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偷学武功
这日傍晚，送嫁队伍在一处低矮的山丘上安营，金黄色的夕阳照在大地上，撒下了一片暖暖和乐的氛围。
每天在这个时候，李云袖就会跟元迟习武练功，几乎已成了定例。但今天等了半个多时辰还不见元迟出现，一打听才知道太子早于安营时就召集了元迟等一干将领谋士在大帐中议事。
李云袖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将以往学过的招式练习一番，但这些招式她早已烂熟于心，只练了一会就觉得无聊之极，没了兴趣。“一个人练有什么劲，不如找个人来对打！”
她想到就做，叫住从身旁走过的一名士兵。她对这个人有印象，叫赵大威，是个千夫长，身手很不错。
“赵大威，你过来！”
“公主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让你跟我对打。”说完摆开架势。
赵大威“啊”了一声，面露难色。“小人不敢！而且小人也不会使剑！”
李云袖把剑扔到旁边，脆声道：“那我也不使剑，咱们徒手搏击！”
赵大威哪里敢跟她打，她可是公主，打坏了还不是他倒霉，所以才托词说不会使剑，希望能躲过这一劫，但万万没想到这公主竟然这么豪气，要空手跟他打。心想打败这么娇滴滴的公主是轻而易举的事，但身份悬殊，他怎敢动手？况且打女人也不是男子汉该干的事。
李云袖见他犹犹豫豫，知他心思，笑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事后找你算账的，即便我被你打坏了，也没人找你麻烦。怎么，难道你是怕打不过我，被别人笑话么？看招！”
赵大威一听她说他不跟她打是担心打不过她，有损男子汉的尊严，而且这娇公主已经一脚朝他的脸踢过来，再不动手就只能是鼻断牙落的下场，只好出手反击。
他本来想在几招之内就可以让这公主知难而退，没想到她身子灵活，步法奇怪，突然一个旋身，自己身子就被莫名其妙的抬起来，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砰”的一声，给扔到了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
一阵轰天的喝彩声和笑声由四周传来，原来周围不知道何时围了好多士兵，见赵大威给摔了个灰头土脸，都齐声哄笑。
赵大威难以置信的爬起来，看看身上到处都是草屑和泥土，屁股和背部的痛感传来，才相信这是事实，向李云袖行了个礼，一脸惭愧的没入人群。
李云袖意犹未尽，叫道：“谁还想和本公主练练，赶快上来！”娇美的小脸红彤彤的，意气风发。
士兵们见赵大威败阵，都开始对这位娇媚公主的实力进行重新评估，一时无人上场。
李云袖见此，又开始故伎重施，笑道：“难道我花桑国的勇士都是胆小怕输之辈吗？”
这一招果然有效，有一个士兵排众而出，笑嘻嘻的道：“希望公主手下留情，不要把小的腿儿摔断了！”
“你要不想摔断腿儿，就要全力施为。看招！”
这个士兵比赵大威瘦小一些，身形也较灵活，李云袖跟他缠斗了好一会，才觑准一个空隙，将他打倒。喝彩之声轰天而起，宛如爆了一个响雷。
接下来，又有几位士兵上场向李云袖“挑战”。虽然这些士兵都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手，身手不凡，但李云袖学的招式甚杂，五门六派，除了中国武术，柔道、空手道、跆拳道等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她都加以糅合运用到比斗中，甚至连蒙古摔跤都加了进来，看起来奇怪招式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再加上这几天元迟的悉心教导，功夫远远胜过这些士兵。因此她一直保持胜者的地位，每每将上场的士兵以各种姿势打倒在地。她出手很有分寸，不会真的将他们打伤，只是打发时间，娱乐一下而已，而士兵们见她一直笑意盈盈，虽然得胜，但没有骄狂之态，也没有对战败者的不屑，因此也都不介意这千娇百媚的公主打败他们的战友，反而对她非常喜爱，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时李云袖又制住了一名挑战者，正想把他绊倒在地，一瞥眼看见人群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她嘴边勾起一丝坏笑，改变计划，将那士兵向上抛去，然后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那士兵就身不由己的向围观的人群跌去。
士兵们本来齐声叫好，一个“好”还没说完，全都不约而同的噤声，张大了嘴巴，一脸惊慌。
原来他们看清了那士兵若跌到人群里，必定会砸中一个人，而这人身穿白衣，正是他们的太子赫连信。
眼看着那士兵就要砸到太子身上，只见他一个侧身，双臂伸出，抓住了那士兵肩腿，将其放到地上。
