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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180师行将覆灭

李连峰始终闹不清屈先生是不是中国人,黄皮肤,黑头发,会说中国话,不过是不纯的潮汕口音,南腔北调的。在东京受训的两个月中,屈先生始终陪着他们4个人,另外3个也是战俘,都是有文化的,两个高中生,一个念过半年大学。

李连峰压根就知道他们在接受快速间谍训练。他们受训的地方叫“商业学校”,在东京浅草附近。

他们学习的科目除无线电、反侦破手段、擒拿格斗、密写、驾驶技术外,还包括医学方面的常识,如救护等。

他知道马上要把他们空投到后方去了,屈先生让他们分别潜回自己原来的部队,理由是受伤昏迷后在老乡家救治了这么久。这种事例倒也是常见的。

行前,屈先生说尤金·克拉克让他们去开开眼界,看脱衣舞、逛艺伎馆。

李连峰给屈先生的印象是随和、可信任,李连峰觉得只有迷惑敌人才有可能逃离虎口。他从来没与另外3个“同学”交流过,有时只凭眼神,他觉得他们也不像是心甘情愿为敌人当间谍的样子。可能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们也都缄默着,他们之间连名字也不知道,只有代号。

李连峰的代号是915,仁川登陆纪念日。

这是繁华的新宿地段一间很有名气的艺伎馆,尤金·克拉克和4个中国志愿军战俘在这里看艺伎表演,他们现在的装束都是西服革履,看不出身份。

克拉克说:“尽情地玩儿一个晚上吧,明天就要飞到朝鲜去执行任务了。”

李连峰低头喝着日本清酒。一个艺伎靠过来,坐到了李连峰腿上,李连峰忙把她推了下去,艺伎摔倒了。

克拉克和屈先生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屈先生带他们从横滨厚木机场起飞,坐的是一架C-119双体新型飞机,直到背好降落伞登机的一刹那,李连峰才知道,屈先生与他们同往。他的心不禁打起鼓来。

飞行员正是小范佛里特,豪尔已是少尉了,充当领航员,他们已经坐到了各自的位置上。小范佛里特把一朵小白花别在胸前,豪尔问:“谁死了?”

小范佛里特说:“我的朋友萨姆·沃克。”

豪尔说:“是沃克将军的儿子吗?”

小范佛里特悲哀地点点头:“不知什么时候会轮到我。”

豪尔说:“幸运之光会照耀着你的。”

尤金·克拉克赶来,他站在舱门口宣布,他们是代号“美洲虎”的行动组,组长是屈先生,他们将空投到同一地点,然后分开,各自带着自己的微型电台,一切听从屈先生指挥。

飞机起飞了,这种飞机很平稳,噪音也比轰炸机的小,适合执行空降任务,可容纳46个人,甚至可以空投105毫米的榴弹炮和吉普车。

一上飞机,小范佛里特就认出了李连峰,他还开了句玩笑:“我是先生的福星,我总是在关照着你,坐我的飞机比上次坐汽车待遇好多了。”

李连峰只冲他笑笑。

豪尔少尉没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坐在舱门口的单独椅子上,为的是及时给他们拉开舱门。

在噪音隆隆的机舱里,屈先生冷冷地说:“现在诸位什么也别想了,你们即使回去,也是有了污点的人了。不瞒你们说,我可不是战俘,我几年前就是美国情报局的人,你们必须听我的,我们定期把情报发回来,你们会得到高额奖金,我给你们存在东京。你们必须听话,否则你们随时会倒霉,我有办法制服你们。”

4个人都不出声。

李连峰在暗暗盘算着新的脱身方案。光有手枪没有用,幸而他登机前弄了两颗手榴弹装到了军用背包中,现在他把手榴弹轻轻掏出来,放在口袋里了。

小范佛里特大声说:“马上到指定空投地点了,做准备吧。”

李连峰整理一下伞包,把两颗手榴弹插在腰间,4个人走到机舱门口去。

屈先生说:“排好队,我最后一个跳伞。”

这又是一个新情况,屈先生最后跳伞,就是要监督到底,怎么办?李连峰在向舱门口移动时,想出了主意。

他排在第四个,在屈先生之前跳伞。

豪尔打开了机舱门,一股强劲的风从舱门口灌进来,叫人喘不上气来。

小范佛里特回头高叫:“快!”

