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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

村长在电话里说,德贵你在哪里?刘德贵说,我在D城的H镇啊,在这里陪老伴耍呢。村长在电话里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接着他说,你这家伙,怎么连场地震都躲不掉呀?你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到H镇呢?

刘德贵不知道村长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是他又找不到与村长说话的情绪。沉默,他们都已无话可说。慢慢地,刘德贵听到了村长的呜咽。呜咽就像地震来临之前的风,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村长没有挂电话,刘德贵也没有挂,他们就这样悲伤地、无声地交流着。半晌,村长拧了把鼻涕,他说德贵呀,家没了,我们村子很多人都没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埋了呢。接着,那个倔犟的男人在电话里放声大哭起来。

此刻,刘德贵才知道W城发生了强烈地震,波及面很大,他的老家F镇也被夷为平地。他长久地注视着脚下的废墟,心里千头万绪。后来,他安慰村长说,别哭,是祸终究躲不过,你看我从F镇到H镇,两个地方都地震了,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啊,别哭,一个男人哭起来不像话。村长“哦”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刘德贵没有告诉村长老伴马素芳也被埋在废墟里了,他收起电话正想着如何自救时,就看见救援队伍已经来了。有穿军装的,也有穿着白大褂的。穿军装的自然是人民子弟兵,而穿白大褂的,是原本在这里过护士节的C城某医院的部分护士。那些美丽的白衣天使幸运地逃过了地震的伤害,还未从惊魂中挣脱开来,就立即开始抢救生命。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刘德贵与救援人员一起为营救老伴而奋不顾身。大家都劝他在旁边等待就是了,但刘德贵却坐立不安,静不下来。他焦躁得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刚被人拉回来,等不到两分钟,他又冲了过去。后来,他说就让我做些事情吧,搬块砖也好。他又说,我想尽快把所有东西都清除,我老伴身体不好,有哮喘病,她哪里承受得了这么重的东西。

听到刘德贵这么说,几乎所有人都仿佛感觉被电击了一下,他们悄然地相互偷看对方的表情。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那样凝重。这时,一个娇小、瘦弱的女孩说,那好吧,你就做点轻巧的事吧。说完,一大串泪珠“啪嗒啪嗒”地掉进厚厚的灰尘里。

救援持续了两小时多,这段时间里,刘德贵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不再呼喊老伴的名字了,只是默默地搬砖,推断裂的墙壁,刨细碎的瓦砾。但是,他内心里一直在祈祷,希望老伴福大命大,能够在这场灾难中保全性命。

突然,刘德贵大叫了一声,他对周围的人说,在这里,她在这里。所有救援人员都迅速地围在一起,看着被埋了十几小时的马素芳。她被一大块水泥板压住了全身,身体下面是那张破裂的床。地震发生时,她基本上没有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马素芳的脑袋仿佛受到了物体的猛烈撞击,上面有一道很长的伤口,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变色。

刘德贵有些激动、慌张,他急切地说,快啊,快把她救出来。说完,他腿一软就瘫坐了下来。大家把刘德贵扶到一边,开始了最惊心动魄的救援工作。他们喊着号子齐心协力地掀掉了那张重达几百公斤的水泥板,小心翼翼地把马素芳抬了出来。

在接触马素芳身体的那一瞬间,那个一直在默默掉泪的女孩扭头看了一眼刘德贵,她感觉到的僵硬与冰凉告诉自己情况有些不妙。但是,她却在心里自责道,这只是错觉,这应该是错觉。这个善良的护士希望马素芳还活着。

马素芳被顺利地抬出来了,她就安静地躺在地上。刘德贵愣了一下,他似乎没有明白过来眼前的情形。但是,几秒钟过后,他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刘德贵扑在老伴身上,使劲地摇晃,可是,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马素芳的表情很平静,两只眼睛微微地闭着,但又留着一条小缝可以看见世间的一切。她的嘴巴也是张开的,在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她似乎在回应刘德贵的呼喊。只是,现在她的嘴巴里塞满了瓦砾、尘土,以及隐约可见的鲜血。

