的进了她内侧的房间,她吩咐我躺好,她端来了水,我以为是给我倒的茶,屁!这是她漱口用的。她说她在这一行都是挺出名的,她现在都是一个人住的。她脱掉了衣服。我也脱掉了,她让我躺着,你知道吗?她直接说,你病了!我很吃惊,她说她是医生,她见到的老二千万种,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问题,那玩意看多了就成医生了,哈哈。她说年轻人的趋势是越来越软答答,还说我们这代年轻人,八零后,都病了,整天只知道看黄*片,打飞机,飞机打得八零后精神身体都废了。我其实不是起不来,而是实在对这肉球没有一点兴趣。她纯粹是个肉球。我经常健身,她们的腰跟个水桶似的,又是个矮子,她应该倒找钱给我。她还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如以前的农夫,以前的农夫是吃不饱,可干完农活之后倒是挺得跟锄头把似的。我说我是工作累,压力大。她说,以后要多搞女人知道吗?为了健康。多搞真女人,不要跟手过不去了。哈哈。”
我想今天真是幸运,有幸听到了他的一番言论,我想要调整自己的生活方式了,最近有些尿频,自己可不能每天打飞机了,再这样持续下去,估计以后就成个水龙头,成个摆设。
游完泳之后我们去吃饭,吃完饭,他开玩笑的对我说带我去逛逛红色的玻璃屋,我摇摇头。我说我在谈恋爱,对象很重要,我还要去减肥。我说这话的时候,洋溢着幸福和感动,感动得似乎要准备卫生纸擦眼泪鼻涕了。他问我女人是哪里的,我说是上海的,我把“上海”二字说得流畅自然,似乎是不假思索,手工打磨过的。他愣了一秒钟,随后表示惊讶和钦佩。
“哥们儿不错,上海人都敢碰。”他说。
“其实哪里都一样,都一样。”
“哪是,泡了上海妞,全国其他地方的都不在话下了哦。”
“别的没兴趣了,只是觉得现在压力大啊。”
“那也是幸福的动力,你知道刘明现在怎么样,焰呢?”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
他向我打听了一下焰现在的状况,是否搬了家,刘明是否找过她,我是否找过她什么的。我没跟他扯这些,我的心思在自己身上,想到跟上海女人交往,跟户口高人一等的人谈恋爱,该有优越感同时又有相当大的挑战,感受到幸福和幸运,可我表现不出这种殊荣,我一副愁云惨雾的模样,眉关紧锁,像是承受命运之重。我打断了他的念念叨叨,对谢毛儿说如果莫莉走到我生活里来,我一定不会辜负她,我会感激她,这辈子都会认真厮守,努力挣钱养家。我独自说着说着似乎有了归宿感。从来没觉得这座挑剔的城市,能给予我这么多,并且带着一副成功者的姿态指导谢毛儿如何保持好形象,如何搭讪,如何收敛,克制。我心虚,因为自己在这方面一点都不成功,最后,我告诉他,泡妞真正的成功与否在于一个字——钱!
那天谢毛儿说游泳时睁着眼睛能看清水底的泳裤,遗憾的是睁着眼睛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让自己的结膜受到感染,发了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