先后有3个同伴跳下去了。伞立刻在机翼下张开,天不怎么黑,看得很清楚。

轮到李连峰跳伞时,他突然飞起一脚,先把屈先生踹出了机舱,这一动作让豪尔看到了,他吃惊地大叫一声,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只见李连峰把两颗打开盖的手榴弹往机舱里一扔,自己一纵身跳了下去。

手榴弹在舱里滚动着,冒着烟。听见豪尔大叫而回过头来的小范佛里特也看到了险情,可他系着安全带,无论如何来不及逃生了,他的脸顿时煞白。

豪尔顾不上小范佛里特了,一纵身从舱门滚了出去,几乎同时,一声巨响,C-119凌空爆炸,形成一个黑烟裹着的大火球,把天空照得雪亮。

6朵伞花在火球下面向地面飘落着。

屈先生在空中翻腾着,用微型冲锋枪向李连峰射击,由于仰角大,始终射不中目标。

李连峰扯着伞背带调整着方向,使自己较迅速地接近屈先生。他抽出手枪,开了保险,连发几枪,也都没有打中屈先生。

李连峰已经落地,他迅速掏出刀子割断了伞背带,冲上前去。只见屈先生正在慌张地收拢降落伞。

就在李连峰向屈先生冲过去的当儿,先跳下来的3个同伴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把枪指向屈先生。

都是好同志,祖国的好儿子!李连峰兴奋得心怦怦直跳。

屈先生见势不好,抢先开枪,打伤了一个人。李连峰从侧后冲上去,死死地压住他,夺下了冲锋枪,他们把屈先生捆了起来。

这时,豪尔也落地了,没等站稳,李连峰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后背,豪尔忙举起手来。

被绑起来的屈先生说:“何必这样?你们当过俘虏,就像女人失去了贞操,回到共产党那里也不会有好下场。”

李连峰说:“闭嘴吧,我们早盼着空投这一天了。”

他们降落的地点,正是39军的防地,他们刚刚押着屈先生和豪尔要走,被早已发现有飞机空投的战士们包围起来。

张国放正在给参谋人员布置工作任务,警卫员进来报告:“抓了几个空投的人,有中国人有美国人,我们审了半天弄不明白。”

张国放说:“把他们带到隔壁去吧。”

张国放没想到空投人员全是中国人,只有一个美国少尉,而且有4个人报出他们在志愿军的番号、职务和姓名。

张国放感到这里有文章,马上分别讯问,第一个与张国放交谈的是李连峰。

李连峰说:“我是66军198师的,在五音山攻坚战时,用电台引开敌人,自己被炸弹震昏被俘。后来被送到日本训练,他们想让我们潜伏回来当特务,我炸了飞机,把派来监视我们的姓屈的特务也抓来了,请组织审查。”

张国放说:“198师电台的事我从战报上看过。放心,很快会水落石出的。你先去休息一下。”

李连峰出去,张国放对一个参谋说:“宋参谋,马上给198师发报,询问李连峰的情况。”

宋参谋出去了。

另外3个人所谈差不多,张国放也叫人一一去联系他们原来所在的部队。

张国放最后一个提审豪尔少尉。

张国放给了他一支烟,用英语对他讯问:“你叫什么?”

“少尉罗伯特·豪尔。”他说。

“你能把今天的事情说说吗?”张国放说。

“太可怕了!”他用手比画着,说,“中国人不可思议。我和小范佛里特奉命从日本横滨起飞,是到38度线以北,把这几个人空投下去。我亲眼看到,一位中国人把另一个从机上踢了下去,然后把两个手榴弹扔进了飞机座舱,我离舱门口很近,跳伞成功,驾驶员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飞机爆炸了,他死了。”

张国放点点头继续问:“下来以后呢?”

