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只疑心梦贵妾这话是来跟她要价,便说道:“梦贵妾不必担心,只要梦贵妾肯答应出山帮我,咱们两人联手,定然能在这王府之中闯出一片天来。”
梦贵妾笑了笑,这才站起身来,说道:“不早了,段主子还是请尽早离去吧,万一伤着段主子跟肚子里的小郡王,我担当不起。”
倾城知道梦贵妾是真的不想再入这宁王府争斗之中了,便也无法,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忽然停住了脚步,询问道:“梦贵妾,我记得你上一次出去是在歆宜的册封大典上,可是你现在可知道王爷杀了韦家满门吗?”
她一怔,迅速道:“仿佛有些耳闻。”
倾城点点头,笑着道:“那你可知道,韦主子她有本事不进反退,又要被封为尊上主侧妃了么?你要知道,这个位置已经相当于王妃娘娘了!”
梦贵妾再一愣,目光已经不能平静如水,“这我倒是不知道的,不过她一向花招百出心思缜密,能不进而退也不奇怪。”
倾城看出了梦贵妾的眉眼之中的犹豫,笑了笑,直勾勾地看着她,道:“梦贵妾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按照韦主子的为人,她果然就能这样含笑着忍受这样的耻辱,而安安稳稳地当王爷的尊上主侧妃么?”
此时,梦贵妾已经是长眉深锁了,“别人或许还能,但是她韦主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倾城一步一步,循循善诱,“所以梦贵妾,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要伺机报复,可是她要报复的究竟是谁呢?谁杀了她韦家满门呢?”
梦贵妾呀了一声,抬起眼看向倾城,“王爷!是王爷杀了她们韦家满门!她,她难道要向王爷报复?她到底要如何报复王爷呢?王爷,王爷是当朝幌子,难道,难道她能杀了王爷不成?”
“杀了王爷这样蠢的事情,韦主子自然不会做,可是要说杀了王爷的孩子,韦主子做起来那还不是得心应手么?梦贵妾难道忘了么?当年梦贵妾的孩子,便是这样被她活生生的害死在肚子里的,她能害你,自然也能害别人,她若是算计的王爷子孙,也是算计了王爷的心!韦主子可不是狠绝了么?”倾城一边说着,一边瞧向了梦贵妾,渐渐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你除了王爷的爱,其他什么都不稀罕,可是若是王爷没了自己的孩子,王爷只会生不如死,你口口声声说爱王爷,可是如今却眼睁睁的看着韦主子一人做大毒害皇嗣也不为所动吗?今日我来请你出山,非是为了我一人,而是为了万民,为了王爷,来跟你请命来了!梦贵妾,你若是真的爱王爷,你忍心看着他被人算计么?”
梦贵妾的秀眉皱得越来越紧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满是泪水,似乎也被倾城的话所打动一般。
“所以梦贵妾,只求你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请你再次出山吧。”倾城说着,便跪在了梦贵妾的面前,仰起头看着她。
她踉跄了一下子,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其纠结起来,月光洒在她青灰色的脸上,越发显得她脸色之苍白。
“呵呵,孩子,孩子。”梦贵妾忽然笑了,笑得很凄凉,她忽然看向倾城,眼中的泪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好,我答应你,即便我不是为了自己,也该为了我的孩子好好地去争一争了。”
如此,倾城离去,回到风华居中,更是一夜好眠。
翌日,倾城前去给韦主子请安,韦主子这儿今日倒是清闲,只有韦主子一个人歪在临床的榻上,正戴着琥珀镜子在拣选待会要缝制的图样。
静华正站在外面的廊子上给鹦哥洗澡,见倾城来了,爱答不理的随便行了个礼就算过了。
倾城自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便无所谓的笑笑,抬脚进了院子里。
“姐姐,妹妹来了,在看什么呢?这样的有趣?”倾城轻轻走到韦主子的身边,低头去看她手里的图样子。
韦主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更是温婉一笑,指着旁边的一个酸枝大花椅子,淡淡道:“坐。”
倾城依言坐了,静华端上来一杯茶,她不过接过来,看了一看便仍旧放下了,“我不吃老君眉的。”
韦主子瞧了倾城一眼,诧异道:“如何不吃老君眉了?这茶香俨,我记得你最是喜欢吃这个的。”
“这些日子身子略微有些不爽,太医嘱咐了不能喝俨茶了,饮食都是清淡的呢。”倾城微微笑笑,道:“姐姐要选什么样子?可选好了?叫妹妹也来看看。”
韦主子淡淡笑笑,将手中的一堆图样子递给倾城,“我今日忙了一天了,甚是疲乏,挑花了眼睛也选不出几个好的来,妹妹眼光灵秀,妹妹帮我选选吧。”
倾城答应着,自去看那些图样子。果然都精美异常,可谓巧夺天工!不过有几张样子好像被翻腾了很多次,纸样都有些微微的旧了,她心想韦主子必然是中意这几张的,便打算投其所好,也选了这几张道:“妹妹瞧着这几张就还不错。”
韦主子接过去一看,也笑了笑,“还是妹妹的眼光独到,我也是瞧着这几样好。”
正说着呢,倾城忽然瞥见韦主子旁边的笸箩里放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长衫,那样子款式她倒是颇为熟悉的,好像,好像是她曾经缝制给李绍明的那一件,只是她不知道,李绍明的衣服,如何在佟佳皇贵妃这里出现呢?
