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萧如峰起来跑步,跑出镇政府大门。远远地看到刘群在前面,于是紧跑几步赶了上去,“刘镇长,早。”
刘群回过头一看,“呵呵,是萧书记啊,早。”
两人一边跑,一边聊,一路跑过去,再一路跑回来。
每天,在镇里住宿的人并不多,除了带班领导和值班人员外,大部分干部下了班都往县城跑。早上跑步的人就更少了,其本上是萧如峰一个人。刘群在镇里住的时候,每天都会到外面跑跑。
萧如峰不到周末基本不回家,有时周末也在镇里或者村里。
贾景辉在镇里的时候,一般晚上会约萧如峰一起吃晚饭。然后带上区洋和凌步新。
“如峰,今晚有约定没有?没有的话,一会儿跟我一起到供电所去吧。我让刘所长炖一只乡下的土鸡。”
“没有,我正打算到食堂吃呢。”
“食堂就算了,一起去吧,也没其他人,就是区洋、步新几个。”
萧如峰也不大喝酒,每次都是点到为止。
区洋说,“如峰,大伙儿都说,你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呢。”
每次在镇里住,刘群都会到萧如峰房间里聊天,第二天早上都不会忘记叫萧如峰早起跑步,“如峰,走,跑步去吧。”
“好的,刘镇长,马上就来。”
贾景辉不跑步,早上起来就在院子里打太极,每次看到萧如峰跟刘群跑步回来。都远远地打招呼,“刘镇长,如峰,早上跑步。”
“贾书记早。”刘群与萧如峰走到贾景辉打太极的地方,看他野马分鬃、双峰贯耳,礼貌性地赞美几句,几分钟后上楼回房间。
书记镇长事情也多,县里今天这个会,明天布置那个工作,基本上没停。两个人都各有一辆车,每天吃过晚饭就往城里跑,有时下午就走了。有时,贾景辉也在镇里住,刘群不在,有时刘群在镇里住,贾景辉不在。
早上贾景辉看到萧如峰起来,笑着叫道,“如峰,一个人去跑步去吗?”
“贾书记早,是啊,跑跑去,乡下的空气特好。”
“呵呵,是啊,这空气在城里可是享受不到的。我看,你不如跟我学打太极拳,跑步有什么好啊,打太极拳最锻炼身体了。”
“好是好,只是我在学校一直跑步,没有基础呢,怕学不会。”
“没关系,非常容易,我来教你。你看,这就叫白鹤亮翅,这叫揽雀尾。”
萧如峰心里不禁有些为难,十多年来一直坚持跑步的习惯。不是说太极不好,而是对这个东西不太感兴趣。看到贾景辉热情的样子,只好停下来,跟着学了几招。
那天,市里搞计划生育检查,镇里安排迎检工作,晚上一直开到十点多钟的班子会,贾景辉与刘群都住在镇里。
早上,贾景辉打太极拳的时候,没有看到萧如峰,以为跟刘群跑步去了。刘群跑步的时候也没看到萧如峰,以为他在院子里跟贾景辉打太极拳。两个人一看,都没有。
半天之后,萧如峰才打着哈欠开了门,睡眼惺忪。
“贾书记,刘镇长,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啊,如峰,还说早啊,是你自己睡过头了。”贾景辉哈哈笑了起来。
刘群也笑了起来,“如峰,难得,难得你睡个晚起啊。”
周末,萧如峰到商场买了一根跳绳带到镇里,每天早上起来,在走廊上跳绳。
“如峰,怎么又开始跳绳了,不打太极吗?”
