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的武功并不算低，这一击更是抱定必死的决心，倾尽全力，所以去势很猛很快。
实际上，小马的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
此刻的小马就像一匹全力奔跑的马儿，而黑衣人就像一道栅栏。
本来，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一道栅栏能够挡住小马的进攻。
可是，黑衣人也并不是真正的栅栏，他简直就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就这样站着，就像没有看到小马正向他冲来。
小马就像冲透了黑衣人的身子，他的身体直接从黑衣人的身体中穿过！
这只是一道残影！
黑衣人已经到了他的背后，两人像是移形换影一般。
黑衣人就像还处于原地，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有发梢轻扬，慢慢垂落。
小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快的身法，这样的身法简直可以用“鬼”来形容。
小马慢慢站定，他的手指有血滴滴落。
刚才一瞬间，小马已经多了三道伤口！
肩，腕，踝。
三个看似远远不相干的地方，实际上，这三个地方受损，小马先前高度协调的状态已经完全被破！
每一个伤口都不致命，但每一个伤口都能让小马失去战斗力，这伤口的深度既不会让小马变成残废，也不会让小马如若无损，刚好可以控制小马的动作。
黑衣人也许出了一剑，也许出了三剑。
这一点，只有黑衣人自己知道。
“滴答。”“滴答。”
空旷的废院中，只有血滴滴打在石板上的声音。
“你不行。”黑衣人的声音冷如剑。
小马艰难的回头，他这轻轻一动，就已经牵动了肩头的伤口。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优秀的杀手，现在看来，你不但配不上杀手这两个字，你还让教你杀人的人蒙羞！”
“一个杀手，绝对不可以有情绪的波动，杀手，只能做一把狭长的剑，默然无声，杀人于无形。”
“这一点，他不会没有教过你，他也该告诉过你，哪怕有一把剑架在你的脖子，已经割破你的血肉，你也绝对不能乱，只要脑海还有一丝清明，身体还有一丝本能，就一定还有胜利的机会！”
沉默良久，他才继续道:“我这一剑，本也是他教我的！”
小马的眼中发出不息的火焰，他第一次强烈的想知道“他”的身份，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有怎样的过去。
当然，他更想走到“他”的面前，一剑刺进“他”的胸膛，准准的刺进“他”的心脏，绝对不会偏离到肺叶。
哪怕，“他”是逍遥子，“他”是江湖中最可怕的杀手！
小马从来没有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恨意！
小马恨恨道:“逍遥子到底是谁?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黑衣人一字字道:“逍遥子就是逍遥子，哪怕他已经厌倦，他也还是逍遥子，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取代他，夜行不行，你更不行！”
小马道:“你总该知道，一个会杀人的人，有不止一种方法可以要自己的命！”
黑衣人冷嘲:“你想自杀?那么我绝对不拦你，因为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你最好想清楚，我相信，你这个年纪的人，只要不是个蠢驴，就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小马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拳头紧握着，他的脸上有汗珠浸出，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目前为止，他的选择仿佛真的只剩下一个——死。
实际上，死在别人手里和死在自己手里有很大的区别，这时候，死在自己的手里往往需要更大的勇气。
他忽然惨笑。
黑衣人一丝不动的眼中竟也已经有了异样的色彩，似乎不解，似乎惋惜。
但小马忽然怔住，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像是见了鬼一样。
黑衣人也怔住。
赵琳已经自破屋中慢慢走了出来。
月光与美人，赵琳当然是一个美女，而此刻的月光，落在她的脸上，既圣洁，又动人。
这简直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当然，最美的并不是她的脸，而是她脸上的坚定。
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她此刻淡然而凝重的神色，就一定会明白，这女孩已经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绝对不可更改。
小马的脸变为死灰色。
他的一切希冀都将落空。
黑衣人看向小马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一股不屑，还有一股莫名的愤怒:“你做这么多，难道就只是为了她?”
“他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这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就是女人?”
黑衣人几乎是颤抖着的:“你愿意为她去死！?”
