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秦王前来的倩魅,依旧浓妆艳抹,妖媚不改,风情万种。
她没有陪秦王坐于席上吃饭喝酒,而是转入了新娘子的闺阁。
她听秦王殿下说,新娘子徐妙锦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个出了名的才女。倩魅自己艳名传扬京城,她很有见见这个有着“美名”的侄媳的兴趣。
她想看看到底是这个侄媳“美”,还是她倩魅儿“艳”。
其实,不用看她也是知道的。
徐妙锦的美,和她是不一样的。
徐妙锦美得清纯,她却是美得妖艳。
二人是不可相媲美的。
倩魅更知道的是,徐妙锦决然不会有林爰仪那么美。
林爰仪的美,是让人震颤的美。那是一种可以倾国倾城的绝世天颜,无需脂粉修饰,就能够颠倒众生。
如果说,她倩魅是为祸水妖姬,那林爰仪便是倾世红颜。
可贵的是,有着绝世倾城之貌的那个女子,居然是可以遗世独立的,清雅淡尘,丝毫不染俗气。也正是她身上这样清冷的气质,让倩魅不敢接近,也让她没有成为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徐小姐?”倩魅轻声喊着走到了徐妙锦的跟前。
她已经细细打量过了这新房。
“佳偶天成”的牌匾悬挂于床榻上方,红色的彩绸结成纱幔,层层叠叠遮掩着内室里的万种情思,新婚的桌案上摆着瓜果、花生、红枣、糖果和一系列代表着吉祥如意的东西。
徐妙锦闻声,从红纱盖头下抬起清亮的眼睛:“你是谁?”
“我是倩魅,秦王的舞姬,倩魅儿。”倩魅浅浅而笑,温声细语着,“我呀,是以婶婶的身份来看看你的。长孙殿下和秦王殿下他们都在外面陪客人饮酒,我是个妇道人家,你也知道,男人的场面,不许女人在场的。”
徐妙锦轻轻点下头,没有说什么话。
倩魅突觉尴尬,轻咳了两声,又接着道:“其实吧,我们女人都一样,只有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才能过得舒心。妙锦小姐你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徐妙锦确实应该高兴。因为朱允炆,不是像秦王一样的。徐妙锦不必以色侍夫。比起倩魅,她真的是幸运太多了。
“那敢问王婶,你过得高兴吗?”徐妙锦聪慧,从倩魅和她说话的语气里,就已经听出了倩魅的本性其实并非是像外人口中传言的妖姬那样。
她明白倩魅话里的意思。倩魅的话里,似是隐藏了许多的无可奈何。
“我高兴,我一直都很高兴,”倩魅心下一时感慨,“因为我嫁了我喜欢的男人,不管秦王殿下如何,我始终庆幸我能嫁给他。”
“真好,王婶是嫁了自己喜欢的人,可惜我……”徐妙锦突然哽咽,“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娶我……”
“为什么?”倩魅颇觉诧异。
难道徐妙锦不是自愿嫁给皇长孙的吗?
“王婶不会懂的。”徐妙锦别过了头。
“我懂。”倩魅笃定地说着坐到了徐妙锦的身边,扶住徐妙锦的肩膀,“你是心累吧?我也一样。秦王殿下,他也不懂得倩魅的心……倩魅****夜夜都要为了能陪在秦王身边而和其他姬妾争宠……至少,你不用这样,以长孙殿下的为人,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是吗?”徐妙锦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倩魅,“他真的会对我好吗?他能容忍我心里有别人吗?”
“这个……”倩魅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呢?
“我可以的!”不知何时,身穿大红喜庆暗纹蟒袍的朱允炆也走进了内室。
徐妙锦和倩魅皆是诧异。
“倩魅恭喜长孙殿下大婚!”倩魅盈盈走了过去,向着朱允炆行了一礼。
“王婶不必多礼,你和二叔来道贺,是允炆的荣幸。你是允炆的长辈,允炆应该给你请安才是。”朱允炆温文儒雅地回礼道。
“长孙殿下既然来了洞房,那倩魅就先告退,不打扰两位了。”倩魅说着朝徐妙锦的方向看了看,便退出了太子府的洞房,去往席间找寻秦王。
朱允炆走上前几步,坐到了徐妙锦的身边。
徐妙锦心里一下子有些不舒服,她挪了挪身子,离朱允炆远了一些。
朱允炆自是看清楚了徐妙锦这样的举止,但他却没有说什么,更没有伸手去揭下徐妙锦的红盖头。
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坐在房间里的床上,谁也不说话。
红烛滴泪,已经燃烧了一半有余。
时间静静淌过,朱允炆已经有了些困意。
他打了个呵欠,终是先开口对徐妙锦道:“你也不愿意嫁给我吗?”
“嫁都嫁过来了,妙锦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良久过去,徐妙锦才缓缓启齿,轻轻淡淡地道。
“对不起。”朱允炆低下了头。
“长孙殿下这是何意?”徐妙锦不解。
“父亲刚刚过世了五个月,我就忙着娶妻,实在不该。但皇爷爷的圣旨,允炆不敢违抗,只能是让你受委屈了。”
“长孙殿下即将要被立为大明的储君,何需与妾身说这样的话?”徐妙锦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里的冷意倏然间就让朱允炆的心凉了一半。
朱允炆本想着,徐妙锦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一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应该很好相处,他想好好和她说说话,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水泼不进。
“你既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我,又何必自称‘妾身’?”朱允炆有些恼怒,但仍然尽力维持着语气的和缓。
“你知道我不是心甘情愿的,又为什么要娶我?我是徐家的女儿,纵然我父亲的盖世功勋不可磨灭,但我亦没有抗旨的资格!可你不同,你是皇长孙,你若抗旨,你若是不愿意娶我,难道皇上还能杀了你吗?!”多日以来憋在徐妙锦心里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她一时忍不住就发泄了出来。
“就算我不娶你,你也嫁不成四叔的!”朱允炆一时激动,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我知道,你也喜欢四叔。可是四叔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只有一个,你知道吗?”
“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姐夫他喜欢的人是林爰仪……”徐妙锦的心情顿时缓和了下来,“两年前太子东宫寿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燕王殿下看林爰仪的目光,是那么不一样……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燕王的心了……”
“你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你身上的气质,和爰仪很是相像,为什么不能学学她,为了自己而活呢?我娶你,不是要害你,而是要救你!”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燕王殿下?”
“辉祖大哥告诉我的,他让我好生对待你……”
顿了顿,朱允炆继续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我是不会碰你的。明天一早,我会自行进宫去向皇爷爷谢恩的。”他说着就站起身,想要往外走去。
“长孙殿下!”徐妙锦揭开红盖头,喝住了朱允炆的脚步,“你……”
“我到书房去睡,以后除非是你同意,不然我也不会进这个房间。”朱允炆转过身,对着徐妙锦温和地笑笑,随即走了出去
徐妙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既诧异又感激。
诧异的是,她没有想到皇长孙是这样一个人。感激的却是,皇长孙能用如此宽大的胸怀对对待她。
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对朱允炆,就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感开始蔓延了开来吧……
公元一三九二年十月,朱元璋立皇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
明朝初年闹得天翻地覆的削藩,自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