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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萧氏恩怨

那日在咸寿宫时闻听秀童病了,心里有些惦念。回过头来想想皇太后说过的话“秀童一向自视甚高,在这宫里除了哀家,并没有特别亲近的人”,便觉得她其实也蛮孤独的,心底生出了些许同情。在这宫里,其实我也很孤独,原本还有个诺地可以聊聊天,可是……不提也罢。

想到这些,便决定去居云宫看看秀童,也算是在我病时她来探视的还礼。叫紫晴给我包了自制的花茶和用花粉研磨成的香料,带着如歌去了居云宫。我不像其他妃嫔那样有月利钱,可以送些珍贵的补品。不过送些有调理作用的花茶和原生态的香料,立意却是很特别,希望秀童会喜欢。

居云宫规模不小,琉璃青瓦,红墙玉砌,如此气势也是彰显了这里主人不凡的地位。我虽是皇后,但是一向居于冷宫别院,加之也没有什么很像样的衣服,所以,初到这里,没有人认出我是皇后。再见我手里拿的“微薄”的礼品,守门的侍卫甚至公然就嘲笑了起来。

如歌自是非常气愤,我虽不高兴,但想想此行主要的目的是探视秀童,对这些势利眼的侍卫们只得赔了些笑脸,方才作罢。

居云宫,宫如其名,仿佛置身在云里雾里一般。殿内不知点的什么熏香,味道虽清雅,但细烟缭绕,有些让人看不清端地。朦朦胧胧,不真切,但是有些虚幻的神秘感。而秀童,就在我恍惚之际,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从袅袅细烟中走了过来,见到我,十分规矩地要跪下行礼。

这当然使不得,我忙一把将她扶助,笑道:“何必如此大礼。”

秀童淡然一笑,“原该的,是规矩。”虽然是在笑,但是,从她憔悴的神情上,看得出她的疲惫。

她将我让到自己的内殿,一间面积不大,但是布置极为雅致的卧室。家具虽极为简单,但她非常有心地种了很多盆栽,较之那些摆设奇珍异宝的人,她这样就显得非常独特。而,最吸引我注意的,则是她床边那十几株形态各异的兰花。我也是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对于有同样喜好的秀童,不由增加了些许好感。

“那些兰花,是我进宫前在家里养的,它们陪着我,很多年了。”秀童见我一直盯着兰花,解释道。

我点点头赞道:“兰花娇贵,不易饲养。你竟然养了这么久,可见是精通此道的人呢。”

秀童微笑,“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点癖好。”她让座给我,接着说道:“秀童才疏学浅,不会武文弄墨,也不像姐姐和沈贵妃那般善于歌舞才艺。平时闲着无聊,养些花草,当是打发时间。”

见她似乎有些情绪低落,我忙问:“身体可大好了?”

她道:“我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每年一到春天就觉得身上不舒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只是,这次,仿佛比以前略重些。”

我了然地点点头,问道:“一直还没有见过小皇子呢,他在吗?”

秀童忽地有些哑然,“那却是不巧了。这些天他出痘,老佛爷叫人抱到西后所去了。”她黯然地低下头,眼神有些忧伤,“我也是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原来,是思念自己的孩子造成的心情压抑,我同情地看着她。古代对于天花水痘这些疾病,并没有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出了痘的人,生死只能是听天由命。即便是皇家,对于出痘也是忌讳颇深,毕竟那是个传染面非常广的疾病,得上了,便很有可能失掉性命。想想秀童那才几岁的孩子,那么小,就不得不离开母亲,独自一人在西后所那里忍受病痛的折磨。可以想见,在那空无一人幽暗恐怖的房间里,一个幼小的孩子该是怎样的无助。想想,自己的心便就酸了起来。

秀童叹口气道:“我很想去看看他,可是,宫里是有规矩的,为了避免传染,也就作罢了。”她湿了眼睛,可见心里的痛苦,“最近,皇上也很少到这里来,想是国事繁忙。老佛爷那边……”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旋即改口:“其他的嫔妃,也许是怕到我这里来会被传染,这些天来,到我这里来的除了皇上,也就是姐姐你了。”

“只怪我一直待在冷宫,不知道前殿这边的事情。”我叹口气,“要是早知道,我会常过来看看你的。帮不了什么忙,给你说个笑话总还是行的。”

秀童抬起头,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幽然笑道:“姐姐对我,不是一直都怀着很深的戒心吗?”

