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东海县的中学是一个江湖，县一中是那江湖中水最深的地方。
东海县最大的学生帮派“飞鹰帮”的总舵就设在县一中中教楼顶楼男厕。这里属于禁地，一般男生从不到这里来，除了犯事要被处理的；老师也不愿意来这里，看见打架抽烟的睁着眼下午回家轮胎一定是瘪的上课肯定有阴阳怪气的音调跟你唱反调，闭着眼有损职业道德不利于老师威信万一被学校知道还要挨收拾；管德育的主任大妈梨山老母先前倒是来的勤，周一周三周五，也来的准时，周一早读周三课间操周五卫生大扫除，每次来这里打扫的都干干净净空气中还弥漫着清新剂淡淡的香味，大妈于是就把这里树成了典型，后来突击抽查了几次没发现任何问题，这里就成了免检产品。
飞鹰帮别看帮主黑皮一头鸡窝满身油腻运动鞋臭的苍蝇都不敢靠近，但总舵，顶楼的男厕总是干干净净的，每天有不长眼犯了事的男生轮流苦力，打扫完由值守的小弟检查，不合格的就把自己尿在塑料瓶里的尿往嘴里灌，干净是必须的。
总舵内舵主的位置是男厕门正对着的窗户。此刻黑皮正坐在窗台上，八大金刚分列两侧，四个坐在便池上，四个靠在墙上。黑皮深深地吸一口烟，闭眼憋上半天，然后两股青烟就从鼻孔中徐徐而出。黑皮睁开眼，“吧嗒”一声摁着打火机，黄色的火苗就跳起了欢快的舞蹈，他就盯着火苗出神地看。看一会，黑皮熄灭打火机，深吸一口眼，之后再摁着打火机。
……
“皮、皮哥……”胖胖的黄胖轻轻叫了一声，原本蹲着的双腿不知不觉早已经双膝跪在了地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以头顶为发源地，一路顺流而下，湿了前胸，水了后背。黑皮那熏死苍蝇的双脚就那样叠放在黄胖的左肩上，引导的黄胖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势要破堤而出。黄胖咬牙坚忍着。
黑皮好像没有听见黄胖的呼唤，依旧专注地盯着黄色的火苗。
“皮、皮哥……”黄胖声音稍稍大了点，“我……”
“马币叫什么叫，老子耳聋啊！”黑皮开了口，抬脚就给了黄胖两大嘴巴子。
“哇——”黄胖再也忍不住了，喷涌而出，黑皮的脚实在太臭了！
“这傻货，兄弟们，揍他！”黑皮打完嘴巴子的脚收的慢了点，被黄胖吐了一脚。
黄胖像个足球一样被八大金刚踢得在男厕各个角落转了一遍，最后被採住头发提溜到了黑皮跟前。
黑皮刚清理完脚上的污秽物，转身一脚就把黄胖踹翻在地上，上前一脚踩住了黄胖的大脸，俯身卡住他的脖子准备大打出手。
还没有人敢对黑皮如此大不敬。
“皮、皮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陪你新鞋！我陪你新鞋……”黄胖实在是被打怕了，挣扎着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钱，递在黑皮面前。
“多少？”
“五百……”
“你他娘的打发叫花子啊！”黑皮一式“黑虎掏心”打得黄胖脸色变黄整个身子弓成了龙虾。
“皮、皮哥别打了，我明早再给你拿！我明早再给你拿！”黑皮会几下子，知道哪儿打着疼，黄胖早就领教过。
“拿多少？”
“一千……”
“还有呢？”黑皮清楚黄胖有个局长老子，也清楚能从黄胖身上榨多少油水。
“再拿一条中华……”
“两条！”黑皮手上加紧卡的黄胖有点喘不过气。
“好……好……”
“还有呢？”黑皮丝毫没有松手。
“皮、皮哥，真没有了……”黄胖长大了嘴巴，很像上了岸的鱼。
“真有！”
“真没有了……”
“……你到这干嘛来了？”黑皮启发黄胖。
“有有有……”黄胖恍然大悟，听这意思黑皮要帮自己出头。
“有啥？”
“……再加一条中华……”黄胖咬牙说。
“你喷出来的这一摊粪咋弄？”黑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黄胖的呕吐物。
“皮哥对不起、皮哥对不起，我马上打扫，我马上打扫……”
黑皮松了手。
“大哥，这次是不是有点多了？”
“那么多小胖子能偷来吗？”
“万一被老胖子发现了……”
望着黄胖一瘸一拐从楼梯口消失，八大金刚有点担心，回头看着黑皮，黑皮的胃口最近越来越大，对兄弟们却越来越吝啬。
黑皮鼻孔中喷出两道青烟，半晌沉默。
手机突然响了，里面传来一句：“逆我者，亡……”黑皮浑身一颤，左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被高领遮掩的脖颈上，是一条一指长的刚结疤的刀痕。
放下电话，黑皮阴翳地吐出几个字：“顺我者昌”
八大金刚茫然地对视了一眼，老大的眼神有点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