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色的云在漆黑的夜色中集聚,镰刀般残破的月亮,隐隐散发出诡异的血色的红晕,仿佛被大地的鲜血染红的,自浓厚的云层中洒下丝丝缕缕的血红色的微光。
空气中,腐烂的气息更加浓郁。
月亮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透过微弱的光线,却见山坡上,伫立着一座座无字墓碑,漫山遍野,似乎快要把整座山淹没。
“……豆豆,这样好吗?”略带无奈的声音。无碑的墓?
“——嗯。童氏一族,天生地养。”豆豆努力的填满最后一座坟,慢慢站起来,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想,他们也会如此希望的吧。”
在这场足以毁灭天地的灾难中,他们是唯一的幸存者。
噢,不。也许……他们也活着。
在她陷入昏迷之时,是端木离夏唤醒了她。他的出现,对豆豆来说,无疑是一种绝处逢生的希望。
他们在水月洞天里找了三天三夜,只找到族人们的遗骸,无一幸存。他们仅仅凭着双手,埋葬了所有的死者立起一座座无字墓碑。
整整,总共一千四百五十六具尸骨。
但这并不是总数。
失踪的族人,总共二百二十六人。
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少尸身被掩埋,还有多少尸身熔于岩浆。
他们……甚至连一具完整的遗骸也没有留下……
从此像泡沫一样消失无踪,所有存在都化为灰烬……
而童战、楠雪、童博,也在失踪之内。
豆豆的眼眸黯了黯,纤细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豆豆……”端木离夏和豆豆站在地狱岩之上,望着岩底奔腾的岩浆。
“你在怨我吧……”端木离夏扯了扯嘴角,眼眸流露出痛苦之色。
若不是为了救他,童博也不会被卷入洪流之中。
当时,童战和楠雪已不知去向,地狱岩顶,满地残破的尸体,只剩下端木离夏和童博二人。眼看着奔腾的洪水夹杂着滚滚岩浆汹涌而来,逃跑已是不可能的。
而童博仅存的灵力只够保护一人,也意味着,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人幸存。
汹涌的火龙咆哮着袭来,电光火石之间,在端木离夏还来不及反应之时,童博飞快的把他推入结界之内,下一刻,他已被奔腾的洪水吞噬,再也没能探出头来。
“他一定活着……一定还活着……”
豆豆转头看他,墨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信念,“他答应过我的……”
“离夏,童大哥一直是很守信用的,对不对?”豆豆的眼眸浅浅的流露出几分执着,“——他答应我就一定会回来的。我会等他,一直……一直……”
她看向褐红色的天空,轻轻的,浅浅的,扬起一抹笑,泪水却不自觉的脱眶而出。
一滴一滴,深深地滴落在土地之中。
端木离夏紧紧的凝视着她。
许久。
“嗯,……我相信。”端木离夏顺着她的目光,仰望天空,“你看,即使经历这场浩劫,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不仅童博,我相信童战和楠雪,他们一定也还活着。”
“终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他看向她,眼里流动着温柔,浅浅的笑,“我会陪你……一起等他回来。”
十八年后。
晨曦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慵懒的洒在铺满鹅卵石的平坦小道蜿蜒的再竹林深处延绵。
也许是雨后初晴,幽静的竹林里,弥漫着轻薄的雾气,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兰的清新香气。偶尔传来几声鸟儿的啼声,显得更为静谧深远。
幽若仙境的竹林深处,顺着竹林小道,很快,便看到一座竹林小屋,屋檐上挂着一个菱形牌子,上面刻着朱红色的“茶”字。
而竹屋的门匾上,刻着四个娟秀的柳体:水月洞天——这便是江湖上香名远播的茶居。
丝丝缕缕的轻烟袅袅从竹屋里飘出,虽是清晨,这间竹屋却早已是坐满品茗的文人雅士。
他们似乎是这间茶居的常客了,尝遍茶叶千万种,却唯独钟情这儿的香茗,每天不来喝上一壶就像缺了什么似地。
“老板娘,早春的碧螺春我可是一年前就预订了!现在可到了吧?”
“早为刘公子预留了。”老板娘微笑着回应,自内室拿出半罐碧螺春来。
“哦?早春的碧螺春?”另一位客人似乎引起了兴趣,“据说水月洞天的碧螺春素来有‘醉花阴’的美名,我要到何时才能一尝芳香?”
