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善若水1
梵音清唱，在山谷间弥漫徘徊，千佛慈悲，笑看天下轮回。
半空中盛开着无数紫色曼佗罗，给清辉的天空笼上一层淡淡的紫气。
舒宇靖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一袭深色法袍，纹丝不动的伫立在半空中。梵音越唱越响，响彻天宇。巴洛神族氏人黑压压的一片，齐伏于圣女之下，俯首膜拜，诚心接受千佛赐福，感恩戴德。
舒宇靖忽睁目，一道金光从眸中一闪而出，顿时显得宝相端庄。他三拜顿首，感谢千佛慈悲。千佛的光芒倏然齐射在他的身上，顿时，他被强而慈悲的佛光普照，显得如仙如神。
他心下得意的暗笑，看啊，什么神仙，什么魔族，在这里还不是他舒宇靖为神为仙？驰骋天下？
他的嘴角不可避免的泛起一抹嘲笑，他看着虔诚的族人，冷冷的笑着，真是愚蠢的族人啊！这么天真，这么幼稚，这么轻易的相信什么千佛赐福，哈哈，真是好骗极了！一代代的族人们，你们无欲无求，困守一方，就这样轻易的满足了么？他——舒宇靖才不会这样轻易的满足！
总有一天，他会站在世界的顶端，呼风唤雨，睥睨天下，接受神仙界、地狱界、人界的顶礼膜拜！他幻想着那时的场景，忍不住发出骄傲的笑意，那一天，很快就会来临了！
千佛赐福，慈悲的光芒照耀着凤凰大地，孟紫欣盘膝而坐，冷颜淡淡，目光闪过一丝不屑，她这双利眼看透天地，虚伪，不过是一层薄雾，一挥袖，就即将散去，赤裸裸地露出本质来。所谓千佛赐福，不过是历届圣女同族长用法术幻化而出，欺瞒世人的把戏罢了。
而这一届的族长，舒宇靖，已经被外物感染了……
她微微垂首，黯然闭目，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从她的喉间散出，随着这声叹息，千佛慈悲的笑容逐渐变得僵凝而惨白，半空中无数盛开着的紫色曼佗罗也瞬间失了活力，纷纷凋谢萎缩，一派惨然之象。
感受到这奇异的变故，原本虔诚的接受赐福的族人们齐齐的变色，他们木楞的抬头看着惨白的千佛神像和纷纷凋谢的紫色曼陀罗，心底一片惶恐，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千佛不愿意给予他们赐福了吗？难道是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得罪了神灵？每个人的心底都在不安的猜测着，渐渐的垂下头，仔细的回想着自己是否有所不堪之事，如果有，便在心底虔诚的悔过，巴洛神族的人困于一方之地，没有外物相扰，是以他们单纯善良，认为绝不可以让自己牵连族人的安康。
舒宇靖看着底下的族人，不由面色一变，冷峭高傲的利目直扫孟紫欣，目中浓浓地恨意熊熊燃烧着，仿佛猎物盯着禁锢它的人，毁灭就会是唯一的选择。
“圣女，请记住你的职责。”舒宇靖用秘术传音给她，心头暗暗恼怒。
孟紫欣只木然抬首，朝舒宇靖望去，冷冷的眸子闪着一层淡淡的蓝光。舒宇靖望着那两抹幽幽蓝光，就好似被毒蛇盯上，不敢动弹半分。这熟悉的蓝眸带着熟悉的恐惧一齐向他袭来，这是能洞穿九幽的眸子？可恶！洞穿九幽的眸子居然都是在她的身上，既然命运让他们同为双生子，却偏偏如此不公平的很！
他恨！却只能慌乱的别开眸，暗念咒语，片刻间梵音重响，曼佗罗重盛，天际弥漫着祥和的紫气，族人一见千佛又恢复原样，心头暗喜，以为是千佛给予他们一个悔过的机会，所以，越发在心底尊崇上苍无私的给予，和感激世间万物。舒宇靖见族人情绪没有被波动，暗自松了口气，一切便依古礼继续进行着。
只是，这场古礼究竟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对于那些资质平庸的族人来说，这是千佛赐福，是上苍对他们的眷顾，以保他们无忧无虑，无欲无求，安然一世。但对于舒宇靖与孟紫欣来说，这只是一个骗局，一个从上古就存在的骗局。舒宇靖乐于筹划，乐于融入，乐于接受族人的顶礼膜拜，以满足他日益膨胀的野心欲望。
但是孟紫欣呢？之前她会融入，会尽责祈祷，力求给残弱的族人一点心理安慰。但现在呢？自从见到西门千夜，心底深处的那抹心悸重现，她就觉得这样的日子变得厌倦疲惫和了无意义了。该是时候，断掉所有的一切了！她紧抿唇角，暗暗的下着决心。
她一直就有一个想法，如果看见命运会让人变得懦弱，那还不如看不见！