“的确是,即便是此刻,我也没有放下过防备。”我实话实说,“只是,我在怀着戒心的同时,还有颗同情心。”人,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当遇到挫折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别人温暖的关怀。我病的时候,秀童来看我,对我说了很多开导的话,包括劝解我和龙飙。即便,她也许是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毕竟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里,有她一个。

秀童不语,但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顷刻间低落下两行眼泪。想来,她也是忍了很久了。

我回头示意如歌和秀童的几个侍女退下,想她也是不愿意轻易在外人面前掉泪,所以才一直隐忍到现在的吧。

“我,真的很想赤予。”秀童抽泣着,“他还不到两岁啊,就让他一个人待在西后所听天由命……”

我默默地坐到秀童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肩,慢慢说道:“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秀童,如果你心里难过,就大声哭出来吧。也许那样,你会好受一些。”

秀童凛然地回头看着我,满盈泪水的眼睛里投射出的是些许感谢,“夕雾!”她一下子抱住我,痛哭失声,滚滚而落的眼泪,顷刻间浸湿了我的裙衫。想象得出,她忍得多难受。

她在我面前哭得颤抖,我于心不忍,轻轻地将她抱住,小声地劝慰:“虽然,我的肩膀不如男人那样宽阔,但是,倒还可以让你靠一靠。”慢慢将她的头放低到我的肩头,轻叹一声:人前尊贵无比的淑妃娘娘,原来也有脆弱无助的一面啊。

秀童放声痛哭,悲悲戚戚,让我这个局外人看了,也忍不住地陪她难过。我将自己的丝绢递与她,轻拍她的后背。此时多说无益,这样的安慰,无声胜有声。

不知道多了多久,释放了悲伤情绪的秀童,渐渐止住了哭声。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盈盈杏目仍在垂泪,我见了心疼,伸手过去替她拭去眼角泪痕,说道:“你可好些了?”

秀童怔怔地看着我,欲言又止。我摇摇头道:“虽然,我没有孩子,可是,我想自己还是能够理解你的心情。”

秀童因为刚才的激动,所以脸颊一片绯红,让我不禁想到,倘若我是个男人,一定会被这样一个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的女子所打动。进一步想,可能,秀童此时最需要的人应该是龙飙吧。

“夕雾,”秀童试探着问,“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我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叫我姐姐,说实话,我还有点不能习惯。叫夕雾吧,我听了亲切。”

秀童叹口气,“你真的是个好人,怪不得,皇上会喜欢你。”

她这句话什么意思啊?试探?嫉妒?虽然,龙飙仿佛对我是有那么点暧昧的意思,可是,我不认为那是喜欢啊。充其量,不过是个好色风流的君王,偶尔的多情罢了。类似情节的书我看得多了,自然会有分寸,才不会因为他那天的亲亲,失魂落魄呢。

我笑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好人?说不定,现在最想害你的人也是我呢。”

秀童涩涩地笑道:“进宫几年,不敢说自己的阅历如何丰富,但是自问,看人是不会错的。”

这语气,和她姑姑皇太后如出一辙,都是个会看人的厉害角色。我忙道:“那你说说看,我是个怎样的人呢?”

秀童注视我的目光忽地一亮,“你是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懂我的人。”

我默然地看向秀童,那双美丽清亮的大眼睛,仿佛在对我说着什么。只是一瞬间,我的心莫名地沉了一下。

从居云宫出来后,我的心里就一直不舒服。如歌见我不语,忙上前道:“姐姐,没事吧?”

我摇头,无意看到了居云宫四周撒放的很多石灰,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如歌,咱们所说的‘出痘’是指天花吧?”

