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轻扬起,越过了窗台,薄薄的轻纱随风起舞着。
银色的月光洒满了一地,些许月光借着微风透过了重重罗帐,叠叠罗帐轻轻飘动着。
凭着淡淡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榻上金银丝线绣的海棠云锦被,青玉雕刻金丝缠绕的芙蓉玉枕,以及云锦被下芙蓉玉枕上的可人儿。只是可人儿似乎在被梦境困扰着,紧皱的双眉让人忍不住想为她抚平。
她,肤如凝脂,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小巧而又挺直的鼻子,虽然紧闭的双眼让人无法窥伺其中的风采,但还是依稀使人不住流连,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似乎是还未长开的证明。
这名女子,是丞相府的五小姐,柳凝烟。
说起丞相府,不得不提起丞相。丞相柳绍武,出身于草莽,凭着一己之力,位极人臣,富贵极矣,不仅深得先帝的喜欢,还是先帝最宠幸的大臣之一,可谓权势滔天。哪怕是后来登基的新帝,也无法撼动柳丞相的权势。
新帝有一名妃嫔,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先帝在位时,曾将相府的嫡出大小姐柳曼青赐给九皇子为侧妃。在新帝登基后,柳侧妃就顺势升级成为柳惠妃,位居侧一品妃位的次位。在这位柳惠妃之上,还有三位压着她的人,那就是元妃、懿妃和皇后。
新帝胸口的朱砂痣,窗前的白月光元妃周子鱼,是现今周太傅的女儿,从小与九皇子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十四岁那年被九皇子纳为侍妾。
周子鱼十六岁那年,九皇子提出要立家世低微的周子鱼为侧妃,先帝坚决不同意,此事闹得人仰马翻,直至先皇后干预,才算结束了这一场闹剧。这场闹剧,没有到达“冲冠—怒为红颜”那么夸张的程度,也让很多闺中少女羡慕了很久。
至于先帝为什么反对?原因很简单,先帝不喜欢九皇子。
无奈迫于先皇后家世的压力,先帝只能在表面功夫上做文章。那个时候的周太傅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七品内阁中书,文采出众,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实权,先帝看中他这一点,就将他赐给表面风光无限,实际上并不被先帝所喜的九皇子为师父。这也就说明了周子鱼身份为何低微。
至于懿妃穆梦雅,是邻国公主,是新帝登基之后,穆国为表秦晋之好送来的和亲公主。
而皇后沈廷瑶,是当今孝贤太后的侄女、皇帝的表妹、沈太师的女儿。
回溯到丞相府的五小姐闺房。
“啊......!”床上的女子似乎被噩梦惊醒,砰然坐起,单手抚心,惊魂不定。
“五小姐,您怎么了?是被梦魇惊醒了吗?”一个双环髻,眉目秀丽的丫鬟手持烛台,推门而进问道,“是否需要奴婢给您煮碗清心茶?”
凝烟摆摆手,说到:“不用了,我只是一时没有睡好,阿紫你暂且退下吧。”
阿紫俯俯首,低声说:“诺,奴婢遵命,如若小姐有何吩咐,请唤阿紫。”阿紫持着烛台缓缓退出,顺手把门带上,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漆黯,只剩淡淡的月光。
凝烟慢慢的穿上绣花鞋,缓缓的走到窗前,款款落座于贵妃椅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发愣。
“呵,床前明月......”细数,她来到这个世界,也足足有十六年了,从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她已经慢慢适应这个世界的规则。
她是胎穿来到这个燕、穆、梁三国鼎立的世界的,或者说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胎的。今生的她,生于一个权贵之家,看似很好,只可惜在这个嫡庶分明的时代,她是庶出。
父亲柳丞相有两子六女,嫡出二公子柳乘风,庶出三公子柳继业,嫡出的大小姐柳曼青和六小姐柳曼玉,庶出的四小姐柳凝絮、五小姐柳凝烟、七小姐柳凝丝和八小姐柳凝雪。
她现在生存的这个朝代,并不存在于她前世里所认知的朝代里,这个朝代之前的朝代,也没有她所熟悉的。不过,这个朝代的体系,大体与她前世的所熟悉的朝代有类似的地方,她很快就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的生母,是主母的陪嫁丫鬟,在主母怀孕时被开脸收的房。
从柳府的子女长幼排序可以窥探出,这个时代的重嫡轻庶还是比较严重的。
小说里宠妾灭妻的行为,在这里,完全不可能发生。妻死妾继位,也是天方夜谭,要是妻子死了,只会另从一户人家娶一位小姐为继室,基本不会把姨娘抬正,姨娘能达到的最大高度,也只有被立为二夫人。
二夫人与普通妾侍的区别是,二夫人是可以录入族谱的,姨娘则不可以。
