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入窗户,映着床榻上昏迷着的美人儿苍白的脸庞,隐隐渲染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在其上。两个侍女都在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时不时地朝着床榻上的人看一眼,看看她是否醒了来。
香炉里的熏香一点一点地燃烧着,青烟袅袅直上云霄,散入空中,清透得没有一丝尘杂。房间里已收拾得整齐。
“燕王殿下回府!”半柱香的工夫过去,门外伺候的太监高昂的声音传了进来。两个侍女停下手里的活计,急忙跪倒在地。
“她怎么样了?”朱棣径直走进寝室里来,未及让两个侍女起身,便直接问道。
两个侍女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朝着朱棣摇了摇头:“回王爷,姑娘还在昏睡,药也没吃。”
“你们起来吧。”燕王好似才发现面前两个奴婢尚在跪着,“把药碗端过来,本王亲自喂她。”
“是。”一个侍女恭敬地福了福身,端过放在檀木圆桌上已经凉得差不多的药碗,递过给燕王。另一个侍女则拿了靠枕来垫在床头,将愿意爰仪扶坐起来。
“她有没有说了什么话?”朱棣的担忧之情立时显露。昨夜这个女子说了一夜的梦话,也搅乱了他原本豁朗的心态。
两个侍女互相对视一眼,心下自是知晓燕王所问的话是什么意思。
“回王爷,奴婢只听见她大叫了几声‘冥’。”的确,她们今日早晨不正是被爰仪梦里所喊的这个名字吓醒的吗?
冥,冥,又是冥!
冥到底是谁?!
燕王心头莫名的升起一丝恼火。
面前的女子昏睡中神志不清,口口声声都喊着这个名字。面色苍白倒也罢了,偏偏还眉头紧蹙,额上还不停地出着冷汗,好像在和什么争斗着一样。
与恼火相比之下,燕王却更担心爰仪的身体。
再如此下去,爰仪就算不会昏睡至死,也会被梦靥折磨得痛苦难耐!
“爰仪,醒醒!”燕王皱了皱眉,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扶住爰仪的肩膀,轻轻摇晃着,“爰仪,本王命令你醒过来!你不能再这样睡下去了!”
原来这个女子叫做“爰仪”。
“爰”书其事,“仪”态万千。如此美好而又贴切的名字。
两个侍女听闻燕王如此叫唤,立时从心里对这个女子增添了几分好感。
这个她们熟知的燕王,又几时如此亲密地叫唤过一个姑娘的闺名?
燕王殿下喜欢这个女子。
她们在心底下了这样一个结论。
“姑娘,醒醒……快醒醒……”扶着爰仪的坐着的侍女也同燕王一起叫唤起来。
一声声的呼唤传入了爰仪的脑际,她眉睫动了动,但……始终未睁开眼睛来……
燕王无奈至极。
他抬起深邃的眼光,朝着窗外的半空中望了去。
上苍,你既然让本王遇见她,何不再多给一点恩赐,让她醒过来吧!
本王皇裔之身,就不信她会再昏睡沉迷下去!
从今往后,本王不许她再有一点病痛,绝不许!就算是老天爷,也一样不能从本王手里抢走她的生命!
此时此刻的燕王,真想自己可以决定爰仪所有的命运,真想自己就是能够主宰爰仪生命里一切的人!
如果他是的话,他现在也不必这般无可奈何了。
“姑娘,姑娘,你快醒醒啊……”侍女焦急的呼唤声还不时地传过来,惹得朱棣更加心烦意乱。
他搁下药碗,站起了身,负手走到窗前,心里默默向上天祈祷着。
祈祷,爰仪能够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徐轩冥!”一道白影掠过,珑儿跳到燕王府正院外的草地上,站稳了身形。她眼看四周无人,也就不顾忌什么,尖细的声音向着站在正院外值守的青衣男子喊了一声。
徐轩冥闻声蓦地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只全身雪白的狐狸。
这,不就是那天他和燕王回京在乌衣巷桃花园畔要涉猎的那只雪狐吗?
刚才叫他名字的,难道就是这只狐狸?
徐轩冥不可置信。
“徐轩冥!不要害怕!我叫珑儿,我不会伤害你的!”珑儿以为徐轩冥是因为听见她说话而感到害怕。
殊不知,徐轩冥武艺高强,又岂会害怕一只狐狸?他只是感到惊奇而已。
“徐轩冥,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好好听着,你不用回我话,更不要感到疑惑,小师傅将来会告诉你一切的。”珑儿抬起前爪,在她和徐轩冥之间划出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燕王府人多眼杂,珑儿不希望在她说话的时候被旁人听见和看见。以是这屏障的作用就是让她与外界隔开,只有徐轩冥能看到她。只要有人经过,都只会认为徐轩冥是在静静地值守,根本不会知道徐轩冥对面草地上站着一只狐狸。
徐轩冥轻轻点了点头,他静下心来,仔细听着珑儿即将要说的话。
“徐轩冥,爰仪她……她是我的小师傅……”说着,珑儿眼中闪起了泪花,莹莹的水光瞬时耀起在她眼眶里,一滴清泪落到地上,她别过了头,低声道,“她现在被梦靥困扰了苏醒不过来……只有……只有她心里的人能叫醒她,你去试试吧,算珑儿求你了……珑儿不想小师傅在梦里还受到这样痛苦的折磨……”
“徐轩冥,她是为了你才变成这样的……”珑儿抬起头,含着泪水的眼光看着徐轩冥,充满了期待。
徐轩冥被珑儿的话给彻底搅糊涂了。
他虽然知道爰仪尚在昏睡之中,却丝毫不明白珑儿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轩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困惑极了,但是,只有你能救小师傅啊!”珑儿又补充了一句。
只有她心里的人能叫醒她?
她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
只有他能救她?
珑儿的话霎时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了徐轩冥的心上。
珑儿的意思是,爰仪心里的人是他吗?
他想起了昨日夜里他走进正院内室时候恰好听见爰仪梦呓出的那个名字……
冥……
什么时候,她是这样亲切地称呼他的呢?
他,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徐轩冥,珑儿求求你了!你去求燕王,去求燕王让你去看看爰仪吧!她已经为你而死过一次了,好不容易才又为你而生,难道这一次,你还要让她再为你死一次吗?!”
“徐轩冥,如果小师傅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珑儿声嘶力竭地大叫震颤了徐轩冥的心扉,他恍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眉头一皱,抬起脚步就要往正院内走去。
“等等!”珑儿又一声大叫,喝住了徐轩冥的脚步。
徐轩冥转过头,怔怔看着珑儿,一时不明所以。
“你这样去是没有用的!”珑儿往前走了几步,与徐轩冥挨得近了些。
这回徐轩冥更加不解了,他幽深的眼睛里闪着无尽的疑惑之光。
刚才,不是这只狐狸说只有他能唤醒沉睡的爰仪吗?
怎么又说他这样去是没有用的呢?
“徐轩冥,不管你记不记得,你是应该叫她‘书儿’的。”珑儿认真地道。
书儿……
徐轩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记起来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真像是书里走出来的人啊……
“书儿……”不自觉地,徐轩冥竟然从口中叹出了这两个字。
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还有很多凌乱的思绪没有理清楚,但他,突然觉得这两个字是多么熟悉,这才让他叫起来也这么顺口……
他再也不做片刻的停留,匆忙穿过正院的大厅,往燕王的寝室走去。
珑儿看见他这样的情形,顿感欣慰。
他,终于有些像前世的慕容冥了呵……
那个会为爰仪感到忧心难过的慕容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