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都是大黄追着曹志鹏这个外来的家伙咬,因为它知道这个人是被张光奎和沈金凯排挤和打击的对象。它的行为不代表他对曹志鹏的看法,他只是一把被操纵的刀。大黄很想这样说,求得这个“人”的谅解。
它的嘴张开,只有“汪汪汪”的声音,无法传达它的真实意思。大黄苦恼极了,也无奈极了。
现在落得被这个有六条眉毛的家伙吼来吼去,心里实在窝囊。大黄努力昂起头,继续朝曹志鹏汪汪了几声,这样的声音实在猥琐而可怜,不像是哀求,像虚弱的示威。
曹志鹏瞪了这两只狗一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这两只让他恶心的狗。他扭身往竹林里走,去那里找新竹笋去了。大黄又汪汪几声,想喊住曹志鹏,但曹志鹏没有停下来,径直走了。
在房屋的左面,有一丛茂密的竹林,曹志鹏扒开几根青绿色的细竹,在竹林黄褐色的叶片下搜寻刚刚冒出头来的竹笋。曹志鹏很快就找到两株,小心地把竹笋挖出来。带着满手浅黄色的碎泥屑,曹志鹏从竹林里出来。
在曾仪仙家门前,已经聚集了四五个人。曹志鹏看到,那些人正围着那两只狗在做什么。这四五个人里,有三个孩子,他们抓起地上的石块,朝狗打过去。魏晓冉蹲在地上专注地看这两只狗,他靠那两只狗的距离很近,时不时伸出手去,试探着想要摸一下狗连接的位置。魏晓冉的动作有些可笑,既有一种猥亵的冲动,又有一点害怕。
“大黄,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孩子们一边抛着石头或者泥块,一边这样觉得好玩地责骂着。泥块和石头飞过来,大黄躲也不躲,打在它们的身上,很委屈地承受着。由于米汤的作用,泥土飞过去,就像手指头抹胶水,粘上两只狗的皮毛上。
两只狗遭此打击,更加狼狈和萎顿,简直像两团老太婆穿了很久的裹脚布,又黑又臭。很难认出大黄来了,很难想象大黄过去的威风了。曹志鹏他有些伤感地往墙角移动了几步身子,眼神仍旧戒备地看着大黄。逼急了的兔子还会跳墙,逼急了的大黄会不会扑上来咬他,还值得警惕!
大黄此时没有能力朝他扑过来了。曹志鹏从两只狗无助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动物的可怜。曹志鹏停住往门里进去的脚步,他的怜悯之心泛滥起来。
“孩子们,别围在这里,快回家了。”曹志鹏说。
弯着腰在地上找寻石块的孩子抬头来看到曹志鹏,这是他们的老师,他们从内心里是顺从曹志鹏的。一个孩子丢下手中的石块跑了,另一个不甘心地还是把手中的泥块丢到大黄的身上才跑,还有一个往前几步在地上跺了一下脚,吓了大黄一下。
现场只留下魏晓冉和一个胡子上挂着哈喇子的老头了。他们对曹志鹏没有顺从的概念。那个老头是陈那花的爷爷,可能有九十岁了,手里握着一根手杖,腿脚有些颤抖似的。老头眼睛朝着大黄站的方向看,但他眼睛边上有一圈眼屎,眼中汪着一团浑浊的水,也不知那样的眼睛里能看到什么。也许老头就是出来晒太阳的,对眼前的东西,只是一团模糊而已。
“魏叔,别去摸它,小心它咬你。”曹志鹏提醒总是试图伸手出去的魏晓冉。
“它咬我?”魏晓冉听见有人跟他说话,一下子站直了身体,情绪变得很兴奋,“咬我的狗还没生出来。就这两只狗的熊样,敢动一下试试,看我不把它们的牙齿都敲碎啰!还敢咬我?”