“是啊,老板娘。你们这儿的碧螺春怎么产量如此稀少?”
“秦公子,你太过夸奖了。”美妇人羞涩的笑了笑,“不过我们的碧螺春的产量一向少有,再加上离夏馋嘴,茶叶一采摘下来,自己就留下了四罐解解嘴馋,好说歹说也只肯拿出一罐来卖,所以……”她抱歉的笑了笑,耸耸肩,“——只好,物以稀为贵喽!”
“呦?原来是心疼丈夫啊!”众人暧昧的眨眨眼,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都老夫老妻了,感情还那么好!”
美妇人轻轻的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不理会身后传来暧昧的起哄声,转身为客人泡茶。
太阳缓缓的升高了,客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美妇人忙碌的身影没有停止过,大汗已经浸湿了衣裳,清淡的笑容却没有因此消散。似乎很安逸于眼前平淡的生活。
“吱——吱——”车辘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美妇人和客人们诧异的往外一看,却见一名俊美妖娆的美少年,推着木轮椅缓缓走来。
他们从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妖魅的少年。
细碎的黑色刘海随意的披在额前,一张似笑非笑的红润薄唇微抿着,肌肤吹指可弹,眉宇间透露出妖魅之气,就如他那双眼睛般诡异……
是的,没错。诡异的眼睛。
他的右眼是纯粹的淡蓝色,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似乎要陷下去般;而他的左眼被层层黑纱罩住,看不真切。
如迷雾般的俊美少年……
少年似乎很习惯众人的注视,面不改色的停下手中的木轮椅,注视着美妇人,露出一抹妖魅的笑容,“夫人,虽说到水月洞天里品茗必须前三日预订,但我们路经此地,能讨碗茶水喝吗?普通的茶水——能解渴就行,可以吗?”
众人似乎被他倾城的笑容深深迷住。
而美妇人的目光,却落到轮椅上坐着的黑衣男子。
与少年的妖魅比起来,黑衣男子似乎逊色很多。
男子很瘦,非常的瘦,瘦到只剩下一副骨架子,而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
他的头上戴着黑帽,厚重的黑纱遮住了男子的脸,他的全身穿着厚厚的黑衣,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双手也罩上黑纱,一丝肌肤也没暴露在阳光之下。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黑纱的一角被风扬起,隐隐露出一张千沟万壑的脸。就像是被大火灼烧过后,面部扭曲的脸庞。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脸色吓得苍白,冷汗粼粼。
“鬼——鬼啊——”
“好、好可怕……”
“啊,好丑陋的人啊……”众人议论纷纷。
美妇人似乎见惯了大世面,很快镇定了下来,浅笑道,“哦?来者是客,往里请吧。”
少年对众人的鄙夷之词充耳不闻,目光紧紧凝视着美妇人,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同意,自顾自的推着木轮椅走了进去。
美妇人对着少年和黑衣男子礼貌一笑,转身走近内室泡茶。
少年恍若无人的坐下,顺便理了理盖住黑衣男子的面纱,低低的呢喃着,“——喝杯茶再离开吧。”
男子一动不动,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静静的坐在轮椅上,一语不发。
少年耸耸肩,似乎已经很习惯他的寡言,自顾自的对着众人露出一抹魅惑众生的笑容,自己却乐得看着众人为自己神魂颠倒,甚至得意的朝黑衣男子望了一眼。
一阵浓郁清新的茶香自内室弥漫出来,少年陶醉的嗅了嗅茶香,惊道,“好香的茶!”
却见美妇人自内室端出一瓶冒着热气的茶壶,她抱歉的笑,“让你们久等了。”
说着,取来两盏茶杯,一道澄黄色的液体顺着弧度注入其中,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少年迫不及待的举杯,一饮而尽,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惊愕,低声道,“这——‘醉花阴’?!”
“哦?公子也尝过?”
“‘醉花阴’可是茶道中的圣品,只有贵茶居产出,况且一年才产一盒的碧螺春——”少年轻轻的摇头,樱红小嘴若有似无的轻笑,瞧了瞧身上粗布衣服,“——夫人认为,像在下这样的身份,喝得起吗?”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这样的茶香,闻过一次,便终身难忘。”少年自顾自的再倒了杯茶,再次一饮而尽。
少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喝了这杯茶,我也不虚此行了。”
她,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谢谢夫人款待。”少年笑了笑,“还未请教,怎么称呼夫人?”