“贾书记,没办法,映雪说我开始长胖了,那天逛商场非得给我买一根跳绳,让我强化锻炼啊,妻命难违啊。”
刘群看见,也问道,“唉,如峰,你怎么玩起这小孩子玩艺来了?跑步去吧。”
“刘镇长,你不知道,我家那口子那天用手在我腰上一圈,说我腰围超标了,非得给我买一根跳绳,要我天天跳,妻子的命令不服从不行。”
看到萧如峰天天住在镇里,区洋很不以为然。
“如峰,你忍心让你那如花似玉的妻子天天一个人独守空房啊。”时间长了,区洋对萧如峰的称呼也改了,不再叫萧书记,而叫如峰了。
“呵呵,她每周在医院最少也要值两个晚班。”
“大家都回去,你也回家吧,待在镇里有什么意思。机关‘走读风’光靠你一个人是改变不了的。”
“我在这里住的目的并不是要改变‘走读风’,只是觉得在这里可以处理一点事情,把工作做得更好些。”
“工作嘛,你天天做也是这样子的,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今天做完了,明天群众又有事情来了。”
萧如峰的到来确实使绿水的班子格局发生了变化,但萧如峰并没有加入贾景辉和刘群当中的任何一方。一直不过问他们之间的任何工作以外的事情。
萧如峰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加上又跟了文副县长一年,对口的也是农业。因此,对农业、农村、农民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对农民有着很深厚的感情。什么时候他都能站在农村和农民的角度去分析问题、考虑问题。然后从一个镇干部的角度,指出他们考虑问题的不足。着力为农民群众解决实际问题,很受绿水的群众欢迎。
萧如峰很少待在镇里,有工作任务的时候,带着自己分管线上的干部一起下去。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个人下去。
有人看到副书记下去,觉得不好,也跟着去。这时萧如峰总是说,“前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你们歇着吧,地方我熟,我一个人去。”
萧如峰买了一辆摩托车,天天骑着往乡下跑。走村入户和群众聊天,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听到什么反映立即记下来。一旦发现什么问题,能解决的立即帮助解决。
“大婶,你这件事情好办,一会儿把张三、李四叫过来。大家一起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张三李四过来之后,大家聊一阵子,听听各方的意见,往往就能冰释前嫌。一些简单的纠纷什么的,往往不到半天就解决了。
碰上有些棘手的问题不能立即解决或需要多方共同来解决的他就记下来。
“行,这事我回去看看,找有关人员过问一下,尽量帮你解决。”
回到镇里,找到有关人员多方协商帮助解决。久而久之,群众有个什么意见建议也愿意向他反映,有了什么困难也愿找他帮忙,愿意找他解决一些问题。大家亲切地称他为“平民书记”。
贾景辉看到萧如峰这样,心里也感到非常高兴。心说,这个萧如峰在工作上倒真的是一把好手。来了之后,不说别的。仅接待上访群众一项,就减少了很多。如果镇里的干部都能这样,工作就好做了,自己这个党委书记也就轻松了。
刘群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这个萧如峰跟贾景辉果然不是一路货,看他做工作的样子,为人倒也还正直,工作责任心也强,这样的话,就不会跟贾景辉弄到一起去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萧如峰的这种工作态度和方法,不仅完全改变了绿水镇的干部形象,也将会彻底改变绿水的干部结构。出现一个他们自己连想也不敢想的结局。
萧如峰在关系上处理得很好,没有下乡,或者晚上,到大家的房间里坐坐、聊聊。区洋虽说疙疙瘩瘩。但看到他没有歪心,也不由增加了几分佩服。
只用短短的半年时间,萧如峰对绿水的情况就比镇里的任何一个干部都要了解,都要熟悉。无论是哪个村里哪户人家只要是稍大一些的事,他马上就知道了,很多问题都在萌芽状态就得到了解决。
年底,全县信访工作评比,群众赴县上访率下降了85%,赴省市上访率为零,绿水镇第一次获得“信访工作先进单位”,萧如峰也被评为“信访工作先进工作者”。这是绿水近年来信访和稳定工作做得最好的一年,在全县的两个文明表彰大会上,县委书记丁中三次提到了绿水的信访和稳定工作,一再进行表扬。对萧如峰也在会上大加赞赏,说他不仅是绿水镇的功臣,也是绿源县的功臣。
“同志们,如果我们各乡镇的干部,都能像萧如峰同志那样。着力为群众解决问题,为群众办实事,我们的信访工作就会出现一个良好的局面。”
“……如峰同志的工作也就是一个字,‘实’。不来虚的,扎扎实实做工作,关心群众,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随便找绿水的群众问问,哪个不说我们的如峰同志好啊?没有谁说如峰同志不好的。都夸他是一个好干部。我们有的乡镇、有的地方,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不应该有的上访,就是解决问题不彻底,或者说解决问题不到位,甚至是处理问题不公。群众不服嘛,所以,同志们,做农村工作要沉下身子,迈开步子,放下架子深入到群众中去啊!上次要不是如峰同志,那一场集体械斗结果就很难预料,那不知有多少家庭要家破人亡。所以,我说如峰同志不仅是绿水的功臣,也是我们整个绿源县的功臣。”
在社会治安和稳定工作上,绿水本来是整个绿源县最难剃一个刺头。这里民风彪悍,村里的村民自古以来就有习武的风气,就连刚刚学会走路的毛孩子也能像模像样地比画几下,村民们个个好勇斗狠。
有时就是两个小孩子、邻里两个妇女打架。也可能引发大规模的集体械斗,更有甚者,夫妻打架都可能打成宗族之间的械斗。
丁中在会上提到的集体械斗就是这样一件事。
绿水镇银泉村有一对夫妻,丈夫叫吴成根,妻子叫徐冬香,是华安村徐家嫁过来的。吴成根不抽烟不喝酒,就是爱玩麻将。那天晚上,吴成根玩麻将玩到下半夜三点多钟才回家。徐冬香本来就反对他玩麻将,看他这么晚回来,非常生气,就说了他几句,“你也真是的,玩这么晚干什么?把孩子都吵醒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这天晚上,吴成根因为输了钱,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刚开始的时候,不理会徐冬香,任她说什么,就是不吭声。
徐冬香看他不做声,越想越来气,就越说越难听,“你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了,不要这个家就干脆散了。”
吴成根禁不住呵斥了她几句,叫她不要吵了,“吵什么吵?不就玩几圈麻将吗?”