豪尔说:“我一下来,他们就把我抓住了,那个被踢下去的人也被他们绑起来了,我想他们有仇。”

张国放笑了:“好,谢谢你。”

豪尔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说:“我要告诉长官一件事。今天的飞行员,他姓范佛里特,就是新任第8集团军司令范佛里特将军的儿子,真可惜。”

张国放赶紧作了笔录。

这时宋参谋回来了,说:“同66军联系上了,有李连峰这么个人,说他立了一等功,失踪了,都把他写到烈士花名册上了。他用电台吸引敌人,保证了师主力歼灭敌人。这都是真的。”

张国放说:“过去是功臣,今天炸飞机、抓国民党特务,又立了功。我们该和198师联系,让李连峰归队。”

宋参谋说:“他们说马上派人来接他归队。”

春天已经悄然地在朝鲜半岛登陆了,浅山近岭,紫色的、粉色的金达莱花盛开,绿色掩盖了累累弹坑,疮痍满目的大地仿佛又有了新的生机。

彭德怀松了一口气,他最怕冬天,其他困难还好克服,严寒却是不可克服的,因冻致伤减员的太多,我们的战士几乎夜夜露宿。

这一天,在志愿军总部,彭德怀换上了单军衣,他正在下达新的作战命令。

解方指着地图说:“美军24师、25师已进至铁原附近,形成了突出态势,有利于我军对其实施攻歼。”

彭德怀手向下一挥:“22日黄昏发起总攻。仍按预定计划执行,马上电告各部队:以第3兵团为中央突击集团,以分割北汉江以西敌人为目的,正面突击。以第9、第19兵团为左、右突击集团,从两翼进行战役迂回,首先分别歼灭伪第1师、英29旅、美第3师、土耳其旅和伪第6师。然后再集中兵力会歼24师、25师。从现在起,命令各兵团进入进攻出发地。”

一排排蜡烛点燃着。天长日久,已经把《我们热爱和平》的招贴画熏黑了。

彭德怀听到西线传来消息,说正在猛攻铁原,拿下了美军前沿小村里。

他立刻在地图上插上一面小红旗,一个参谋拿了一大把小旗在一旁等着。

一个译电员跑来报告:“63军攻占了绀岳山!”彭德怀在地图上一指,参谋立刻插上一面小红旗。

又一个译电员来报告:“63军军长傅崇碧报告,他们已攻占长坡里、马智里。”参谋马上插上两面小旗。

译电员接着念电文:“64军军长曾思玉和65军军长肖应棠报告,64军在长坡里受阻,65军第2梯队两个师又上去了。”

彭德怀的脸拉长了,用手比画着地图说:“这地方狭小得很,不过20平方公里,我们堆上去5个师,这会造成多大伤亡啊!”

又一个译电员飞跑而来:“三兵团突破后在炭洞、栗隅地区包围了美3师一个团,现进至三八线附近的花峰村、炭洞、板巨里,与敌形成对峙。”

又一个译电员跑来:“左翼40军已完成切割东西敌人联系的任务;39军提前抢占芝村里、原川里,将美第1陆战师阻隔于北汉江以东,26、27、20军突入敌纵深20公里,在龙华洞、白云山附近歼灭美24师及第6师各1部。”

彭德怀说了声:“好!”又去看地图。

4月23日凌晨,63军在临津江前线发起攻击,在炮火掩护下,战士冲进齐腰深的江水中向对岸攻击前进。

敌人的炮火猛烈。飞机起飞轰炸。很多战士倒在江中,江水一片红。

更汹涌的队伍又冲了过去。

英29旅的第一线阵地垮了,为我军占领。

为了守住刚刚占领的高地,188师564团7连与敌人展开了拉锯战。

敌人在向阵地冲击,炮火凶猛。最后几个战士在阻击。机枪手倒下了。阵地只剩了一个人,他叫陈三。

他一个人同时使用多种武器:掷弹筒、重机枪、轻机枪……他时而东面、时而西面、时而正面地向敌人扫射,大片大片的敌人倒在阵地前,敌人又一次退了下去。

加平那方面,40军也在顽强阻击敌人的反扑,这是彭德怀最关注的要害阵地。

40军118师354团3营在刘玉珠参谋长带领下,正与数倍于我的敌人激战。

敌人攻上来了,刘玉珠大喊:“顶住,打!我们穿插成功,大部队就能围歼敌人!”

