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是谁说的，跟谁过不去，还不会跟钱过不去。
姜国勇夫妇前脚刚走，庄明就来了。
亦可马上把庄明拉到跟前，问道：“你跟姜国勇是怎么说的？”
庄明摸摸脑袋说：“对不起，我，我忘了？”。
亦可把烫手的钱拿给庄明，庄明眼前一亮，活脱脱一个“葛朗台”灵魂附体。“是姜总拿过来给我们女儿买水果吃的？”
“你猜得真准，老头子，你说怎么办？”亦可有点忐忑。
“什么怎么办，你不是都收了，吃了的，哪里吐出来的道理。我马上存银行去”
“那我昨天和你说的事呢？你不是答应很爽快的呀？”
“我的妈呀，女儿都在医院里头，人家没有嫌弃我们，已经很好了，等女儿下午检查结果出来后，我们再说？好不好”
“再说，再说，你就会那一句了”
“行了，我去银行”
“不先去看看女儿”
“来得及，现在去得早，省得迟了过去排队”庄明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下午三点多，悦榕换到2055房间，旁边一床是一跨国公司的管理人员中层干部。有她在，整个病房就像接待室一样，客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反倒是悦榕这边显得格外冷清。悦榕装作自己在看杂志，实际都在听他们的对话。她也开始觉得拍马屁还真是门艺术，有的拍得很很得体，有的夸张地表忠心都把对方比成救世主一样、、、、、
“悦榕，你怎么了”听到这声音，悦榕虚荣心一下子满足了，终于我也有客人来探望，等她转过来一看，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是你呀！你怎么会来的”
“真巧，我是看我章姐，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看到你，你怎么了？”。
“我很好，我只是例行检查，杨小雨！”
在一边的亦可看不下去了说：“都认识的，你怎么对人家这么说话”她马上转回头对杨小雨说，“不好意思，我女儿被我惯坏了，脾气臭，您见谅、、、、、”
正说着，黄甫拿着化验报告进来了，看到小雨在，一贯严肃的脸忽然变得很温柔。
“又来看章姐，你是不放心我技术呀？三天二头地过来！”
“哪里对你不放心，我是对你相当有信心，我姐是不是快要出院？”
“再观察三天吧”
黄甫转过脸跟悦榕说：“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是、、、、、”
杨小雨插了一句：“黄大医生，这姑娘也是我朋友，你要好好关照关照”
“啊，”黄甫停顿了一下，跟亦可说：“要不去我办公室聊会”。
小雨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闪人。亦可还是去了医生办公室。
看着黄甫的表情，亦可能猜中七分了。
半小时后亦可回到病房，耷拉着脑袋，什么都没有说，就傻傻坐在那边。
“妈，医生说我怎么了”
“哦，这个化验结果是初步的，可能还需要进一步化验”
2055病房，死一般的寂静。
亦可的脑子里还循环播放着刚才幅情景：“我很遗憾通知你，根据CT显示，你女儿脑子里头有块阴影，初步判断是脑血管瘤”。
“啊，你没搞错吧，医生，我和他老爸身体都很好的，我爸爸妈妈，公公婆婆身体都很好的，不可能的”亦可无法接受。
黄甫苦笑道：“这个跟遗传没有关系，发病原因很多”
“叭”亦可马上跪在黄甫面前，她顿时抱住黄甫的大腿说：“医生，你积德呀，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你一定要救她，她还很年轻，我宁可自己不活了，也要救她的命”她已经不成声。
黄甫当然被亦可突如其来举动吓了一跳，职业习惯使然，他马上就冷静下来。做医生的一个好处，就是时刻保持冷静，尤其是外科医生。
“你先起来，你这样，我无法跟你说下去的呀!”