黑衣人的表情逐渐变为愤怒，仿佛提到女人，就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仿佛这世界上的女人都和他有着深仇大恨！
赵琳没有管眼前的黑衣人，慢慢走向小马，她的眼神中除了坚定，还有种很安宁的东西。
这种东西既甜蜜，又苦涩。
这种东西也就是所有少女都会有的东西，这就是爱意。
小马看到她的目光，心里忽然也安定下来。
赵琳牵起小马的手，放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你的身体里边不但有你的血，还流淌着我的血。”
小马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感到一股气血上涌，他朗声道:“此时此刻，沈鱼就是死了，也已经不会再有后悔！”
赵琳嫣然一笑，转而向着黑衣人道:“你大可以杀了我们！此刻，我们已经生死同命！”
黑衣人阴鸷的看着小马和赵琳，没来由的燃烧起一股仇恨。
寒光只一现！
他剑鞘中那条毒蛇已经出鞘，无声无息，映照着月光，透出一股刺骨的凄寒，呜呜颤动，将要嗜血。
这样一把剑，当然历经鲜血的淬炼。
他的剑直指赵琳。
小马走到赵琳的身前。
“吱”一声门打开了。
月光下再走来一个人，长衫，披风，斗笠，还有手中碧玉的萧。
这人慢慢走近。
他的萧缓缓指出，气流自萧管中流过，发出呜呜的萧吟。
比起黑衣人的剑吟，这声音柔和平缓，就像地下的暗流缓缓淌过溶洞。
萧与剑已经连成一线。
黑衣人在此人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冷静下来，此刻语音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与冷漠:“二先生?”
来人发出一个爽朗的声音:“不错，是我。”
黑衣人道:“你当然已经看到鹰一发出的警告。”
二先生道:“不错，鹰组内部的信箭，犹以红色最高最亮，哪怕在数里之外，我还是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黑衣人道:“可是你还是来了，难道，你不相信鹰一的判断，还是你太相信你自己?”
二先生道:“我当然相信鹰一的判断，因为他看事情的眼光一向很毒辣，只不过，我也更相信我自己。”
黑衣人道:“大先生也很相信他自己，但是此刻他已经成了一具死尸，我相信，一个太相信自己的人绝对不会活得太长。”
二先生悠然笑道:“这一点，是不是诸葛图告诉你的?”
黑衣人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二先生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刚愎自用和信心在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态?”
黑衣人道:“那又有什么大的区别么?”
二先生道:“我告诉你，倘若你遇到前一种人，大可以不用去管他，因为他终究是活不长的，但倘若你遇到后一种人，而你恰恰又是他的对手，那么你最好有多远避多远！”
黑衣人冷哼道:“你以为你是后一种人?”
二先生道:“这也是我的自信之一。”
黑衣人道:“我说过，每一个太过自信的人，都必将尝到他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这一点，你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深刻的体会！”他的声音稳定，蕴藏着某种魔力。
二先生道:“你知不知道，一个自信的人最恨什么事?”
黑衣人道:“什么事?”
二先生道:“一个漂亮的女人最恨的事情就是有人比她还漂亮，而一个自信的人也是这样，最见不得有人比他还自信。”
黑衣人道:“所以?”
二先生道:“所以我会让你知道你的自信有多愚蠢。”
黑衣人不说话，只是看了自己的剑一眼。
除了诸葛图，他只相信自己的剑。
二先生悠然道:“我知道，你是诸葛图身边的第二高手，在整个江湖中，能接下你十招的人已经不多。”
黑衣人道:“你说错了一件事。”
二先生道:“什么事?”
黑衣人道:“我是第一，而非第二。”
二先生道:“就算你是第一，你也没有机会赢我，因为江湖上有机会赢我的人也已经不多。”
黑衣人只是冷哼。
二先生忽然将他头上的斗笠一揭，斗笠向着黑衣人平平飞出，同时手中萧向前挺。
黑衣人剑也已经动了，只看到剑锋轻微的颤抖，斗笠已经化为一天飞屑，同时剑已经直刺萧。
黑衣人手中的剑削铁如泥，二先生手中的玉萧恐怕经不起轻轻一斩。
只是，两声破空的声音响起，同时二先生也以萧刺剑。
一萧一剑成直线辞刺去，本来应该是萧毁人亡的结局。
但是一萧一剑倏一相接，立即退回。
小马的眉头皱成川字。
他当然已经看清，在这一瞬间一萧一剑已经交手三次，而且一萧一剑居然没有碰到一次。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清，在此之前，二先生已经自萧管之中发出两枚针。
两枚针已经透入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手快如风，挥剑入鞘。
他脸上的表情一如冰山，道了句“多谢”，而后什么也不说，向着巷子走去。
二先生只是微笑着。
黑衣人走到一半，忽然转过头来道:“我说过，一个太有自信的人绝不会活得太久，无论是你，还是百不忧，这一点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必然会有深刻的体会，这是我第三次重复，独一能把一句话说上三遍，那么这句话就不由得你不信。”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就融进黑暗，竟然已经无法分辨出来。
这个人不是杀手，却比很多杀手都像杀手。
事实上，知道“独一”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也一定知道这个人的恐怖。
无论他如何恐怖，此时此刻，小马都已经可以松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