连长于占国抱着一挺轻机枪站着打。

战士庞小海在用掷弹筒打敌人坦克。

刘玉珠中弹倒下,于占国扑过去,只见刘玉珠血流如注。于占国大喊:“刘参谋长牺牲了,我代理指挥。7连向左,8连居中,9连在右,坚决打退敌人进攻!”

战士们向敌人射击着。

敌人大批援军到来,排山倒海般地冲过来。

忽然庞小海倒地了,脸上一片血,他叫着:“连长,我看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颗炮弹落在了阵地上,于占国双腿血肉模糊,他向前爬,吃力地爬,后面留下一条条血迹,他爬到了庞小海跟前,说:“把我背起来!”他顺手抓了一挺机枪。

庞小海忍着剧痛,把于占国背起来。

于占国叫:“向左走!”

庞小海向左走。他的脸在滴血。他身后的于占国在流血。

于占国向左面敌人扫射,打倒了一片。

于占国又指挥庞小海:“向右走!”

庞小海驮着他向右走。于占国向右面敌人射击。在他面前的敌人被这一对伤员组合起来的合作者的凌厉攻势吓得四散逃走。

就这样,庞小海驮着于占国忽左忽右地扫射着……一颗炮弹落在了他们面前。一阵硝烟过后,这一对英雄不复存在了。

范佛里特刚刚上任就尝到了中国人的厉害,他告诉李奇微,这可比二战时的德国兵难对付。

范佛里特到第三师前线去督战,险些当了俘虏。

李奇微、范佛里特召见了第3师师长罗伯特·索尔。

李奇微问:“援救格罗斯特营你安排了吗?”

索尔说:“准备派菲律宾营和百人团坦克部队上去。”

范佛里特冷笑道:“你说的这些援军早已先逃走了!”

索尔大为惊讶:“是吗?”

李奇微说:“包围你们的是什么军队,你知道吗?”

索尔说:“不清楚。”

李奇微说:“是中国的19兵团63军,是主力兵团。难怪你吃败仗!”

索尔说:“我马上想办法救援。他们的布罗迪旅长说还能坚持一天。”

李奇微与范佛里特一面向直升飞机走去,一面商谈。李奇微说:“骑兵第1师的反攻计划取消,第8集团军看样子又要全面撤退。中国人的这次攻势来得够凶猛的了,几乎是全面开花。”

范佛里特说:“我仍然坚持不能再度放弃汉城。”

李奇微说:“能保住当然好。”

站在直升飞机下,李奇微问:“你儿子有消息了吗?”

“有了。”范佛里特说,“是个坏消息。他去执行空投任务,连人带飞机再也没有回来。”

李奇微问:“没有被击落吧?”

范佛里特说:“多半是被击落了,或者油用完了在哪里迫降了。也许做了共产党的俘虏。”

李奇微说:“真的做了俘虏也不坏,可以捡一条命。祝他走运。”

范佛里特儿子失踪的消息他一直不敢告诉夫人,昨天还摹仿儿子的笔迹给夫人写了一封信。

战争,这就是战争。连指挥战争的人也深受其害。

李奇微、范佛里特和阿尔蒙德在一起视察第2步兵师。李奇微边走边说:“我已任命拉夫纳将军接替麦克卢尔任第2师师长了,他有办法挡住中国人的进攻。”

阿尔蒙德说:“彭德怀钻了南朝鲜7师和9师中间的空子,第10军的右翼一下子出现了大漏洞,敌人简直像潮水般涌来,我们几乎挡不住。”

李奇微说:“我上午乘联络机视察了几个防线,中国来了新的生力军。”

范佛里特说:“我以为,我们目前处境险恶,阿尔蒙德将军,你以为如何?”