许是倾城的目光太过直接,韦主子也察觉到了,便拿起那件衣裳笑笑,“妹妹一直瞧着这件衣裳,怎么了?”
“哦,没什么,看着这样子像是王爷的旧衣吧。”
韦主子点点头,笑笑道:“昨儿王爷在我这里宿着,我瞧着这件衣裳穿着也有些旧了,便说给王爷新裁制一件吧,王爷便说叫我把这件旧衣服拿出去丢了吧,我想,这衣衫毕竟也是王爷曾经穿过的,便不打算丢,待会收起来便是了,静华,去,快将王爷的这件旧衣服收起来吧!”
静华进来将衣服拿走了,韦主子仿佛不觉得初瑾脸色有异样一般仍然道:“寻常王爷的衣物都是不能丢的,都要保管起来,只是这件也不知道怎么了,王爷忽然说叫人丢了,我瞧着那针脚倒是好的,只是穿得旧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给王爷的,妹妹知道吗?”
她一边说这话,一边拿眼看了倾城一眼。
倾城心头酸涩,只觉得舌头都有些直了,“妹妹也不知道,许是王爷之前哪个心爱的给他做的,所以舍不得丢吧。”
韦主子扑哧笑笑,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妹妹这话说得可是新鲜了,王爷心爱的人——除了妹妹,还能有谁呢?”
倾城知道她意有所指,便只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今儿穿了一双绿色的鞋子,暖暖的绿意,顶端只用浅绒色的丝线细细的勾勒了一副戏蝶图,正好那蝴蝶的翅膀铺盖了整幅鞋面,绣鞋的头上还用小银珠细细的界定了几下,微微一动倒像是蝴蝶的触角一般。
倾城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无感慨地说:“瞧姐姐说的,王府中这样多的人,除了你我,自然还有无数青春貌美的少女等着用自己的一副热心肠捂热王爷的心,更别说即将到来的选秀了,三年一次的选秀,多得是如花一样的少女想进来伺候王爷,三年了,已经过去了三年,妾身已然都老了。”
“妹妹颇得王爷宠爱,还这样说的话,叫我们这些老人可怎么办呢!王爷固然喜欢青春少女,可是身边也不能不少几个贴心的人,不然这王府中的老人们,可真就没有活路了。”韦主子似乎被倾城的话触动了心肠,也怔怔地看着窗外的秋景不说话了。
她们两个谁也没说话,就这样坐在那里,看着院子里的秋菊出神。
倾城略坐了会儿,仍然告辞出来了,才出的门来,便觉得肚子有些微微的疼。
九福姑姑忙上前来扶住她,关切道:“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胎又有什么问题了?”
“没事,我没事。”倾城兀自挣扎着,道:“你可知道,韦主子这里的废物,一般都会丢到哪里去?”
幸而静华没有将东西丢的太远,在一堆杂物中,倾城终于找到了那件长衫。,当年还是天青色的一件衣服,如今已经微微的变色了,她摸着那件衣服,只觉得心头萧瑟,不觉竟然流下泪来。
九福姑姑却是不解,“主子,捡这一件旧衣服干什么?”
倾城凄楚一笑,抚摸着那件衣裳,“那时你在韦主子身边伺候着,自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衣裳,是我为王爷做的第一件衣裳,王爷他一直穿着的,你瞧着这袖子这里都磨了。”
九福姑姑听闻这话,神情便带了一丝不忍,“主子如果如此惦记王爷,不如我去将王爷请来略坐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