看不见，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盲目的去追求自己认为对的事物和人，只要瞧不见未来，就可以相信人定胜天。生命短暂，时光如水，只有曾为想得到的东西努力过，这样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才不会后悔。
只可恨，她能看见！这一身法术，这洞穿九幽的眸子和灵眼，这些让她把世间的因缘结果看尽，让她先一步在事务面前束手束脚，不敢过分追求。她爱上了西门千夜，却看不到他们之间的缘分红线，真是可悲哪！
但即使没有结果，心还是那般渴望。静若古井水，却往往被一颗小石子敲破，漪涟层层散开，萦回不止。
祭拜千佛的仪式完毕，族人们纷纷回到自己的村子里，到了夜幕降临时，他们要将自己身上得到的赐福，以放灯的形式放到凤凰大地的空中、水中。于是，居于旱地的族人，他们穿着祭祀的道服，画着鬼魅妆，一齐聚在空旷的平原上，人人点燃一盏孔明灯，托着它，让它进入无垠的夜空中，与群星争辉，点缀着凤凰大地的夜空。他们闭目祈祷，要将自己得到的赐福无私的奉献给其他的族人和凤凰大地的动植物们，让大家一齐得到千佛的恩慈。
而居于水边的族人便三五成群的聚在河边，他们捧着做工精致的河灯，用火石点燃灯芯，将荧荧亮着的河灯缓缓的放在水面上，水波轻荡，使河灯一阵摇曳，灯光迷离，渐渐的随着流水向远方流去，宽阔的河面上，飘着无数河灯，显出一种庄严而大气的美丽。把河灯放出的族人都望着自己远去的那盏河灯闭目祈祷，愿我们伟大的族长和圣女永享福寿，愿所有的族人同胞身体健康，修炼出更好的法术，愿草木鸟兽安然度日。
一时间，整个凤凰大地的上空、河流都荧荧的亮着，昭示着无私的美好。
神庙的左侧伫立着凤凰大地最高的建筑物摘星楼，摘星楼是彷殷商而造，高达千尺，探手便可摘星，伸手便可玩月。初造之时是用于守卫凤凰大地的安宁，防御外族的进攻，如今主要是用于族长同上界的神仙冥想交流所用。
此时，孟紫欣和舒宇靖站在高高的摘星楼上，俯瞰着整个凤凰大地，将一切美景尽收眼底。孟紫欣轻笑，这样，这种心灵的美感，真令人感到万分的舒适啊！
舒宇靖为自己倒了一杯清酒，啜饮着道：“你还是想毁掉这样的凤凰大地吗？毁掉他们单纯的幸福？”
孟紫欣回首看着他，低语道：“那也不该成为你所希望的那种。”
“哈哈！”舒宇靖大笑着，一口将杯中物饮尽，玩弄着酒杯，道：“那就让我们看看，看这凤凰大地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孟紫欣低头想了想，笑着道：“重生之源就藏匿在地宫中，而除了我，似乎没有人可以再进入那个地方了的吧？族长，如果我在进入地宫为凤凰大地祈福时，将重生之源给毁灭掉呢？这样，你还有把握吗？”
舒宇靖面色一变，这个女人真是懂得怎么抓住别人的痛处啊！他踱步到桌边，拿起酒壶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走到孟紫欣的身边，向她举了举酒杯，说道：“要不要来一杯？这可是只用来祭祀的清酒啊，只有先祖和神灵才能喝得到的哟，我可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到这一坛，你知道，负责酿造祭酒的魅族都是些死脑筋，他们的守护阵也挺麻烦的，所以这是很难得的啊。”
说完，他看着孟紫欣不屑的目光，笑着道：“你啊，你啊，总是过于清高了，圣女，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毁灭的本事，那——你就去吧！”
孟紫欣一震，道：“你……”
“嘘。”舒宇靖打着噤声的手势，小声的说道：“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到时你就会知道了。来，我们来欣赏欣赏这美景，等我们那伟大的圣女毁灭掉一切的时候，那可就看不到了的呀！你说是不是？”
孟紫欣扫了他一眼，走到楼的最边上，扶着围栏，遥望着远方，清冷的声音缓慢的说道：“你要知道，不管怎样，我都不可能让你得逞的，你的世界，是不可能出现的。”
“哈哈哈！”舒宇靖大肆的狂笑着，平静的反问：“是吗？”
“那——我们不妨就赌赌看！族长，我一向是很有自信的人，要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好。”孟紫欣诡秘的笑了笑，她除了自身的法力，可还有其他的制胜法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