一般,大多数人家,都会对嫡出庶出进行严格控制,也就是说,只有主母先生下嫡子或嫡女,才会放宽,让姨娘或侍妾有机会怀孕。
这种制度,只有在帝皇之家,才没有那么的严格。这也是为什么新帝当年是九皇子,而不是大皇子的原因。
以凝烟现今的状况,她要么只有送给显赫的世家为妾,要么只有嫁给小户人家为妻。毕竟,哪怕再讲究门当户对,哪怕她家再权势滔天,也无法改变嫡庶分明的制度和观念,以及她是庶出的身份。
恐怕,她的嫡母也不会让她嫁给小户人家,就算是她这些年那么乖巧听话温驯不惹事,她的嫡母也不会因此怜惜她,让她低嫁。
也并不是她的嫡母对她不好,只是她的嫡姐现今为宫妃,嫡兄为仕官,嫡母为了为他们更好的铺路,是不可能让她嫁入小户人家的。四姐凝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三年前刚送入安孝王府为侍妾,不是侧妃,不是庶妃,不是姨娘,就是个侍妾,比通房丫鬟好点的侍妾。
安孝王与当今皇上一母同胞,是孝贤太后的小儿子,与新帝感情甚深。
由此可见,她的情况也不会比四姐好到哪里去。运气好点,能当个姨娘,撑死了当个二夫人,运气不好,就是侍妾。
在嫡庶分明的时代,她一辈子都得低眉顺眼的在主母手下讨生活,遇上不开明的主母,她,以及她的子女,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这个时代有多残忍,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明白。前几年,闻恭候府有一名侍妾,不甘主母严管,多次挑衅主母的权威,最后被主母发卖到飘渺院,也就是窑子里,成为一时的笑谈,也令众多庶女唏嘘一时。
实际上,凝烟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进宫选秀。新帝登基三年,今年正要广开选秀,充实掖庭。只是,这也不是一条易走的道路,起码,对凝烟来说是如此。
如果她家没有那么的权势滔天,如果她的嫡姐不为帝妃,也许,她还有机会被选上,不过,没有如果。新帝是不可能再让她入选了,哪怕她貌美如花,多才多艺,更何况她不是。
她爹爹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她嫡姐也为侧一品宫妃,这种情况下,新皇再让她入选,壮大她家的家世,那就是比六月飞雪还离谱。
帝皇,总是需要权衡之术的,何况是在众多皇子中拼搏杀出一条血路继承皇位的新帝,更是足智多谋。
外界说新帝多么多么喜欢元妃,依她看,并不一定如此。
新帝为皇子之时,力鼎众多压力立周子鱼为侧妃,一来可以麻痹竞争对手,让其他皇子以为他被美色误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二来可以把当时的周中书,现今的周太傅牢牢的绑在同一条船上,毕竟,新帝是那么的“喜欢”周子鱼,这对需要培养新势力的新皇来说,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新帝,向来下得一手好棋,只是不被大多数人知罢了。
面对这种状况,正常道路是走不通了,她只能另辟蹊径。不过,她的运气向来不错,正好知道那么一个小事,用好了,也许刚好能踏着及格线入宫。
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入宫为妃这条路,她是不会选的。如若只能为妾,那么,当天子的妾,总比当达官贵人的妾要来得好。
至于什么叛逃出家族,什么开店经商的穿越女模式,她也从未想过。
先不说她的生母还在柳府,再说就算携母叛出家族,她也很难生存下去,在这个时代生存,没有那么容易。光是户籍问题,就让她无法立足,没有户籍,她就是黑户,黑户就连长期租赁个房子都成问题,剩下能选择的只有客栈或被收留。
其次,孤儿寡母,也没有那么容易生存,有句古话说得好,寡/妇门前是非多,就凭她和姨娘两人,还没有那么多能力来应对各种麻烦,有娘家帮衬的还好,没有娘家和夫家亲戚可以依靠的,那就是一块豆腐,一戳就碎。
而她的生母,正好是没有娘家帮衬的陪嫁丫鬟。
最后,关于经商,也很难。这个时代虽然对男女设防没有太严,但是,女子经商,还是基本没有可能的,因为各种手续条款太多。
所以,她只剩入宫为妃这一条路可走。
离选妃还剩三个月,她也是时候该好好准备了。有些事,虽说急不来,心态,还是要调整好的。
而且,是时候将她的心思透露给阿紫了,虽然为了大局,她和嬷嬷未曾告诉过阿紫什么,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不能让阿紫离了心。
再说,嬷嬷也该好好安排一下了,她不可能让嬷嬷陪着她进宫,因为条件不允许。
罢了,人不能贪心。
从嬷嬷那里学的东西,加上前世的知识,小心一点,也足够她受用了。
她这个局,布了三年之久,是时候收网了。
从四姐被送入安孝王府为侍妾的时候开始,她就明白,她只能入宫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