如歌闻言十分紧张,连忙捂住我的嘴,“姐姐,小点声吧。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你说的最忌讳的两个字,是‘出痘’,还是‘天花’?”我忙问。

如歌没好气地叹道:“姐姐,你说呢?当然是天花了。”她紧张地回头瞧瞧,确定没有人尾随跟踪,才小声说道:“那病毕竟是凶症,虽有人叫‘遇喜’,可是谁都知道,得上的人,少有生还,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哪是什么喜事啊。所以,宫里当初自太祖皇帝时就下令不许提这两个字。得上的人,一律只说出痘。想来,是觉得那样比较像是出水痘,不太凶险吧。”

原来如此。我就说,如果只是出水痘,秀童怎会消沉伤心到如此。这样说来,她的孩子还真的很不幸,小小年纪出天花。天花,在我生活的年代,早已经被人类消灭。可是,在古代,那无疑是等同于绝症啊。尊贵如大清顺治皇帝,不也是在二十四岁正当年的时候死于天花。这种高度危险的传染病,连成年人都不能幸免,何况一个才两岁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可怜的孩子,可是心底的同情还是忍不住让我牵挂起他来。也许,这是一种女人天生的母性吧。

和如歌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走边聊,冷不防,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下。

“哎哟!”我痛得忍不住喊了声,回头一看,竟是久未见面的诺地。

一身宝蓝色的对襟长衫,被风吹拂得仿若仙袂飘然,他将长发高高吊起,额上绑着宝石发带,有点像日本武士的装扮,但是绝对比武士英俊得多。没想到,在我眼里总跟个大孩子一样的诺地,竟也有如此帅气的一面。

我被他这震撼了下,忍不住笑道:“诺地,多日不见,变帅了啊。”

身旁的如歌看得两颊飞起红霞,给他问安的同时,忍不住悄悄偷看了很多眼。

诺地对我笑道:“夕雾,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我哪会不理这么帅的男人啊。”我笑嘻嘻地说道,这么一打扮,还真是显得成熟俊秀了不少,不是吹捧,和龙飚那厮不分伯仲了。

诺地得意地仰头一笑,对我自恃不凡地说:“那是当然,天底下的男人,比我强的可没有几个啊。”他看我正在不屑地笑,于是将头伸到我耳边,“看你倾慕的眼神我就知道,是不是现在特别后悔,怎么当初不是先遇到的我?”

我好笑地戳他的额头,“你省省吧,先遇到你,结果可能还不如龙飙呢。”这是玩笑,但是,我知道也应注意,身边的如歌并不见得能够接受。于是,我指着如歌对诺地说:“可是对我们如歌来说,可是先遇到的你啊。”

如歌害羞地低下头,诺地脸上也有些不太自然。

“对了,你们这是去了哪里?”诺地岔开了话题。

我道:“我去居云宫看了看淑妃。”

“淑妃?你什么时候和她要好起来了?”诺地有些不信。

我简单和他说了一下秀童的情况,而后提起了皇子赤予的病。诺地闻言,叹了口气,“虽然我对那个淑妃的印象不是太好,但是,孩子这么小,还是很可怜的。”

“对了,听说这些天皇上去了皇陵行宫不在宫里。等他回来你要是见到了,就劝劝他多来陪陪秀童。”我想起刚才秀童痛哭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她需要皇上的安慰。”

“真贤惠啊,”诺地怪声怪气,“把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夕雾,你还真是个贤德的皇后。看来,龙飙有你真是福气。”

“你给我闭嘴!”我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心里就有点动气,“我虽然是个皇后,但是,并没有把那个男人当成是自己的丈夫!”在龙飙看来皇后是个摆设,对我来说,丈夫也只是个空洞的名词而已。

见我如此,诺地忙说起别的:“不过,我应该是没什么机会见他了。”

我不由好奇。

诺地道:“明天,我就要回北藩了。”

“你要走?”我讷讷地问,“怎么突然要回去呢?”

