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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梅园中的一场火

无梅园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明明说无梅,却其实是一个梅园。每到冬日,红梅朵朵,煞是好看。很多路人经过无梅园时都会下意识的抬头观望,期望能看到点点红梅露出墙来,为冬日的白色世界点上一笔红妆。

其实新安城中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都知道,无梅园是皇家园林,里面那满园的红梅只供皇家成员观看。只是已经很久没有皇室成员来赏梅了,似乎这座传闻中初代明月公极喜欢的园子,早已被如今的明月皇家遗忘。

明月。不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的名字,不是一个官宦家贱婢的名字,更不是指天上那轮银盘的名字。在天东南这个名字代表了一个传奇,一段历史。它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他叫公良明月,他是如今的明月皇室的创始人,他在三百年前赤手空拳打下来天东南这块土地,虎卧东南,冷漠的看着乱世的开启,像一只盘踞在天东南山林中的老虎,一边舔着自己征战中所受的伤,一边默默注视着整个天下,伺机待发。当时已到末路的皇室天心皇室为了安抚天东南的这头老虎,为了能够空出手来对付其他的敌人,特立天东南公良氏为公,明月为号,坐拥天东南十三城,公良明月便是初代明月公,如今三百余年已过,当年的人与事早已作古,但乱世依旧,诸侯林立,当年的明月公一脉仍拥天东南之地,只是自上代起便立国号为明月,正式建国。这个名字略带秀气的国家正式的出现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而新安城便是明月国的都城。

这无梅园是传闻中公良明月最喜欢的园子,当年被封候之后,他便定居新安建了这座园子,只是三百余年已过,貌似随着他的死去,这座园子也默默无闻、无人过问。

只是今夜,这座沉寂了三百年的园子似乎不甘寂寞,朵朵红梅在这雪夜中怒放,竟照亮了大半个新安城。红梅似的火焰,似乎要燃尽这座园子的最后生命一般,越烧越旺,对着夜空中悬着的那轮明月低诉着、怀念着。。

在一片嘈杂的“走水”声中,红梅园的一角的一个狗洞中钻出来一个狼狈少年,仔细一看他其实衣着华贵,只是被火势所迫衣服的许多地方都焦黑一片,甚至一角都被烧去,脸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样貌,看起来狼狈不堪。少年身形有点单薄,个子不高,似乎年纪不大。少年抬起袖管擦了擦黑年,露出一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年纪大约十一二岁左右,样貌与天东北的潘郎自然无法比较,但还算清秀。清秀少年回头厌恶的看了看无梅园的红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钻出来的狗洞,低头嘟囔了句:“没想到我公良晨也有钻狗洞的一天,哎。。”他苦笑着揉了揉头发,又向新安城中心望去,在那是明月国的皇宫,在那住着明月公一脉也就是如今的明月皇室。望着明月皇宫少年公良晨的脸上出现了与年纪不太相符的复杂表情,他默默的凝视良久,似乎园子里的大火,街上的叫骂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有那座皇宫,只有住在那座皇宫里的人,许久之后他缓缓收回目光,复杂的神情变得异常淡然,似乎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的脸上,但是又给人一种出现在这少年的脸上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的感觉。公良晨转过身背对皇宫,淡然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叹了口气,“果然皇帝这种职业我还是没有什么兴趣”,“当个闲散的亲王蛮好的,可惜二哥他不让,还演出这种刺杀幼弟的戏码,不过话说回来演的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还好我将计就计来了个金蝉脱壳”,“倒是红薯说的没错这破园子的西南角果然有个狗洞,下次回来一定要给她带点好吃的犒劳下她,只是不知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少年公良晨就如此碎碎念,向着新安城西大门走去。东方,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开始照耀大地,太阳在少年的背后缓缓升起,一点一点照亮少年前行的路,将少年的影子拉长,似乎拉长的影子便是少年接下来要走的路。“就这样由阳光开道影子铺路地走下去,到西大门的时候也许城门就已经开了吧?”少年公良晨如是想到。他回头最后又看了一眼无梅园,嘴角轻轻上扬,“谁说无梅园没有梅花呢?”

就在少年站在无梅园西南角的狗洞旁默默注视着明月皇宫的时候,在那皇宫中最高的观月楼顶也有一个身影默默注视着无梅园方向,看着那怒放的雪夜红梅。那道身影就那样站着,就那样看着,似乎眼中可以看到那个从狗洞中钻出的少年,似乎可以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似乎看到了那少年默默凝视自己这边之后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去。但那道身影仍然一动不动,就这样看着无梅园燃起的红梅怒放然后被扑灭,就如同冬日里的梅花怒放然后凋谢。

太阳从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头,皇宫最高的观月楼顶自然可以对早享受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此时的光线并不刺眼,轻柔和煦,轻轻拂过那道身影,照亮了那张年轻但威仪的脸。这道一直注视着无梅园的身影属于这个青年人,似乎他站在这整个天东南本就都应该属于他。仔细看来这个青年与刚刚钻狗洞的少年公良晨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两条细眉并没有如剑般的直插云天,但却是轻轻翘起眉梢微微下弯,似乎随时可以变为利剑直冲云天,又似乎可以随时低眉化为一池温柔的春水。这个与公良晨略有相似的青年至始自终就望着无梅园方向,没有什么动作,亦没有什么表情。

一道穿着斗篷黑影突兀的出现在青年身边,就算有太阳光也看不清斗篷下的脸,似乎那道黑影本该就永远待在无尽的黑夜中。穿着斗篷的黑影跪在青年身旁,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讲述着刚刚无梅园中无人知晓的真相,声音低沉,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凑成的几句话。“按照。隐晦表达。明月皇宫最高处冰冷的杀意。”,“三殿下。惊慌。面色惨白。”,“侍卫。按时进入。计划执行完美。”,“三殿下。望着我背后。‘二哥’。趁机打翻烛台。”,“大火。三殿下。狗洞。”。低沉的声音就在观月楼顶飘扬,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似乎也带着几分燥意,那来自于专职行走于黑夜的人竟被一个小孩戏弄的燥意,以至于哪怕最后都掌握着对方的行踪,那名黑斗篷影子也没有任何感到值得夸耀的地方。

细眉青年静静的听着,目光不曾从无梅园方向撤回,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看到的红梅,听完黑斗篷影子的汇报后,他那平静而又深邃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些许情绪,有丝丝的隐怒,有淡淡的嘲弄,有些许的不解,还有那么点欣赏,略薄的嘴唇轻启,似低声呢喃,又似自言自语。

“谁说无梅园没有梅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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