这时那士兵才惊魂甫定，待看清救自己的是太子时，又是一个惊吓，双腿一软跪倒地上。这可是冒犯了太子啊！
但太子此时也没时间理会他了，李云袖将那人踢出去后，就如影随形紧跟在后，娇声道：“太子看招！”
众人均都吸了一口气，公主竟然敢向太子动手，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太子平日很少出手，大家都想见一见太子的功夫，无不对两人这一战充满了好奇心和兴趣，期望一睹为快。
众人自觉地后退一步，留给两人更大的施展空间。李云袖轻如流云般冲过来，紧锣密鼓的展开攻击，身手极快。太子虽然是仓促应战，但瞬间就应付自如，挽回颓局，但眼神中略有嗔怪的意思，显是对李云袖的“放肆”有些不满，但不满归不满，总要先应付她才可以，况且周围有上百兵士围观，他若束手就擒岂不是颜面尽失，威信扫地，况且这也关系到花桑国男儿的面子问题，不要忘记李云袖已经一连打败十来名花桑军中的勇士了，若自己也败了，岂不是让世人知道花桑勇士连女子都对付不了，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士气。
两人空手相斗，比的是拳脚功夫。李云袖始终是攻击的一方，不断变招，太子则主守，往往等对方拳脚快要及身时方出招应对，履险如夷，赢得一片喝彩声。十几招之后，他觑准一个空隙，连出三招将李云袖迫退，然后转守为攻，一招紧似一招，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好看，这时他早已看出李云袖轻功远远不及自己，差不多是最末流的水平，因此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片刻就使得招式变幻莫测的李云袖香汗淋漓，难以招架。
此时李云袖突然站定，撅着小嘴，皱眉盯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样子，神态娇憨可爱，然后突然向后连续几个空翻，拾起地上先前被自己扔下的长剑，展开刚刚从元迟处学会的剑术，向太子攻去。太子略显无奈的摇头，站在原地不同。李云袖见此，也停下手，问道：“你怎么不动了，快拿把剑来，咱们接着比！”
太子微微皱眉，温言道：“公主，该停手了！”
“干嘛吊人胃口，还没打够呢，看招！”说罢持剑冲了过去。
太子叹了口气，迅如闪电般欺身而上，空手跟李云袖连过三招，蓦地右手食中两指夹住剑身，左手则一指点在她持剑的小臂上，只听她“啊”了一声，长剑易主。李云袖这才意识到他之前没有全力出手，一直让着她，不由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言，心中有一丝感激，却也有点生气。不过夺剑之辱可说完全是自己找的，因为之前他已经劝她停手，她没有领他的好意，反而恋战不舍，徒招败绩。
围观的士兵们大部分都没看清太子是怎样出手的，只觉眼前一花，剑就到了他手里，出手之迅捷果断，与此前大不相同。刚才被李云袖打败的兵士一直在旁观战，此时见太子为他们挽回了颜面，都是精神振奋，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就好像赢的是他们自己。
李云袖坦然笑道：“还是太子厉害，云袖服了！”她早在学武之初就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是输了，不会抵赖，也不会觉得耻辱。
太子倒是有些愕然，看她如此乖觉，本来想责备她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命围观的兵士们散了，各尽职守。
李云袖刚要离去，却被太子叫住了，两人朝夕阳的方向散步。
“袖妹，你的功夫跟谁学的？”太子单刀直入，神色间并无不悦。
李云袖早料到他会问这个，坦然自若的道：“跟元迟将军学的啊，太子不是每天都见吗？”
“你跟元迟学武时日尚浅，根本学不到这个水平，若没有武功根基，也不会学的这么快。再者你的招式奇特多变，不是元迟教出来的。”他凝视着她，似乎是要看她的反应。
唉，这个太子还真是不好对付，但也难不倒她。“哦，之前是跟我两个哥哥学过一些拳脚功夫。”
“云展、云舒？我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以前也不知道你会功夫。”云展云舒从来不会瞒着他什么，而且他与云袖自小相识，很清楚的知道她不会功夫。
“不要说你不知道了，哥哥们也不知道！因为啊，我是偷学的！”她得意的挑眉微笑，朝太子眨了眨眼，表情慧黠可爱。
“偷学？”显然是颇为吃惊。
“嗯。我小时候看见哥哥们练功习武，可以轻易的就跳到树上抓鸟儿睡觉摘果子，觉得很好玩，就跟爹说我也要学。哪知爹和哥哥们说什么女孩子学功夫不成体统，还是不学的好。哥哥们不肯教我，我就在他们练功的时候偷看，学会了一招半式，但因为没人指导，所以把招式练得奇奇怪怪。”这个解释她可自认为是最高招的。