刘德贵一边使劲地摇晃一边撕心裂肺地呼喊,马素芳,你不能死呀!你真的不能死呀!马素芳没有回应刘德贵,她仿佛已经不认识与自己走过风雨几十年的丈夫了。她始终保持着那种陌生而遥远的表情,唯一变化的是身体越来越僵硬,硬得像是成了一块石头,一块钢板。

刘德贵哭了,这是灾难发生后第一次真正地哭了。两行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肆无忌惮地、安静地流下来。他一直认为马素芳不会有事的,至少不会就这样冷冰冰地、一声不响地走了。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残酷的现实。

没有人去劝解刘德贵,他们仿佛希望他能够大哭一场。所有人都远远地伫立着,看着这个悲伤的老人扑在妻子的尸体上长久地呜咽着。

哭声在地震后的废墟上显得那样凄凉与悲伤,就像是针尖一样扎在每个人的心里。慢慢地,刘德贵的哭声小了;慢慢地,他不哭了。救援人员在心里默默地为这对老夫妇祈祷之后,又投入到下一场紧张的救援之中。不再哭泣的刘德贵把马素芳冰冷的躯体抱在怀里,他们俩就那样紧紧地依偎着,不愿意再分开。

刘德贵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已经消逝的生命。

没有人知道刘德贵抱着马素芳抱了多长时间,地震后的废墟上显得那样慌张、恐惧和杂乱。悲哭的、逃生的、救人的,所有人都在这片充满哀伤的土地上忙碌和奔波。

刘德贵坐在地上,他忘记了屁股下的瓦砾,忘记了依然带着狰狞面目的余震,他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突如其来的灾难让这个曾经那样坚强的男人变得像一尊雕像,直到房东走过来拍他的肩膀。

房东是个白胡子老头,他们俩年龄相仿,平时刘德贵叫他大哥。在简短的相处时间里,他们的关系不错,偶尔会在夕阳西下时杀几盘象棋。房东看着刘德贵怀里的马素芳,立即哇哇地大哭起来。他说,他们都走了,小虎和甜忸也走了。地震时房东正在衣柜前取衣服,高大而结实的柜子顶住了垮塌的房子,让他得以保住性命,只有手臂受了点皮外伤。可是,他的家人却没那么幸运,全部遇难。

刘德贵似乎没有听见房东大哥的述说,他依然沉默着,依然表情木讷、依然目光呆滞。当他从极度悲伤的氛围中摆脱出来时,房东大哥已经不知去向。刘德贵绝望地四处望了望,只有废墟上被撕碎了的春联在风中悲情地摇摆着。

刘德贵怀里的马素芳没有感受到他的温暖,她依然保持着离开世界时怆然的表情。良久,刘德贵把马素芳重新平放在地上,在废墟里找起他们的物品来。他想尽量把马素芳生前的东西找到,一起带回老家。

在刚才那段记忆模糊的时间里,刘德贵想到了回家。他要把老伴带回到属于他们的温暖的家,尽管她已经死了,尽管村长说他们的家也遭到损毁被夷为平地。刘德贵不想让老伴就这样永远地漂泊他乡。

这次出来旅游之前,马素芳曾笑着对刘德贵说,外面再好也不如自己家里好,我呀,只要待在家里,就感觉是幸福的。本来马素芳不想到H镇来避暑,但刘德贵执意要让她出来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她拗不过他,就跟着来了。想不到这个女人平生最远的一次外出,就去了最遥远的天堂。

死亡既是一种终结,也是一种开始。在不短暂也不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刘德贵经历了很多生离死别,如今他已不再惧怕死亡了,但不愿意让死者没有安宁和归宿。

除了两件衣服之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毁坏了。刘德贵最需要的恰恰就是衣服。他掏出衣服,认真地掸掉上面的灰尘。刘德贵知道马素芳是个爱干净的女人。掸灰尘时,他看见两件衣服上都有破洞,那是被坍塌的房屋砸破的。刘德贵在心里默默对老伴说,你就将就着穿吧,只能这样了。然后,他把马素芳身上浸满血迹的衣服脱了,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好衣服后,刘德贵把马素芳背了起来。她伏在他身上,硬挺挺的。

刘德贵扭头对老伴说,素芳,我们回家了。说完,他就迈开了艰难而坚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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