阿尔蒙德说:“在我的右翼,中国人攻势相当猛烈,2师节节败退,韩国第5师和第7师土崩瓦解,确实处境险恶。最好是从第8集团军的后备部队中派出援军。”

范佛里特说:“我恐怕无能为力,我最担心的是汉城再度失守。”

阿尔蒙德申辩说:“第10军如果得不到增援,必然遭到中国人毁灭性的打击。我还是希望187空降团或第3步兵师支援我们一下。”

李奇微沉吟着,一直不表态。

范佛里特转向李奇微:“我们俩单独谈谈行吗?”

李奇微没有动,说:“第10军如果垮了,会连带整个第8集团军,你也守不住。”

范佛里特说:“阿尔蒙德将军,我同意了,在今天夜里把187空降团交给你。第3步兵师午夜到达,也归你支配。”

阿尔蒙德用力拍了范佛里特肩膀一下,说:“这下好了,我可以打击敌人的后方,切断他们的交通线。”

李奇微说:“只要阿尔蒙德牵制住中国军队,比尔·霍格的第9军明天就可以发动一场进攻,你的第10军趁机反攻,我们可以推进到华川,东部的大多数中国人就被切割包围了。我们必须鼓舞士气。”

美国兵的士气正一天天低落下去,就在阿尔蒙德要去了187空降团后,也没能改变战局,南韩的第5师、第7师不战而逃,把美军第9军全暴露在中朝军队面前了。

5月20日夜,恼火已极的李奇微披着斗篷,冒着大雨来到韩国前线司令部。韩国参谋长钟日昆正在电话里焦急地下令:“不能撤,你们不能撤!我马上请美国第9军支援你们。”

李奇微走过去,夺过他手上的电话耳机,“咚”地一下扔在炮弹箱子上,说:“没用了,将军,你的4个师早都溃不成军了,我太生气了。”

钟日昆说:“我马上组织反攻。”

“不,”李奇微说,“你马上下令,解散你的第3兵团,减少你们的耻辱吧。”说罢,李奇微头也不回地走了。

1951年5月24日,彭德怀决定部队进入休整阶段,可是怎样撤下来而不被敌人发现意图,这里也很有学问。

彭德怀对解方说:“我们的部队打得不错。”

解方说:“美国的阿尔蒙德在电台里惊呼,说我们在他们防线中间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愚弄了美国人。”

彭德怀说:“我们该收缩后撤了,再拉长战线,我们的不利因素会越来越多。按我们研究的下达命令吧。”

解方说:“撤得太快,恐怕出现新问题。”

“不,”彭德怀说,“各军主力集结休整,但都要留一定的兵力,从现在的位置起,采取机动防御,节节阻击,杀伤消耗敌人,掩护各兵团主力转移到渭川里、文惠里、元通里一线休整。”

他告诉解方参谋长,立即去下达这个命令。

但很快他又发现了后撤过程中的漏洞。宋时轮在用无线电向彭德怀报告:3兵团转移时因掩护兵力不足,未能阻止敌人进攻,敌人很快进入春川、富坪里地区,将9兵团主力及12军隔于于论里以东地区,3兵团有8 000伤员尚未后运。

彭德怀的头一下子涨大了。8 000伤员!这怎么办?他一面严令9兵团、3兵团务必把伤员全部撤出,一个也不准丢下,同时他也知道,带着庞大的担架队行动,速度之慢可想而知,他在地图前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小红旗,最后找到了就近的一支部队。他下令,60军的180师和179师主力在原地阻击敌人,担负掩护8 000伤员的转移任务。

他强调,这是死命令,必须执行。

180师师长郑其贵本来已接到向外线转移命令,一切都收拾停当,忽然又让他就地阻击,他心里感到别扭,但还是下令执行,部队重新构筑工事。

师长郑其贵在下达命令:“我们的任务是就地阻击,我们若顶不住,8 000伤员就要落入敌手。”

各阵地打得相当激烈。

担架队员抬着伤员在向后方转移,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炮火在他们头顶呼啸。

8 000伤员转移出去了,180师也奉命后撤了。由于本师也有300多伤员,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副师长段龙章向师长郑其贵说:“兵团司令部来电,命令我们马上向芳确屯地、新岱以北转移,天亮前一定到达。”

郑其贵说:“见鬼!我们自己还带着300多伤员,走得动吗?”