“我叫豆豆,夫家复姓端木。”豆豆轻轻笑了,顿了顿,“你们可以叫我————端木夫人。”
黑衣男子的身影颤了颤。
“这位公子,你不尝尝吗?”豆豆把目光投向黑衣男子。
“他……”少年摇了摇头,举起杯子放到黑纱之下,“既然端木夫人如此盛情,可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半响,黑衣男子才低下头,喝尽杯中之茶。双手,却一直没有动过。
“——谢谢。”男子的声音犹如粗糙的沙子在摩擦一般,嘶哑低沉,令人听起来不舒服极了。
“好难听的声音啊……”
“我们离这个丑八怪远一点!”
“声音破损了,脸烧毁了,双手双脚都断了,一个十足十的废人。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刘公子嘲讽的说,“我看,不如一抹剑,早死早超生,免得连累他人!”
黑衣男子仍然一动不动,仿佛四周的冷言冷语丝毫没有听到。
“公子,你们这是去哪里?”豆豆疑惑的问,“这儿是断魂林,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不过是见一个故人罢了。”少年噙着一抹笑,湛蓝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玩味,“端木夫人,你的丈夫呢?他怎么舍得让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从早忙到晚?”
“公子说笑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抹上白皙的脸颊,“今天城里有市集,他一早就去赶市集办货去了。”
她含笑着,微微低下头,几缕青丝悄然的隐入衣裳,一道绛红色的丝线在白皙的脖颈上若隐若现。
“端木夫人,这是什么?”少年好奇的眯了眯眼。
“……嗯?”豆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掏出了一枚掌心大小的晶莹碧绿的玉佩,纯黑色的眼眸更柔了。
“很美的玉佩。”少年轻轻笑了。
深厚的黑纱下,一双低垂的眼眸惊愕的抬起,瞳孔猛地收缩。他的身子,微不可闻的颤了颤。
触到手中的冰凉,豆豆的眼神更加柔和,嘴角的微笑更深了。
“夫人似乎很喜欢这块玉佩。”少年的眼神转了转,“哦——你丈夫送的?”
“……”豆豆只是轻轻的摇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那……是很重要的人吧?”
黑衣男子的眼眸闪过一丝微光,呼吸一窒。
“嗯……”低垂着头,豆豆浅笑的凝视着他,墨黑色的眼眸闪闪发亮起来,用一如以往的固执语气,“一个……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呵呵……”少年妖魅的笑了,“夫人似乎很喜欢笑。”
真是从没有见过这么爱笑的女子。仿佛误入人间的不食烟火的仙子,笑容里总有一抹令人温暖的心悸。
黑衣男子的眼眸黯淡下来。
是因为……幸福吗?那个叫端木离夏的男子,当真令她如此幸福吗?
“……是吗?”豆豆低下头,修长的手指细细的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好似手中的物品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因为——”一丝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墨色的眼眸染上丝丝柔情之意,“——若是我伤心,有个人……会心疼的。”
少年噙着笑容,被她眼底的柔情怔住了。
“所以,我会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让他知道……”她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我过得很好、很幸福,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连同……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甜美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会……好好的、用力的……体会他没来得及体会的幸福……”
似乎是少年的错觉,那双一直闪烁着笑意的眼眸浮现一层薄薄的水雾,很快——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滑落,砸碎在灰色的尘土之中。
那些明媚的笑容,确是……出自真心的吗?
为什么,他听见她的心……在哭?
黑衣男子,始终沉默着,眼眸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但那双墨色瞳孔却紧紧凝视着眼前垂下头的女子。
“豆豆——”未见其人但闻其声,一道爽朗的男声自门外响起,“你看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下一刻,一道浅蓝色的身影轻盈而至,停在豆豆身前。
一件粉色衣裳印入眼帘,豆豆惊喜的接过,“离夏,这……?”
“喜欢吗?”端木离夏微笑着,拿着衣裳朝豆豆身上比了比,“你穿这件衣裳一定很漂亮!”
“今早你神神秘秘的去集市,就是为了买这件衣裳?”
“惊喜吧?”端木离夏噙着一抹笑靥,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看看你,满脸都是汗!”豆豆轻笑着,用袖子擦拭离夏脸上的汗水,端了一杯茶给他,“来,喝杯水。”
“嗯。”端木离夏含笑喝下。
“端木兄,你可真宠老婆!”