诺地微笑,“也不算突然。这次来夜兰,原是来给老佛爷贺寿的,后来,因为和龙飙有些事情要商议,就一直耽搁到今日了。前些日子,父皇捎信给我,希望我早点回去。想想,这次出来,也有几个月了。是该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闻听诺地要回北藩去,我的心里竟有些不舍。我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走了,以后,我又少了个聊天的对象。”

“其实龙飙也是个挺能聊的人呢。”诺地冲我眨眨眼,“以后就找他聊吧。虽然他很忙,但是招待你,我想他一定有时间。”

我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和那人是一伙的。我一抬眼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如歌,于是忙把诺地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你这次回去,几时回来?要知道,如歌的心里已经有了你,你应该察觉得出。你这突然一走,她一定很难受。”

诺地远远地看了下如歌,叹了口气,“她是个很好的姑娘,但是,跟着我,也是要受委屈的。”

我忙问:“怎么说?”

诺地想了想,认真说道:“我们北藩的皇室,最是讲究门第和血统。我可以收了她,但是我却给不了她名分。”

言下之意,是如歌的身份不够高贵,配不上他这个皇太子——北藩未来的君王啊。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害人的制度。我不由有些着急,“如歌是个多好的女孩子,难道就因为名分,你就要放弃吗?”

诺地定睛注视我,眼神中似是包含着什么,让我不由有些开始着慌。他重重地吐了口气,用小到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如果是你,我就一定不会放弃。”

我受惊地猛然抬头,但是诺地早换成了先前的笑脸,让我不由疑心是否刚才听错了。

“原是想去你那里跟你道别的,但你对我下了禁访令,还正犹豫怎么找你去呢,却巧在这碰上了。”诺地又开始嬉皮笑脸,对我说道:“那就在此道别吧。”

我心里闷闷地,对他强笑下,“说道别,还真是有点突然,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诺地笑道:“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应该不久之后,我还会回来。”他略定了定,脸色认真起来,“以后自己小心。”

我点点头。

他想了下,接着说道:“如果,真的有一天发生了不可预知的事情让你有危险,”他凑近我的耳边,很小声地说道:“就去找明福,他也许会帮你。”

我愣住了。诺地,意有所指,想来他也知道些什么。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让我有事去找明福呢?明福虽是个身份很高的大太监,但毕竟也只是个奴才啊。猛然间想到,当日明福来冷宫告诉我被邀参加寿宴时,也曾说过,倘若哪日需要他的帮助,他一定会尽心尽力。这就让我不明白了,夕雾,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势力和权力的失宠皇后,他为什么要帮助她呢?

“姐姐!”如歌叫了声。

我忙回过神:“啊?怎么了?”

“咱们回吧。诺地殿下已经走了。”如歌有些落寞地说道。原来,诺地在我失神的时候,已经悄然离去了。

我抬眼看看渐行渐远的诺地一行人,心里有些伤怀。叹了口气,回头对如歌说:“别难过,他还会回来的。”

如歌愣了一下,惨然一笑,“姐姐,刚才殿下的话,我听到了。还请姐姐以后不要再拿殿下和我说笑了。”她一字一句地叹道,“我知道,自己不配。”

“如歌!”我叫了一声,但是,心里也是难过,到底我该怎样安慰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

“我没事。”如歌强颜欢笑,“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我自是有数。”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如歌,伤心了。

此后至回到怡红快绿,如歌再没说过一个字。回到冷宫里,她便直接躺到自己的床上,闭上眼,不说话。

紫晴摆上了饭菜,如歌也没有过来吃一口。我叹口气,走到如歌的床前。如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我正要伸手去拍她,却见那被子轻轻颤抖着,原来,她在哭。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也许哭出来,反而会让她好受些。

回到饭桌上,端起碗来,我惦着如歌,自己也是食之无味。紫晴见我和如歌都很反常,连忙小声问我原因。我大概讲了一下,紫晴也不免叹息:“这就是做宫女的悲哀啊。”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淡笑道:“我曾经,也有过与如歌想同的经历。”眼神凝滞了起来,仿佛陷入了一段追忆中,“你信不信,我差一点成了娘娘。”

