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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养生第十五

古人重养生,尤其是南北朝时期,但不得其法者甚众,《养生》对此多有记载。当时人炼丹服药,以求长寿成仙,结果为药所误者甚多,所以颜之推语重心长地指出:不要去空养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啊!必要时,舍生取义也是应该的。

原文

神仙之事,未可全诬;但性命在天,或难钟值。人生居世,触途牵絷:幼少之日,既有供养之勤;成立之年,便增妻孥之累。衣食资须,公私驱役;而望遁迹山林,超然尘滓,千万不遇一尔。加以金玉之费,炉器所须,益非贫士所办。学如牛毛,成如麟角。华山之下,白骨如莽,何有可遂之理?考之内教,纵使得仙,终当有死,不能出世,不愿汝曹专精于此。若其爱养神明,调护气息,慎节起卧,均适寒暄,禁忌食饮,将饵药物,遂其所禀,不为夭折者,吾无间然。诸药饵法,不废世务也。庚肩吾常服槐实,年七十余,目看细字,须发犹黑。邺中朝士,有单服杏仁、枸杞、黄精、术、车前得益者甚多,不能一一说尔。吾尝患齿,摇动欲落,饮食热冷,皆苦疼痛。见《抱朴子》牢齿之法,早朝叩齿三百下为良;行之数日,即便平愈,今恒持之。此辈小术,无损于事,亦可修也。凡欲饵药,陶隐居《太清方》中总录甚备,但须精审,不可轻脱。近有王爱州在邺学服松脂,不得节度,肠塞而死,为药所误者甚多。

译文

修道成仙的故事,不能说全是假的,只是命中注定难碰到这种机会。人生一世,处处受到牵挂羁绊:小时候有供养服侍父母的辛劳,长大后又多了妻儿子女的拖累。既要解决吃饭穿衣的费用,又要为公事、私事奔波劳累,这个样子还想隐居生活在山中,远离尘嚣的,恐怕千万人当中也没有一个。再加上炼丹所需的费用以及炉、鼎等器皿,更不是一般的穷光蛋能做到的。学仙的人多如牛毛,能成仙的人却凤毛麟角。华山下面,累累白骨多如野草,哪有尽如人意的道理?翻阅佛教经典,说人即使能够得道成仙,最终还是会死的,不能摆脱尘世的羁缚,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把精力放在这个方面。如果你们着力于保养精神,调理正气,起居有节,适应寒暖,饮食有度,服药养身,活到上天决定的一般人的自然年纪,没有中途夭折,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学习各种吃药的方法,却不要因此而耽误世间的各种事务。庾肩吾常常吃槐实,七十多岁了眼睛还能看清细小的文字,头发胡子还是黑的。邺中的大臣中有很多人单服杏仁、枸杞、黄精、白术、车前,效果良好,在此不能一个个说清楚。我曾经牙齿痛,摇一摇好像要掉了,吃东西不论冷热都疼痛。后来看见《抱朴子》上记载的牢齿方法:早上叩齿三百下,可获良效。我试着做了几天牙痛就好了,到现在我还一直坚持早上叩齿。这种治病的小方法,不会耽误我们做事,是可以学习一下的。要是你们想服药强身,那陶隐居的《太清方》中收录的药方很完善,但也要小心选用,不可轻率。最近有个叫王爱州的人在邺城服用松脂,因为不得其法,最后肠阻而死,被药物所误害的人有很多啊。

原文

夫养生者先须虑祸,全身保性,有此生然后养之,勿徒养其无生也。单豹养于内而丧外,张毅养于外而丧内,前贤所戒也。嵇康著《养生》之论,而以傲物受刑;石崇冀服饵之征,而以贪溺取祸,往世之所迷也。

译文

注重养生的人首先要考虑避免灾祸,保全身心,好好活着才谈得上保养,不要白费心思保养那不存在的生命。单豹善于养身,却因外部发生的灾祸而送命;张毅善于避祸,却因身体发病而丧生,这都是前人引以为戒的。嵇康写有《养生论》一书,却因为傲慢无礼被杀,石崇希望多服药延年益寿,却因贪财好色而招杀身之祸,这些都是那些糊涂的先辈们的例子。

原文

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涉险畏之途,干祸难之事,贪欲以伤生,谗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躯而济国,君子不咎也。自乱离已来,吾见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为不救,徒取窘辱,令人愤懑。侯景之乱,王公将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无全者。唯吴郡太守张嵊,建义不捷,为贼所害,辞色不挠;及鄱阳王世子谢夫人,登屋诟怒,见射而毙。夫人,谢遵女也。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婢妾引决若此之易?悲夫!

译文

生命不能不珍惜,也不能无原则地珍惜。走上危险可怕的道路,卷入招致祸难的事情,追求欲望而伤害到身体,流言恶语枉遭死命,君子要在这些方面珍惜生命。固守忠孝而被杀,广行仁义而遭罪,舍身拼命以救国,君子在这些方面捐躯就无怨。自梁代乱离以来,我看到有一些所谓的名吏和贤士,面对危机却苟且偷生,最后不但没能逃得性命,还白白遭到羞辱,真是令人愤慨啊!侯景叛乱的时候,王侯将相大多横遭杀害污辱,妃嫔、公主、姬妾没有几个幸免。只有吴郡太守张带领义军反抗,可惜失败了,被反贼所杀害,但生死关头他言语面色毫不屈服。还有鄱阳王世子萧嗣的夫人谢氏,爬上房顶怒骂叛贼,被乱箭射死。谢夫人就是谢遵的女儿。为什么那些贤良明智的人坚守德操就那么困难?而侍婢、小妾舍生取义却如此容易?真让人觉得悲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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