太子沉默不语，似是考虑着她话的可信度，片刻之后才道：“袖妹以后不可再像今日般任性而为了，你已贵为公主，自当矜贵端庄，维持当朝公主的风范，不好随便找人动手比试，倘若失手受伤就不值得了。”神色诚挚，并没有说教责备的语气，反而充满了关心。
李云袖听了他的话，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十分听话的道：“太子教训的是，云袖以后自当谨慎小心！”说完后，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干嘛对他这么言听计从啊！可一抬头看见他温和如春风的面容，接触他深潭般的黑眸，心里就不由得一颤，无来由的泛起要听从他的意愿。同时心中也矛盾不已，怪自己为什么总是屈服在他的威仪之下，为什么这个人淡如白水的三言两语总是让自己不假思索的点头，自己并不是成长在这个君权至上的年代，头脑中没有那个时代的万民般对君主和皇权有着近乎盲目的尊崇和服从。不由得抬头看他，感受着他那不张扬却让人无法忽视的独特魅力，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那张堪称俊秀的容貌仿佛脱离了其它万物般在自己心中变得清晰深刻起来。
她怔怔的看着他，失神中连对方看似无意的避开了她的眼神都没有察觉。
若不是一阵风刮了几颗沙子放肆的跑进她的眼里，她或许还在盯着他而不自知。
她轻叫出声，眼里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水，一颗小小的沙子竟然折磨的她如此痛苦。她试着用手去揉，还是没有用！天哪，怎么办才好？
赫连信终于注意到她的异样，转过头，只一眼便明白过来，皱眉道：“袖妹不要揉了，应该用清水冲洗。”
她没好气的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可附近哪有水？”
赫连信并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反而不无焦虑的看着她。
李云袖看到他的表情，心中一动。心想都是因为他，自己才被沙子迷了眼睛，同时不忿他竟然使自己失神，泛起要捉弄他的想法，报一个小小的仇。
只听她故意抬高音量，表现的万分痛苦，眼泪更是争气的加倍流下来。“不行啊，我睁不开，好难受，不如……不如你帮我吹吹眼睛吧！”她倒要看看这个彬彬有礼、颇有威仪的君子为女孩子吹眼睛是怎样一副神态。
赫连信明显的一愣，半晌才道：“吹眼睛？”
“吹一吹就把沙子吹走了。”看他还在顾虑，又催道：“快点啊，举手之劳而已，难道你见死不救！”
片刻之后，赫连信终于勉强接受了她的建议，稍微靠近了些，微微吹出一口气，神色勉强。
“太远啦，再近点！你使劲吹嘛！”她都差点忍不住把自己的脸贴过去了。这也难怪他，对于一个曾对自己痴心的女子来说，他不得不小心一些。
赫连信往前挪了半步，微微俯身。她则配合的抬起头，“这只这只。”睁大眼睛好使他能看清，眼泪却越流越多。
酥酥痒痒的感觉传来，睁大的泪眼看到眼前放大的脸，以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观察，发现他竟然也是挺好看的，那一双如不见底的深潭般的黑眸近在咫尺，她在那里面发现了自己。耳中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均匀绵长，还有他的味道，特殊而纯净。
她沉迷在观察与欣赏他的乐趣里，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般。蓦地，眼前这个人的双唇好像是在微微颤抖，耳中的呼吸声也有了一丝急促和沉重，那一颗向来沉静自持的心好像也有些乱了。
她心中闪过一丝了悟：他终于有些动心了。
的确，李云袖的美丽，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尤其是当她抬起头，睁着无辜、美丽和正在流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你时，没有人会不涌起想要亲吻她颤动的睫毛和柔润完美的红唇的冲动。
而她的心里此时也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渴望，那好像是……渴望他真的能吻下去。
然而，赫连信猛然退开半步，迅速转过头掩饰住脸上的神色，深吸一口气，当他片刻之后再转过来时，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有礼。“袖妹没事了吧？”
低头掩住仍在流泪的眼睛，语气中有着一丝恼怒。“没事了。”
哼，赫连信，你有自制力是么，那我偏要挑战你的自制力！“道貌岸然”的样子最讨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