我的心,瞬间绷紧。

紫晴十四岁进宫,因为聪明伶俐,又擅长一手漂亮的工笔画,所以没过两年便被分到当时还是皇太子的龙飙身边当差。紫晴的身份是东宫的录案侍女,虽然不是很高的级别,但因为可以天天和皇太子打交道,加上紫晴生得秀气,又有才气,龙飙很看重她。当时就有人断定,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龙飙的女人。

然而,只有紫晴自己知道,她心目中的男人,不是龙飙。东宫里经常聚集着一些文人清客,其中大部分的人对于紫晴这样的宫女都是拿着官爷的架势,甚至有的人因为她无意识的失误而对她大加辱骂。只有一个姓萧的年轻翰林,从来对她都是十分和善。她给他端茶递水,他会对她说声“有劳”;当他清晨前来,恰碰到她下夜值的时候,他总会对她微笑地说句“辛苦”。就是因为这样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让紫晴开始留意起这个相貌英俊的男子。经常的相处,让两个年轻人之间,自然而然地生出了情意。

而龙飙对于身边这个出众的少女终于留意起来,几番试探,发现她并不像其他宫女那样,对他心存他念,这让他觉得很是难得。于是,他想收她为侍妾,却被她聪明地婉拒。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然而,那个萧姓的翰林,却对紫晴说,自己的家族不会允许自己娶一个身份微贱的宫女,何况,她还是传闻中皇太子倾慕的女子,他怎么敢和未来的皇帝争女人。后来,萧翰林娶了龙飙的妹妹长公主,身份一跃变成了堂堂的驸马。而紫晴说,自己的心在那一刻,便死了。

龙飙不知怎样知道了这件事,对紫晴的遭遇很是同情。他也了然紫晴的个性,从此对她,尊重了很多。他继位后,又曾经试探过紫晴,如果她愿意,他会给她荣宠。

“其实,皇上不是喜欢我。”紫晴淡淡对我笑道,“只是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拒绝了他的女人,他对我的心思,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的征服欲。”

真的没想到,后宫之中,真的会有像紫晴这样至情至性的女人。感叹,那个萧翰林,真是瞎了眼。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就因为她没有高贵的出身,而轻易地舍弃放弃了。

我忍不住好奇起来:“那个萧翰林,现在怎么样了?”

紫晴轻叹口气道:“长公主身体不好,下嫁给他不到两年就故去了。而他从此纵声酒色,据说,前阵子因为争抢一个歌妓,和别人发生冲突,他唆使家丁把人家给打死了。官也就因此丢了,可能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吧。”似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这个人曾经是她心中的牵挂。

“姓萧的人,”我不禁问道,“可是淑妃那个萧氏家族的?”

紫晴没有表情地说道:“他是萧淑妃的哥哥,算是国舅吧。”

国舅?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我忙问道:“是萧鄯奇?”

紫晴一愣,“你知道他?”

没想到,那个萧氏家族首当其冲的牺牲品,就是紫晴的前任情人。这世界还真是小。我耸耸肩,“倒是听过别人说起过这件事。”这算不算是萧鄯奇当年有负紫晴的一种报应呢?

紫晴沉默了一下,慢慢说道:“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下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是语气仿佛有些感伤。

见她低落,我忙岔开这个话题:“不过,我倒真的很佩服你的胆量,连皇帝都会拒绝。”

紫晴抬起头,眼神清澈,“女人对情不同于男人。心里装了一个人,便再难容进第二个。皇上是个明君,也是个真性情的男子,这些道理,他是明白的。”

“可是,后来你也对萧鄯奇死心了啊,为什么不考虑下皇上的意思?”我对这个问题非常关心。

紫晴莞尔一笑道:“皇上对我只是一种不甘心,但那不是情。况且,我并不希罕一个妃子的封号和身份,也不喜欢整天为了一个男人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地过日子。我宁愿找个疼爱自己的老实男人过一辈子,哪怕日子清苦,也是幸福的。”她看看我,认真说道:“我和皇上说过这个问题,他理解。”