亦可几乎是抓着黄甫的身体，爬起来的。
黄甫继续说道：“我请示过我们主任医师了，我们得出治疗意见是，要动手术，明天早上手术，我先写下报告，晚上八点左右，叫你老公过来，我们有个手术家属签字”。
亦可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病房。
熬到八点钟，庄明和亦可冲到医生办公室。黄甫还没有过来，大约十五分钟后，他拿着铁本子过来。
首先，他还是介绍了病情，说明手术如何做法，以及一些风险描述。
亦可完全听不进去，庄明似懂非懂地点头。
等黄甫都说完，让家属确认签字了。庄明才从牙缝里头挤出几个字来：“大夫，这个手术要多少费用”
“大概要四，五万”
“这么贵呀，我刚刚存了三万去银行”庄明自言自语起来。
子聪还是没有出现，直到听说了悦榕要手术的消息。起初，他还是不愿意来，被姜国勇大骂了一顿“混账东西，那个躺那里的是你未来老婆，再说，这个病说不定就是车祸引起的”。他还撂下一句狠话“不去医院看悦榕，这个月零花钱全没有掉。”
这样，他才飞一般地跑过来。他看到悦榕的第一句话是：“怎么这么严重的，要动手术呀。那天是你自愿帮我开车、、、、、、”，边上的欣欣，差点想给那孙子一个巴掌。
这句话幸好没有被庄明听到，他去一楼缴费了。工作人员却告诉他，不用再缴，账户上刚刚存了二万现金。庄明很纳闷，这会是谁呢？即使是不可能，他也骗自己说是子聪缴费的。
悦榕一直很淡定，从医生宣布要给她手术那一刻开始，她更多是让父母，亲戚，朋友看到她的微笑。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要么好起来，没事；要么跟那个病友，如烟一样散去。她以前是多么喜欢“结束”二个词，这节课要结束，马上可以休息了；这个学期要结束了，马上就可以放寒暑假了。可，生命若是结束呢？是马上可以什么了？一直在给自己心里暗示，手术时间还早，还早。可，现在就是在眼前了。以前她觉得自己什么不在乎，现在她似乎对这个世界眷恋起来，她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那些朋友，舍不得、、、、、、她很想见到一个人，可惜他没有来。如果她知道，他现在出现普陀山，帮自己祈福，会是怎么样呢？欣欣他们都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嘴想被什么吐住了似的，说不出来。
子聪主动要求推悦榕去手术室，想不到今天病人较多，电梯迟迟不上来。护士和护工都很耐心等着，想不到子聪居然破口大骂起来：“妈的，快点呀电梯，我一会还有事”
护士不解了问道：“你这么忙的，一会去参加开国大典？”
“我要去上网偷菜，迟了，菜都被那些猴子偷光了的”
、、、、、、
子聪没有注意到，悦榕眼角渗出泪水。
人，有时候命运真的不是自己可以掌握。病房和手术室距离很近，推过去加上等待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悦榕却觉得想过了一个世纪。
手术门口，黄甫已经等候在那里。
子聪终于说了句人话：“医生，拜托了！”。
黄甫回应道：“你放心，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他凑到悦榕旁边说：“麻醉师是我好朋友，你就当自己睡了一觉，很好就好了”。
悦榕会心地笑了下。
睡一觉，能醒来是一个开始，能醒来吗？能吗？
手术室门关上了，“手术中”的灯点亮了。
普陀山那边的佛前灯也点亮了、、、、、
文广想到去普陀山，是无意听到同事说起，那边的观音大佛非常灵验。他先跟悦榕的小姐妹约时间，可得到的答复是：薇薇是单位有事情请不假；伊倩正好表姐结婚，走不开；欣欣说要征求婆婆的意见。无奈，文广只能扮演孤胆英雄了，跟单位请了几天的事假，带了二千多现金就上路了。等到欣欣确定下来，很兴奋地打电话给文广说要一起去的时候，文广已经在长途车上。
普陀山之行这么费周折，是他自己没有想象到。但是，他相信这样的说法：越费周折，越能体现心诚。路上他还担心，自己没有做足功课，其实等到了这里，这样的担心未免有点多余。会有卖香火的生意人告诉他，其他的一些路过的导演那边可以听一些过来。看到那些成捆成捆上香的人，他不免觉得好笑，到底心诚还是亏心事情做多了？不得而知。
普陀山有很多美丽的传说，也有很多优美的风景。文广都无心去欣赏。他随着人流去上香，跪拜。心里默默许下自己的心愿。完了，他看到一个和尚在边上默默诵经，他上去双手合十，问道：“大师，这里有问卦吗？”
和尚睁开眼，笑道：“没有，施主有什么灵物需要开光，可以效劳”。
文广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宝物似的，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什么灵物”
和尚复又闭上眼，默默念道“阿弥陀佛！施主，来得匆忙，想必有携惑而来？”。
“大师，何出此言”
“普陀山从没有问卦，施主一定是第一次来；而要问卦，定是有疑惑没有解开呢”。
文广赶紧跪倒在和尚面前，说道：“大师，救命！”
和尚扶起文广，说道：“自救者救人，施主，你我有缘。我赠你一句话，如何？”
“好，大师请说！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啊，大师，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施主，自能体会”，说着，和尚起身要走。
“大师，我不懂呀，你能给我你手机号码吗，我有问题再打给你呢？”
和尚脚步很快，很快就不见了。
文广跑去那个小商店，想从营业员那边了解点什么，却被人家告知：“老板，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卖东西的”。
反复念着老和尚给的那几个字，文广往回走，他不敢回头看，因为他听导游说过的，回头看的话，你许的愿就无法实现了。
或许他不知道就在他在上香的那一刻，悦榕被推进手术室；
或许他不知道就在他转身下山的时候，悦榕已经局部麻醉；
或许他知道，悦榕能慢慢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