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当天，张师傅就通知躺在急诊室的家属。连夜坐上火车，第二天中午时分，米粒未进，舟车劳顿的乡村老夫妻赶到第一人民医院。
左赶又赶，赶来赶去，到头来是躺在存放尸体匣子中一具冰冷的尸体。老父一言不发，老泪纵横，岁月揉皱了坑坑洼洼脸庞，留下大滴大滴的泪水。母亲嚎啕大哭，不停捶打她那死去儿子的尸首，边打边说：儿啊！你可走的好，丢下我们七老八拐，老弱病残的怎么活……我的儿。长长的哭声没有结尾，接着张师傅众人才发现她昏厥在地。
下午还在维修车间干活的姚金豪，看见公司员工都争先恐后往经理办公室跑。好奇使他停下手中的活，一探究竟。
狭小的门口挤满了人，姚金豪伸出脖子向里望了一眼。两位家属坐在马经理对面，旁边站着张师傅还有那亲戚，斜侧沙发上坐着马师傅，还有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女人。波浪卷发，细眉大眼，松松垮垮的脸蛋，长相中等偏下。人已过中年，穿的倒是整洁精干，一看就是勤俭持家，会来事的女人。
前面具体说些什么，不得而知。老两口情绪激动，难以自拔，老父拍案而起，他说：“什么？给这一点钱！真当我们是要饭的。”
马师傅和稀泥，劝慰说：“您啊！别介意，算上医院抢救，处理后事，二十万不多，也不少了。”
“怎么？你以为是牲口、畜牲、驴、马、猪，死就白死了。”说着乡村妇女撒泼打滚，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喊着：“我的儿啊！你咋就那么早就去了，我和你爸怎么活！你那黑心老板，叫花子给点棺材钱打发我们走，没天理！没天理！”
张师傅也没出声，任由她闹，一个原因是他不能管。二是他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对。三是他也乐见，就让马经理赔钱。
“好了！”沙发上女人站起，看着老夫妻俩，哭声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截段，她大分贝语气带着坚持，“二十万，只多不少，愿意解决，私了，不愿意上法院，起诉。你们当这里是啥！这是正儿八经手续齐全的公司。”
老母亲根本不吃这一套，她坐在地上，乱踢乱扔，脚也晃荡，手也摇摆，嘴里还叫。比刚才更厉害，更凶，更严重，“你们因为外地人好欺负，你也不臊的慌，看你穿的腰肢招展，涂油抹粉的，尽说狗话。”说完她又把死去的儿抬出来：我的儿！
“你骂谁是狗，嘴里都是粪这么臭！”
眼看矛盾再次升级，不能心平气和，坐下而谈。马经理皱眉，他对沙发女人说：“孔鑫，有完没完了，叫你过来商量，尽扯些没用的。”
马经理声音很大，却微乎其微，俗话说：“一个女人一支花，二个女人叽叽喳喳。”办公室内外混乱一片，议论纷纷，看热闹的，打杂的，讲前因后果如何吵起来的。
乡村妇女跳起，神经紧绷，“谁嘴臭？死了人，还不许人说了！”她走上前一步步向前，叫孔鑫的女人一步步往后退。
出去不久张师傅亲戚，从棺材铺买回纸钱，在办公室烟熏火燎烧了起来，哭叫声，吵杂声，脚步声，摔桌子劈板凳，一团乱麻……
马经理、老婆孔鑫、马师傅，灰头土脸在撕扯中跑了出来，看见围观众人更是火冒三丈，马经理嚷嚷道：都干完了？没事了？
马师傅也说：大伙都散了，瞎搅和，该干什么干什么。
看着轰散众人，孔鑫说：“马叔，拨打110报警，就说有人聚众闹事。”她自己拿起电话拨通了另一端号码：我是孔鑫……对，就是税务局那个，刘局长您看……
4S店闹这一出，原本生意就不多，但现在一听死了人，大家都避这个晦气，谁也不想在那里修车，买车，就连三天两头坏车的王家老五都避而远之。天下这么大，4S店何其多，这家不去还有下一家，下一家不去还有隔壁街道，县里不去，市里有，市里不去，省里有，总之就是不去那家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