“难得,放弃做娘娘而选择一个平凡人的生活,紫晴,你很有勇气。”我由衷地叹道。

“你这话,和皇上说得竟是一个样,真是有默契。怪不得他选你当皇后。”紫晴笑道。

看看夕雾的境遇再比较一下紫晴,我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我比不了你的,至少我没有你的坚毅和决心。”夕雾,当年如果你能和紫晴一般坚持己见,选择过平常人的生活,真情真理地和龙飙沟通,相信你的境遇绝不是今天这样。我想,夕雾当时一定是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说不定做着麻雀变凤凰的白日梦,期待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真正的皇后。现在,我有点明白明公公当日所说的“娘娘今日的聪慧,远胜当年。倘若当年娘娘有今日的才思,想来今日必不是如此境遇了。”意义原是这样的。

我曾经不明白,即便夕雾是个傀儡皇后,按理说龙飙不待见她还算正常,可是像当日那样十足的厌恶就说不过去的。现在想想,有个紫晴在前的比较,夕雾的做法的确有点让人看轻。虽然,夕雾应该是有原因,因为辛者库的劳作太艰苦,想脱离那种环境,但毕竟,同为宫女,紫晴如此知性,夕雾就是显而易见的庸俗了。

我必须承认,夕雾沦落到今日的惨淡,自身也应负上相应的责任。

“夕雾,你和我是不一样的。”紫晴静静地注视我,语气真诚,“说实话,当我在咸寿宫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那样平庸。”她微微一笑,“后来,你的种种表现更印证了我的看法。要不然,我才不会在那样的场合里,冒着以下犯上的罪责替你解围。”她正了脸色,“曾经,我也和许多人一样,不大看重你。可是,是那次寿宴,让我对你完全改观。想来,万岁爷如是吧。”

说真的,紫晴的一番话,让我很感慨,只是好端端地提到龙飙,我的心不由自主地慌乱了一下。

“说了这么半天的我了,还是去看看如歌怎样了?”紫晴起身端了一碗汤,走向如歌床前。

我钦佩地看看她的背影,这个女孩子不简单,这番话明是对我,实则是劝慰如歌。我想,如果紫晴有一天能够穿越到21世纪,一定不会比任何在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差。自强自尊自立,这三个现代社会人类拥有的基本品德,我竟然能够在一个古代女子的身上发现。真的不知道,将来谁会有幸娶到这个好姑娘。但是,萧鄯奇和龙飙,肯定是都没戏了。

有些事情,知道了,心底不见得会觉得轻松。我呆坐着,看着如歌伤心的模样,心里不是不心疼的。不禁有些气恼诺地,明明我之前看到的就是他和如歌互相有意啊,既然如此,即便不能够给如歌名分,也不能当着她的面拒绝啊。再说,就算是身份相差悬殊,可是我想如歌应该不介意给他做个侍妾。因为诺地将来早晚要做北藩的皇帝,那时,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没人会反对。到时,给如歌一个名分便不是什么难事。他为什么要推托呢?还有,他说的那句“如果是你,我就一定不会放弃”分明就是一句太过暧昧的话啊。而我一直都认为,我们只是朋友。

我有点烦。现在,总有一种自己伤害了如歌的感觉,可是,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次日,正当我打算去居云宫看看秀童时,紫晴却突然从外面带来了噩耗——年幼的赤予夭折了。

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觉得很难过,不知是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是因为悲伤的秀童。

因为天花是高度危险的传染病,所以,赤予死后,便被按照宫里的规矩,就地火化了。就连赤予生前住的那间屋子,也被一把火烧掉。秀童,连孩子最后的一面都没有见到。因为事发时正是清明时节,龙飙正带着大队人马住在皇陵附近的行宫,闻听了唯一的皇子夭亡的消息,想回来也是鞭长莫及。谁能想到夜兰当朝唯一的龙嗣,竟走得这般无声无息。