“狗也挺可怜的。”曹志鹏帮狗辩解着。
“可怜?******整天就知道日,还可怜?老子一辈子都没弄过女人,老子不可怜?”魏晓冉突然发怒了,似乎他找不到女人,责任全在这两只狗身上了。
“可怜!可怜!都挺可怜的。”曹志鹏附和着,想要和解。他不想跟魏晓冉争论,在魏晓冉面前,确实没有什么话好说。
“我最看不惯这种畜生,没有一点廉耻。包括主人也是这样,女人都被他一个人玩了。我们这样的穷人,就活该一辈子没有日的?老子就喜欢革命的时代,只要两把菜刀,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魏晓冉的情绪很激动。
曹志鹏觉得挺无聊的,就想进门去,把竹笋送到徐少杰的案板上去,他还期待一顿不错的午餐呢?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移动,魏晓冉奔跑过来,挤开他的身子进屋去了。曹志鹏愣住了,不知道魏晓冉发了什么疯。还没想明白魏晓冉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魏晓冉已经旋风一般冲出来了。曾仪仙和徐少杰惊叫着跟出来。
“怎么啦?”曹志鹏想拦住魏晓冉,眼睛一下子落到魏晓冉手上提着的菜刀上,曹志鹏拦人的想法就僵滞了一下。魏晓冉背上背着的那口锅,就像一只袋鼠一样,蹦跳着出门去了。
平常看魏晓冉是一个动作畏畏缩缩的男人,此时被情绪所挟,动作竟然非常麻利。他跑到两只可怜的狗面前,手起刀落,一下子把两只狗从中劈断了。
大黄和花母狗都“汪——”的一声尖叫起来,然后像赛车一样,猛地窜出去,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在地上,留下几滴鲜红的血,像梅花点点。
曹志鹏愣在那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个提刀的男人。曾仪仙和徐少杰追出来,他们没看见大黄和花母狗曾站在那里。他们看见地上的几点血,以为是某个人的,脸上顿时变得煞白。
“杀人啦?”曾仪仙的手紧紧抓住曹志鹏衣服的下摆,带着一种惊恐的沙哑声音问。
“没有。”曹志鹏的手摸到曾仪仙抓住他衣服的手上。那只手冰冰凉,曹志鹏用自己手上的温热安慰着曾仪仙。
“为什么有血?”曾仪仙心里的疑团没有解开。她刚才在屋子里忙着做洗衣服,不知道自家门口发生的事。
“没事。是狗。”曹志鹏声音淡定地说,他用自己声音的坚定给曾仪仙力量。
“狗?”
“对,狗。”曹志鹏感觉抓住自己衣服下摆的力量减弱了,曾仪仙的情绪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站在他们面前的魏晓冉一直呆呆地看着大黄跑远的地方。曾仪仙放开抓着曹志鹏衣服下摆的手,准备从魏晓冉手中抢过那把菜刀。
魏晓冉突然像发疯一样动起来,挥舞着刀,哈哈大笑,“村长,我把村长那狗……****的……****的,给砍了……砍了,它再也……再也不能日……日……了。”
曾仪仙又赶紧跑回来,又抓住她刚才抓的地方。曹志鹏用手罩在曾仪仙的手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正好靠墙放了一把锄头。曹志鹏把锄头拿起来,倒过来拿在手里。锄头的利刃挡着他的手,用起来很不方便。曹志鹏还是用劲往下狠狠一砸,锄头把子砸在魏晓冉背后的罗锅上面。挥舞着刀的魏晓冉就像被到七寸的蛇,瘫在地上成了一滩烂泥。
徐少杰赶紧跑过去,从瘫在地上的魏晓冉手里捡起刀,机灵地转身跑进自己家去了。
“是不是真的?”曾仪仙问。
“什么是不是真的?”
“魏晓冉说的,他把村长给劈了?”
“怎么可能!”曹志鹏微微地笑了,身子侧过来一点,眼睛看着曾仪仙,心里有一点开玩笑的冲动,“你是不是关心张光奎,怕他以后真的不能……”
“呸!”曾仪仙意识到曹志鹏的玩笑,她带着女性的娇嗔,推了曹志鹏一下,然后转身进屋了。曹志鹏看了看地上的魏晓冉,也进屋去了。
曹志鹏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看着新闻。没多久,曾仪仙端着菜进来,把菜放在桌子上。
“菜都做好了?这么快?”曹志鹏站起来,准备去帮忙。
“不用了。你想喝一点酒吗?你自己倒一点吧!在那个柜子上面,用杨梅、枸杞、蛇泡了好几坛酒。你想喝什么就自己倒。”
曹志鹏站起来,走到靠窗的那个柜子前面,仔细地看着那些酒。泡蛇的那个坛子里,盘着一条黑色的乌梢蛇。曹志鹏以前听人说过,泡了很多年的蛇,很可能蛇活着,只是在酒中冬眠。人去倒酒的时候,不注意间惊醒了蛇,会窜起来咬人。
“这条蛇好大。”曹志鹏对正在摆放菜的曾仪仙说。
“这是我老公十多年前在山上抓的。我老婆婆有风湿,喝蛇酒能缓解风湿疼痛。你别说,我老公对他老妈还是很孝敬的。只是后来被钱启迪了心智以后,就把老妈忘记了,一门心思跑出去赚钱。钱没赚到什么,老妈稀里糊涂死了。”
“有时候人很难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曹志鹏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来。饭菜已经摆好了,徐少杰坐在另一头,抓起碗来,大口大口地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