“端木夫妻一向情深恩爱,举案齐眉的嘛!”
豆豆和端木离夏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突然,端木离夏往豆豆身后看去,目光被那双深邃的蓝眸所吸引,却又看见被包裹得厚实的黑衣男子,疑惑道,“你们是……”
“他们只是路人,进来讨碗水喝罢了。”豆豆微笑着接口。
鼻尖隐约飘过几分清新的茶香,端木离夏的脸色一凝,“这是——”————这茶香,是“醉花阴”!
“好啦,我已经放好热水,你先去清洗一下,嗯?”豆豆笑着抚平他皱起的眉头,不动声色的拉过他的手,往内室走去。
“……都听你的。”虽然仍有疑虑,端木离夏仍旧选择相信她,顺从的宠溺的刮了刮佳人的俏鼻,两人淡淡的笑着。
却在转入内室的一刹那,端木离夏意味深长的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墨色的瞳孔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该上路了。”修长的手指放下茶杯,深邃的蓝眸闪着妖魅的光芒,少年伸手捂了捂右眼上罩着的黑纱,冷笑着。
黑衣男子身子一僵,眼神留念的看了内室一眼,轻轻的点头。
少年起身,推动木质的轮椅,在地上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黑纱之下,那张满目疮痍的面容上,浅浅的、淡淡的,扬起一抹满足的微笑。
“……谢谢。”依旧是粗糙喑哑的低沉男声。
少年的身子一怔,推动轮椅的手顿了顿,又再次动了起来,殷红的小嘴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真是个不择不扣的笨蛋……”
听见木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端木离夏下意识的看向窗外,
“端——木——夫——人——”窗外的少年,脚步一顿。他优雅的回过头,对着豆豆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着她挥手,“我——们——会——再——见——面——的!”
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茂密的竹林之中。
端木离夏低头看着她,迟疑的顿了一下,“他们……”
身旁佳人的脚步停住,她没有看向窗外,径直地低着头。
手上一紧,端木离夏下意识看向她,“豆豆?怎么了?”
豆豆的身躯颤抖起来,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死死的,握住端木离夏的手臂上。
她低着头,浓厚的刘海遮住一双美丽的眼睛。
“豆豆,你抓痛我了。”端木离夏皱了皱眉头。
她似乎没有听见,紧紧的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他的皮肤之中。
“豆豆,你到底怎么了?”惊觉佳人异样,端木离夏扳过她的肩膀,低下头正视她的眼眸。
浑身剧烈的颤抖,她几乎站不住,身子跌落到地上。像个被人丢弃的孩子,眼神迷茫而无助。
“豆豆,豆豆,你怎么了?!”端木离夏蹲在地上,紧紧的抱住了她。
那种慌乱无助而又绝望的眼眸,令他想起十八年的那一幕,她撕心裂肺的哭倒在自己的怀里,几乎失去了求生的渴望,他怕……他好怕……
他好怕,这一次,彻底失去她了。
他紧紧的抱住她,似乎想把她溶入骨血之中,仿佛一松手,她就化作轻烟,永远的离开他。
一道精光从他的眼里闪过,端木离夏面露震惊,神色慌乱起来,“……难道、难道他是——”
“碎掉了……”那双眼眸看起来迷茫无神,豆豆痴痴的呢喃着,“听见了吗……它……碎掉了……”
“豆豆,是他吗?是他吗?!”端木离夏急切的口气,“所以……所以……你说我们是夫妻……”他还以为、以为她终于想通了,原来……原来……
“离夏,你听到了吗……”豆豆朝着他,露出一抹凄凉的笑,眼泪控制不住的滑落。
“……什么?”
“碎掉了……碎掉的声音……听见了吗……”豆豆神情恍惚的呢喃着。
“豆豆,你说什么?什么碎掉了?”端木离夏终于放开了她,慌张的凝视着她的双眸,“豆豆,你别吓我……”
“碎、碎掉了……”
端木离夏怔住了。
他紧紧的凝视她。清楚的看见,那双浓墨色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
终于。他听见了。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支离破碎的声音。
噼里啪啦。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似乎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
那是心——支离破碎的声音。
若,她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迷糊小偷,他仍是温润如玉的童家大少爷。
从未开始。亦无结束。
该多好。
谁是谁生命中的过客,谁是谁生命的转轮。
最终,谁都不是谁的谁。
美人何处,不如不遇倾城色。
———————————————序幕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