副参谋长薛清山说:“军首长来电说,美军24师已经攻占间村,美第7师占了梧口南里,我们动作若慢,可能被分割包围。”

郑其贵蹲在地上打着手电看地图,他说:“我们插得太远了。”他站起来,接着说:“给兵团、军首长发急电,说我们有被包围的危险,请派部队来接援。”

参谋跑去。

郑其贵下令:“加快行军速度,天亮前一定到达指定地点。”

部队已经相当疲惫,走着走着就有人“扑通”一声栽倒。

此时60军主力也在北撤。

军长韦杰和袁子钦政委在吉普车旁商议着紧急情况。

袁子钦说:“180师没有到达指定地点,被隔在于芝里以南的北培山地区。”

韦杰拍了一下大腿,说:“马上呼叫181师、179师从华川以东去接应180师。告诉他们,坚决救出180师!”

自从180师陷入重围后,彭德怀就没睡过一分钟觉。

5月30日夜,空寺洞的山洞子里闷热难当,他脱去了外衣,还是出汗。

他面前点着一排大蜡烛,在摇晃的烛光中,他一动不动地坐着。

刘亮、李望见他的厚嘴唇耷拉着,就都躲到外面那个山洞子里去了。电台报务员和值班参谋每隔5分钟都得向他报告一下180师的情况。

180师现在杳无音信。它同三兵团和总部都失去了联络,韦杰昨天说,这个师还在行军,还在往回撤,可派部队去找呢,又找不到。

彭德怀一时不知派哪个军去接应为好,有的军离它太远。

一个整师如果覆没,可就创造了抗美援朝军史上的先例啊。他不甘心,一个整师,10 000多人,不能就这么完了!

此时,180师隐蔽在北培山和驾德山之间的山林中。

山旁公路上,敌人的大部队正隆隆开过去。

在一个背风角落,郑其贵正跟薛清山等几个师干部商议。

郑其贵说:“我们可能陷入了重围,远离主力,怎么办?”

薛清山说:“再与军部、兵团部联系一下,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郑其贵说:“电台绝不能再启用。现在我们在敌人眼皮底下,敌人的无线电测向技术是很了不得的,那不是等于告诉敌人向这里开炮吗?”

段龙章说:“晚上我们趁天黑往外冲,突围出去。”

薛清山说:“关闭了电台,上级怎么找我们?”

郑其贵说:“这么多人,又拖着伤员,我们很难冲出去了。”

一阵沉默。

郑其贵断然地说:“立刻毁掉电台,把密码烧掉。”

薛清山说:“师长,这样我们……可就聋了!上级再也找不到我们了。”

郑其贵说:“为了保存实力,这是惟一的选择。”

又是一阵沉默。

郑其贵走到电台那里,亲自下令:“砸!”

几个报务员哭着用石头砸毁了电台,扔下山涧。许多战士伤心地围在四周静静地看。

伤员们绝望地看着,军医秦浩在露天给一个伤员做手术。

有一个重伤员呜咽着说:“师长,放下我们,大部队快撤吧!都是我们拖累了全师……”

好多战士伤心落泪。

一把火点起来,译电员烧毁了密码本。

彭德怀怎么也不会想到180师砸了电台、烧了密码本。180师彻底同上级断了联系。

一直守候在电台旁的解方已经不抱希望。他告诉彭德怀,连赶去救援的部队都没有信心了,似有罢手之意。救援部队同样面临着被围歼的危险。

彭德怀一拍桌子吼了起来:“要救!救到底!180师有我们一万多人啊,把他们扔了,我怎么向祖国交代!”他的眼泪刷一下滚了出来。

解方对方晋说:“再发急电!命令60军、15军和3兵团,马上以181师、45师去解180师之围,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执行命令。”

彭德怀大声补充说:“要坚决、果断,怎么救不出来?现在为止,没有180师被消灭的消息嘛,我的180师肯定还在!”

