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音走后,爰仪的日子又平静了一段时间。
说是平静却也不尽然。她心里的隐忧依旧存在,不止是害怕慕容冥和宫九音的交手,更害怕慕容冥不会再回来。
画堂春越来越冷清了。虽然每日在她门前都会有些吵着要见她的争端,但杜三娘收了林爰仪的钱财,也只得帮着爰仪将一个个的来客挡在门外。爰仪乐得清闲,写字画画、弹琴下棋,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熟悉的男声响彻在夏日午后时光的空隙里。
她执着黑棋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将棋子放回棋盒中,低着头抬眼瞥见他衣服的下边角,温婉地笑出甜腻的声音来。
“傻丫头。”慕容冥走上前将她抱起来转了个圈儿,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我才不傻呢,”爰仪站定脚步,脸上微微潮红,“我要真傻,也就不会跟着冥了。”
“怎么,跟着我,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吧?”慕容冥佯装生气地背过身去,“你要是后悔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爰仪看着他赌气的样子,低低一笑,走到他身后,伸开双臂环在他腰间:“冥,书儿永远不会后悔和你在一起。”她将头靠在了慕容冥厚实的背上。
这个男人,可以给她全部的安全感,能够这样靠着他,她很满足。
慕容冥转回身,看着她的面容,微微愣神。
这是第一次,爰仪这样主动地抱他……
“听说宫九音来过这里?”慕容冥揽过爰仪,轻声问道。
“她走了好些日子了。”爰仪未作任何掩饰,“她受了伤,我给她治好了。”
“你呀,心里总想着别人,冥要娶的……是一尊‘菩萨’?”慕容冥又宠溺地刮了一下怀里玉人的鼻子,语气里调笑之味尽显。
“呐,冥这话倒是和秦淮河边的一些人说的不谋而合呢。可是好多人说你的书儿跟个菩萨似的了。”
“可惜呀,遇见慕容冥,你这尊‘菩萨’就变成泥塑的了……”
是呀,遇见他,爰仪本该平静的生活也变得暗潮汹涌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他来找爰仪的麻烦,爰仪早已经是自身难保,却还要处处为他担忧……
“冥,你会下棋吗?陪我一起好吗?”爰仪从慕容冥怀里抬起头,突然转了话头儿,“浅墨和清茗都不会,我只好用我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下,不分胜负,好没意思。”
“我不会下棋。”慕容冥正了正色,“但我,一定能赢你。”
爰仪抬起清冷的目光,偏头看向慕容冥:“为何?”
“这还要问?”慕容冥狡黠一笑,“我向来进可攻,退可守,虽不会棋盘上的招式,但可杀得对方片甲难留。何况呀,你这个会下棋的人,可是我慕容冥要娶的女人,难道你还会不让着我吗?”
爰仪忍笑,给已经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的慕容冥斟了一杯迷迭香茶。
“书儿,我可是说真的,我们的婚期,是不是也该定一定了?要是还这样十天半月才能见你一回,那我慕容冥可就真的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
慕容冥喝了口茶,抬头说道。
他这回一进画堂春,就连着说了几个“娶”字……娶?他已经决定娶她了吗?
爰仪坐在他旁边,兀自沉思着,心里暗暗高兴。
“冥,在你心里,什么才算是‘有家可归’?”她开口问道。
慕容冥蓦地握住她的手:“书儿,傻丫头,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算是有家。不管我走到哪里,走得有多远,在我心里,都知道有个女人在等着我回家……为了这个女人,我拼命地不让自己受伤,不让她为我揪心……”
“冥……”爰仪低低唤了一声,看着慕容冥认真的神情,一时迷惘。
是啊,要是能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他,无论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愿意。
“书儿,答应我,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慕容冥低头吻住了爰仪的唇。
“是,书儿遵命……”爰仪回吻着他,轻轻呓道。
吻,越来越深沉了……
爰仪陶醉在这样的情景里,不可自拔。
但突然地,慕容冥毫无征兆地就放开了她。
“什么人?!给我出来!”慕容冥转头向着窗外大喝了一声。
爰仪一脸惊讶地看到慕容冥站起身将衣服的下襟甩开,喷着怒火的眼睛瞪着窗外花草扶醉的影子,将邪剑已经拿在了他的手中。
“慕容少爷!”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从窗口跳了进来,拱手向慕容冥揖礼道。
“柴茜馨呢?”慕容冥被怒意冲得有些微抖动的双唇恨恨地吐出四个字。
“慕容公子在温柔乡里,居然还能记得起郡主?”黑衣人的眼光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爰仪,向慕容冥挑衅地说道。
“我问你,柴茜馨她究竟想干什么?!”将邪的剑鞘已经抵在了黑衣人的胸前。而爰仪和那个黑衣人都没有看清楚慕容冥是如何出手的。
“慕容少爷,铁手奉郡主之命办事,还望慕容少爷不要阻拦。”叫做铁手的黑衣人语气平静。
“回去告诉你的柴郡主,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慕容冥狠狠地威胁道,“我慕容冥的女人,她要是敢动一根汗毛,我就要了她的命!”
“慕容少爷,你可是和柴郡主有婚约在身的,岂能为了一个青楼女子而断送自己的前程?”铁手依旧语无波澜。但在看到爰仪脸上微微变化的表情之后,他便暗暗得意,自以为有计能逞。
但,很快地,他心里的得意便没有了。
因为他,看到了已经出鞘的将邪剑。将邪的剑光亮起,本来燥热异常的空气骤然就冷了三分!
慕容冥护在爰仪身前,一时间,眼里寒意大盛。
铁手的脸色变了!
他怔怔看着慕容冥手里紧握的将邪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将邪之剑,出必见血。
那么今日,他就要命丧于这柄魔鬼般的剑下吗?他闭上了眼睛,等着“冥王”对他性命的裁判!
可就在他彻底绝望之际,他却突然感到带着寒意的剑光消失了。
不止剑光消失了,周遭的空气也再度变得燥热不堪!
他睁开眼睛,看见慕容冥抱着坐在椅子上的爰仪,脸上尽是关切之态,手里哪还有什么将邪剑?
“书儿,你怎样了?!”带着焦急,慕容冥心里多了一份很沉重的紧张。
他用内力运起的剑光,竟然伤到了她……他既焦急又悔恨,他怎么能忘记了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将邪剑为内力激起的锋芒太盛,十米之内就可伤人于无形!
“没,我没事儿……”爰仪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浸出了一条鲜红刺目的血迹,她忍着无尽的痛楚对慕容冥喃喃道。
“我救你!”慕容冥说着就转过爰仪的身子,一掌拍在爰仪的背上,运功替爰仪疗伤。
“不,不要……”爰仪抬起一只手,想要阻止慕容冥,她不能让慕容冥平白为她耗费内力,那样他会有危险的!
但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手抬到半空中便只能垂下,而慕容冥更不会听她的!
“书儿,你答应我,振作一点儿!”慕容冥已经顾不得去管铁手,语气里的焦急之味更甚,“你刚刚才答应过我,要做我慕容冥唯一的妻子,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不顾!”
“冥,我……我只相信你……”嘴唇上毫无血色,爰仪只是硬撑着身子,有气无力。
“我和柴茜馨之间,没有婚约。书儿,相信我!”
无力地点点头,她瘫软地靠在了慕容冥的怀里:“我……我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慕容冥迫不得已放下正为她运功疗伤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好在……没有伤及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