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莲生在曲嬷嬷“恩泽”的小室内一夜无眠,听着风吹、听着哭喊,总觉那撕扯心肺的喊声揉进了风中,吹遍皇宫每个角落……
她直至现下才弄清自己居住了一宿的小跨院名“女司处”,记得老皇帝曾说将自己带给容婆婆,而现下自己看到的除了一个姓曲的老宫女外,再没见过其它女教,被小太监引领着走进小厅,抬首看见的站了一屋子的轻男少女,衣服上大多沾了血迹,没有伤的太严重的,只因重伤的一般都直接被抬走了,至于抬到哪里,不言而喻。
这就是……帝王下的牺牲品吗?望到的脸哀伤、警戒、恐惧,看到的眸子无光、绝望……
“莲生呐,你来了。”曲嬷嬷抱着大木棍走进来,眼波在屋内流转了一圈。
莲生点点头,顿时感觉众多眼光袭向自己,心底微微苦笑,想是那些人把她当成曲嬷嬷的“同僚”了,也对,看他们个个年轻俊俏,只有自己的丑颜与他们显得格格不入,举步走进他们中间,她看到他们无望的眼神里揉进一抺好奇。
“好,很好,今天好像没有缺席的,容嬷嬷最近身体报恙,所以,摊在老奴身上的任务就多了些,不要因为这样,你们可会以为我会对你稍加纵容。”边走,边围着一屋子等着“受教”的男女们转圈,当她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面前停下时,唇边浮出一丝冷笑,臂一扬,便对着女孩的双腿狠狠来了一棍。
莲生拧紧眉心,听到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后,女孩已经软摊在地,可想象曲嬷嬷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死丫头,站要有站相,你明白吗?哼!还有你们,现下检查下自己的膝是不是有点弯?”
众人闻言,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双腿,生怕下一棍就会落在自己身上。
在莲生看来,他们已经很听话了,可曲嬷嬷还如挑刺一般来回寻梭在他们间。
女孩紧咬着的苍白的唇,在极力的忍住痛苦。
莲生心生不忍,想上前扶她,却是碍于自己现下的情况,她自保已难,何论搭救它人?
曲嬷嬷终于稍加满意的点点头,扬声,骄傲的宣着,“告诉你们,你们虽然是皇上看中的,可皇上身边的佳人何多,宫里就算一夜之间少了你们这样的十个人,皇上也不会问及的。”
众人头垂得更低,莲生也跟着垂下头,俏拳紧握,而后,感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现下她明白了,曲嬷嬷对自己的“格外照顾”有可能不止是因她的巴结奉承,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异世的容貌,她丑陋至此,皇上必定对她用心,所以,曲嬷嬷才不敢对自己妄加为难。
一声呻吟,女孩再难忍疼痛,匍匐倒地哀叫。
曲嬷嬷双目一凛,手中的木棍就没再落下去。
莲生闭眼,心中预感自己迟早会因自己的良心害死,反应过来时,她已低声唤住曲嬷嬷,“嬷嬷,且慢!”
曲嬷嬷回首,扬眉看着莲生。
莲生微微福身,轻声道:“嬷嬷,她既已然被教训过了,您何不高抬贵手?留得一片善意,为自己日后添些福气。”话落间,人己经走向女孩,弯身检查她的伤势。
曲嬷嬷面上有些挂不住,先前还当这莲生是个好鸟,如今见她当着众人面反驳自己,心中倏扬一股怒火。
“你!起来!”喘着粗气低喝,曲嬷嬷打算给莲生一个警告。
而莲生却未理会曲嬷嬷的怒火,她本来有点责怪自己的莽撞,可待见到女孩的伤势真的比较严重后,也顾不顾得惹着曲嬷嬷自己以后会日子难过了,边按着女孩的穴位缓解她的疼痛边问:“有没有木板和布条?”
没有人热心地回答莲生,只有曲嬷嬷冷哼一声,“木板?布条?龙莲生,老奴可是给足你面子了,既然你不愿住那软室,今夜你就给我搬进大通房里去!”
莲生垂目,“曲嬷嬷莫怪,莲生只是不忍,大家同为入宫侍候君王的,实在不想见她日后成了残废。”
“你倒热心肠啊……”
“还请嬷嬷赐些用具。”她说的卑微,说得不耻。
“要木板——没有,要木棍——多得很!”叫完,曲嬷嬷就要提棍打向莲生,她虽然异于常人,让她对她用刑时稍加顾及,但,这么多年来,哪个逆着她们“女司”的能得着好果子?那些最后成了妃嫔的还不是靠着她们的举荐?
莲生再次闭目,想象着自己会不会也给这狠戾的女人一棍打断背骨。
“姐姐,小心!”女孩叫着。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莲生睁眼,对上一张冷丽的俏脸。
“老奴参见静妃娘娘。”曲嬷嬷一惊,吓得赶忙松棍,这静妃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惹怒不得啊!
无心丢掉手中的木棍,冷然的看着立刻跪满屋的人。
“莲生参见……”
“免了。”冷冷的瞥了眼莲生,无心脸上仍有昨日因她被打的几条指印,心里对她,始终是挂着那浓浓的妒忌,放不下心防。
无心……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吗?不像!莲生心想。
无心转首看向跪地的曲嬷嬷,冷声道:“嬷嬷,本宫虽不是从你‘女司’里出来的,却是对你宫中的刑事多有耳闻,历来的管教是有的,可……枉顾人命又是另一回事。”
“老奴不敢。”
“不敢?”冷眉轻挑,唇边一丝冷笑,“那是本宫眼花了?地上的丫头已然受教了,你实在没有必要再对她多加苛责,皇上既然选中她,自然心里就是有她一席之地的,该不会以为皇上妃嫔众多,忘却了她吧?”使个眼神,一个侍卫进屋抱起先前地上受伤的女孩。
“娘娘……老奴知罪。”这莲生来了她“女司”一整日不到,先是让她以为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后是让她觉得她像个好惹事的主,现在倒好了,让她感觉她……来头不小!自己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如果刚才还没看出静妃与那莲生间的眼神交会,那么,自己早该死了不下万次了。
“本宫对治人罪没兴趣,只想你日后稍加收敛。”转头回到莲生身上,冷然的眸子里已看不出其它色彩,低声道:“你既会医术,就跟着本宫回宫治这女孩吧!正好也与本宫叙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