在180师被困的北培山地区,后半夜下起了大雨。

漆黑的夜,大雨滂沱。闪电不时划破天空。

远处有隆隆炮声,近处有枪声,郑其贵弄不清包围他的敌人有多少。

高高低低的山冈、沟谷挤满了180师的指战员。

伤员们或坐或卧,在地上、担架上引颈望着高冈处。

全师指战员都在听师长郑其贵讲话。

郑其贵沙哑着嗓子说:“我们180师已陷入绝境,友邻部队救援的希望已经不存在。为了保持有生力量,我命令,从现在起分散突围!”

好多人叫起来:“师长,不能分散啊!”

“我们跟着师长走,指到哪打到哪!”

“咱们抱成团往外冲,还有希望,一散开180师可就完了!”

有些人声泪俱下地给郑其贵跪下了:“师长,要死,我们180师死在一起吧!”

“我们能跑出去,我们忍心把300多伤员扔给敌人吗?”这是军医秦浩的声音。

“师长,180师可是一支光荣的部队呀!”

郑其贵自己也泪流满面,他说:“同志们,我心如刀割,有一分希望,我也不会作这样的决定。大家注意,突围出去以后,一直向北走,去找我们的部队,我们的180师是打不散的,化整为零,执行吧。”

一时间,只有大雨哗哗的声音,好一会儿没有一个人动。

后来,段龙章喊:“往外冲吧!越迟延越不利。”

开始有三五成群的战士向外走了。

薛清山大声说:“我和秦军医随担架队往外撤,有志愿的,请来掩护伤员。”

立刻有许多战士跑过来,自愿与伤员共存亡。

担架一副副抬起来了,每个人脸上都是悲壮的神色,他们知道这一次是九死一生。

薛清山亲自抬担架,他说:“死,我也和伤员死在一起。”

雷鸣电闪中,他们向山外冲去。

担架队刚刚走出沟口,就与敌人遭遇了,敌人的火力很猛。

薛清山放下担架,大声下令:“打!”

双方交火,掩护伤员的战士在顽强射击。

180师的战士不断有人倒下。

炮弹在担架队的隐蔽处接二连三地爆炸。

薛清山被炮弹炸昏,深深埋在泥土中。

战场上大雨如注。

空寺洞志愿军总部里空气十分紧张。所有的人进出都小心地把脚步放轻。谁都怕在这个时候惹了彭老总挨一顿骂。

彭德怀和洪学智一直呆呆地坐着,小座钟的秒摆走得“咔咔”响,响得叫人心烦,彭德怀觉得时间过得慢极了。多少年来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冷静沉着的习惯,可今天他有点沉不住气了,一万多人啊!一万多人集合在操场上是黑鸦鸦一大片啊,就这样整师地扔了?无论如何心有不甘。

早饭没吃,午饭没吃,馒头摆在桌上,饭菜没有动一口。所有报来的消息都是坏消息。

报务员来报:“45师来电,他们三次冲过公路,没有找到180师。”

又一个报务员来报:“彭总,181师为寻找180师,损失严重,14 000人的队伍,只剩几千人了,他们又第六次冲入敌人包围圈。”

又一个参谋来报:“到现在为止,兵团和军部均未与180师电台联系上。”

彭总垂下头去:“180师凶多吉少了。师长是哪个?”

洪学智答:“师长叫郑其贵。”

彭总说:“不称职的庸才!12军的91团,被隔在三七线敌后很远的三巨里,团长都把队伍带回来了。”

洪学智说:“是啊,27军也很危险嘛。敌人向富坪里空降,企图切断27军退路,彭德怀临危不乱,及时修正决心,改变道路,胜利地突围出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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