出于种种原因,龙飙膝下,只有一子两女。那两个皇女,母亲都是低等的宫嫔。唯有秀童,诞下这唯一的皇子。这皇子对她、皇太后甚至是整个萧氏家族来说,意义都非同一般。秀童因为来自被龙飙忌惮的萧氏家族,便注定了她不会被他立为皇后。可是平心而论,秀童无论是容貌、性情、资质、修养,哪方面都不输与沈蘩炽,甚至是比沈蘩炽强很多。如此优秀的女子,龙飙不可能不会动心,同时他也需要用秀童来牵制并不具备皇后德行的代理皇后沈蘩炽,所以,便让她诞下了皇子。这样,即便是立了沈蘩炽为后,秀童也不吃亏,因为如果龙飙驾崩,继位的极有可能就是秀童的儿子。到时候母以子贵,秀童也是皇太后,照样可以起到牵制蘩炽的作用。相信萧氏家族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忍了被沈家的女儿占据代理皇后的位置这口气。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没有了,萧氏最重要的砝码失去了,可以想见秀童和皇太后该是怎样的伤怀。我没有去探望秀童,只叫紫晴将我写的一副挽联送到居云宫,想来此后几天,到她居云宫去的人恐是不少,我这会去了,倒让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和猜测。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会想起秀童来。我暗自好笑了下,自己没有蕾丝的倾向,何以总会惦记她呢?不过我承认,秀童是我在这个宫里见到的女人中,最有灵性的一个,也许我对她,是一种惺惺相惜吧。

随后几天,听说龙飙从行宫赶了回来,对于赤予的夭亡很是悲痛,下令缀朝十日为赤予举哀。对于痛失爱子的秀童,除了好言相慰,这几日龙飙也是夜夜陪伴在她的身边。我想,即便是龙飙对秀童的萧氏娘家人有再大的忌惮和疑虑,但是单对秀童,他还是有情的。很奇怪,闻听龙飙陪伴秀童的消息时,我一点也不像那日听到他宠幸沈蘩炽般介意。可能对于经历丧子之痛的秀童,我是充满了同情吧。

但是,对于龙飙这个皇帝来说,情意和政事是两回事。在安抚秀童的同时,他开始了对萧氏集团的打击。秀童的哥哥萧鄯奇最终被定了罪。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被流放到边陲。萧鄯奇戴罪前是内阁的侍郎,掌管着人事方面的任免大权,萧氏很多成员都是由他举荐得到朝廷的任用。这次他被革职下狱,一些善于见风使舵的官员,纷纷倒向了沈氏一方,每日都会有很多大小官员参劾萧氏的官员。而龙飙,怕也是打算借此机会彻底削弱萧氏的势力。凡是有参劾萧氏的奏折,龙飙都会亲自过问,并派亲信调查。短短几日,因为各种问题被革职、拘押的萧氏官员已经不下十余名。看起来,龙飙这次是要动真格的了。

不是我突然对朝政感兴趣,只是,一直觉得龙飙说过的那场风波会牵连到我,虽然不愿相信,但是宫廷斗争千变万化,十分复杂,多做些防范工作总是没错的。在这一点上,紫晴与我的看法是一致的。

紫晴是被龙飙信任的人,她往往会给我带来一些比较客观而及时的信息。但是对我的疑问,她总是有问必答。几天下来,在紫晴的帮助下,我总算是对时局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就目前发展的形势来看,似乎萧氏已经被龙飙抽筋动骨。其实事实,并非如此。龙飙这几天所革职拘押的萧氏成员,只是品级比较低的散置官员。要知道,现在的丞相萧道仁刚刚查办了一些冤假错案,在百姓和官员中的声望很高;漠西都督萧道义、手里掌握着西北方面绝对多数的兵权;而一向以治理水患有道的远查使萧文和,此时正在治理环江百年不遇的洪灾。龙飙对于这些人,现阶段还没有更好的方法对付,甚至于,他很多方面还要依赖他们。想来龙飙对此,也是十分困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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