徐冬香听了他的呵斥,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把声音提高了,“我吵什么吵?你去打麻将还有理了,你深更半夜回来还有理了。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赌掉了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
“再吵。”吴成根举起了巴掌。
徐冬香看他举起手来又放下了,以为他不敢打自己,就下得床来,冲上前去,“你打呀,有种你就打呀,吴成根,今天你要不敢打我,你就不是个男人。”
吴成根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徐冬香的话刚说完,脸上就“啪”地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徐冬香想不到吴成根真的会打自己,而且下手还这么重。立即在房间里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吴成根打人了,要出人命了。你打呀,你再打呀?你打死我算了,唉哟,唉哟。”
徐冬香一边叫喊,一边大声地哭。
正在熟睡中的人们听到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起来,赶到房里,只见夫妻两个扭作一团,吴成根大概也知道自己不该打人,总在让着徐冬香,徐冬香却不依不饶,徐成根只好招架着,并不还手。大伙儿好不容易才把两人分开。
徐冬香说,“吴成根,你等着,今天你打了我,我明天就回娘家去把我的兄弟叫来,看你能打得过几个人。”
气头上的吴成根也毫不服软,“不要说叫你几个兄弟,你就是把天下姓徐的全都叫来,老子也不怕。”
天刚蒙蒙亮,徐冬香果真回娘家去了。
徐冬香的五个兄弟在当地打架是出了名的,是有名的狠角儿。地方上很多人都不敢惹他们,兄弟几个都练过几年家传武术,两三个人近不了身,是会家子。他们仗着有几下功夫,别人害怕,在地方上蛮不讲理,连镇里和村里的干部有时都让着他们。在当地有“五虎将”、“五虎下山”之说。
徐家兄弟几个看到徐冬香哭哭啼啼的样子,听她说了原因之后心里更来了气。特别是听说吴成根说姓徐的人全叫来也不怕时,五个人当即就气势汹汹地赶了过去。
银泉吴姓是一个大姓,相传为吴广的后代,整个银泉村这一片就有不下五千人姓吴,因为人多势众,一直不把其他姓氏放在眼里。
徐氏在当地也是一个大姓,村子里四千多人,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部姓徐,徐氏族人常常也以老大自居。与相邻的银泉村吴姓形成了对抗。两姓互不示弱,常常在暗中较劲。但因为靠得近,青年男女常常到一起,所以徐姓当中不少人的妻子是银泉姓吴,银泉那里很多男人也娶了徐家女子,两姓是儿女亲家,正月里,互相往来。
徐冬香本来回娘家的意思就是想诉诉苦,并不是真的想让兄弟们去跟吴成根动手。她正在厅堂里和母亲说话。转眼不见了五个兄弟。“妈,哥哥他们几个上哪去了?”
母亲说,“刚刚还在这呢,一会儿上哪去了?”
徐冬香知道大事不好,顾不上还没有擦眼泪,慌忙站起来,连与母亲道别也没有来得及。小跑着就出了门,一边擦泪水,一边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徐家兄弟五个不到半小时,就来了妹妹家里。老大见到吴成根,二话不说,走上前去迎面就是一拳,只一下就把吴成根打得眼冒金星。眼睛也被打肿、打青了,其他几个上去一顿拳脚,把吴成根就打得躺在地上直叫唤。
“唉哟,哥,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刘成根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