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每逢周末,母亲总要陪着比她高几厘米的心肝宝贝,一道乘车到我这里来度礼拜天。我当然也可以回娘家去看她们的,但一想到我一回家,母亲总要里里外外忙茶忙饭“招待”我,平日里照顾我女儿已够忙,假日里还要为我再忙,我实于心不忍。于是我主张,周末待女儿一放学,一老一少就到我这里来,一切由我安排服侍。就这样月复月年复年,一切已成了习惯。
今夜也如此,我习惯地送她们下楼出去。打起伞,我一手扶着母亲,一手挽着女儿;还有大包小包永远在生活中运行的毛衣鞋袜什物等,凡有重量的,我都抢着背着拎着。我,真想包揽下全部重荷,可是为了事业,我却让母亲帮我领大了女儿。
而今,我的这一丝“孝顺”只能算作是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疚,为了自己心理平衡的需要了。我知道这需要可归属自私一类的。很快走到了车站。现在不算希罕的“叫叉头”的“行为”,在节俭的母亲眼里,实在不能视为“孝举”的。我无法替她叫出租。
43路车来了,还不算挤。待最后一位乘客走下后,我便将体态笨重的母亲及金雀儿般的女儿,一同推上车,旋即以最敏捷的动作褪下臂弯里的大包小包,统统推进车厢,在车门咣当一声关上之际,我看到母亲尚未站直的身子和女儿频频向我挥动的小手,同时,也听到女售票员愤愤不平的一句断喝:“将老的小的统统往车子上一推,就不管了!”
关闭门灯后黑黝黝的车厢里,我可以想象这位“见证人”的愤懑。
我心头不安。我无法躲避。尽管母亲理解我支持我,而我迄今一切平平;女儿小小心眼也谅解我,而我身为人母却没尽责任。生命的流程,无法逆回。我知道我欠母亲与女儿的,也许只会与日俱增。
细雨仍绵绵,斜斜地从伞面下打湿我的脸颊。我踽踽而行,又想起这句歌词了:“投入地爱一次,忘了自己。”但我总不能忘了自己……
迟到的爱
杜萍呆呆的站在门前,强忍着泪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当中……
梅子
就像一场恶梦一样,杜萍从未想过真会有这么一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正和一位小姐亲昵地在精品屋挑着时装的男人是宋强。一阵阵的晕眩:“不会的,不会的,十几年了,他不会做出这种对不起我的事。”可是,那刺耳的笑声还是毫无遮掩地传到了耳边。
在恍惚中梦游一般回到了家中,杜萍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心中的塔轰然一声顷刻倒塌压得喘不过气来。“啊……”杜萍突然怒向胆边生,疯了似地砸手中所能抓到的东西,女儿小米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吓得不敢哭出声来。
门吱的一声开了,宋强看着满地狼籍的房间,看着地上摔碎的结婚照,顿时明白过来,他一言不发的收拾了几件衣服,住进了公司。
宋强申请离婚的法院传票很快送到了杜萍手中。接二连三的打击,杜萍几乎要倒下了。
离婚案终未被判决,宋强也没有搬回去。
为了小米,杜萍咬紧牙关承担起生活的重担。春去秋来,杜萍的身体况愈下,失眠、脱发、贫血、妇科病、腰背酸痛,生活的艰辛让她过早的憔悴。
一年后的一天黄昏,有人敲门。“来了。”杜萍匆匆地从厨房出来,“你?!……,我们这儿不需要你,请你离开!”门口站的是失魂落魄的宋强,公司倒闭了,身边的女人也走了,什么都没有了。
看着苍老了许多的妻子,宋强突然觉得羞愧,掩脸转身狂奔而去,任凭小米在身后大声喊:
“爸爸、爸爸……”杜萍呆呆的站在门前,强忍着泪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幕当中。
一个月后,从遥远的南方寄来了一个厚厚的包裹:“小米,爸爸对不起你们,这些年让你们吃苦了。爸爸现在在很远的地方,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赎回我的罪过。妈妈的身体不好,替爸爸好好照顾她。邮来的三盒爱心舒丽口服液,记住让你妈妈按时喝。另外,你要努力学习。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南方的爱心舒丽口服液一盒一盒地寄回来。
依旧是一个晚霞绚丽的傍晚,宋强又站在了久别的家门口,杜萍慢慢地推开了门,默默地看着他。桌上,小米垒得齐齐的爱心舒丽口服液盒子,整整一百盒。
当爱已成往事
是否,这个夏季,就在雨声里成为不敢追想的过去?
阎海燕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几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记忆里总是飘荡着这首歌,那样寂寞的声音在心里缓缓地走进走出,林忆莲把这首歌唱得要撞痛人的灵魂。
还在很久以前,喜欢着这首歌的时候,便动不动让这首歌逼出泪来,我总是忍不住的自怜自惜。或许,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了某种预感,知道自己总要成为这类故事的主人公。
夏日是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的,热烈而宁静的阳光使一切失去色彩。
这样的日子总是多梦,在梦里,门外的雨静静地落着,我拿着一把伞,送丈夫上班。推着他,往门外走,我是让怎样的喜悦与羞涩染红了面颊。而他亦幸福而知足地为我做个出门挣钱的人。
醒来的触动仿佛惊了自己一下。我不知道这个梦境到底暗示给我一些什么。
那时我正经历着一场绝望的恋爱,一直有种外飞的打算,为了一个人,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去远远的异地过一份没有保障的生活。我们都知道这个决定一旦作出,将会意味着什么。这个世界不是真空,你无时不感受到它要施加给你的种种威胁,为了生存你必须委屈求全。就是再惊心动魄的爱情,也会有种疑惧,仿佛未来,便总有一种巨大悬念,让人怕再走下去,而不得不借了外界的种种借口来逃避爱情。
我把一切推开,决意要走。情感热烈如斯我却依然有种迟疑,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恰在此时,我的恋爱成了无言的结局。像一出戏,紧锣密鼓地开场,却忽然发现走失了主角。
无法说清我是心情沉重还是如释重负。
只是不再有力气挣扎,我成了自己这出戏里的观众。没有感情地听凭人家为我安排那种目的明确的约会,我的麻木或者仍旧不能算是彻底,因为在兵来将挡的言谈里我觉得受了刺激,在压抑着的不消与悲伤里我亦发现了恋爱居然也可以是这样无稽荒唐的事。
多么渴望处境可以有所改变。
而那个梦境所展示的那种平静安恬的日子却让我如此沉迷,我希望着可以让梦境停驻而成为真实。我的这份期望就落在S身上希望他可以为我塑造这份圆满。
S是我的一个同行,我工作中的许多困难需要他来为我克服。渐渐地,我的种种手忙脚乱的纰漏都依赖他来收拾残局,我正好乐得把一切推在他身上,一副自此事不关己的样子。S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懒散劲儿又好气又好笑,不时痛骂我没有敬业精神,我则回骂是我成全了他好为人师的欲望。
S话不多,总是帮完了忙即走,并不附带交换半个字符。他的面庞上有种未经世事的异样的纯净。即使沉默,也是柔和的,温润的,给人以清风扑面的轻松与舒适,他所代表的,正是那种现实单纯而不失情趣的生活与S终于慢慢熟识起来,偶尔可以开上几句玩笑。他喜欢微笑着听我说些不着边际的琐碎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彼此的那份好感,我知道我们的喜爱不需有言。我们却小心翼翼的地绕开这种领域,迂回曲折地玩些游戏。我是个理智的享乐者,没有真正切入正题的时候总是让人愉悦的,我害怕一旦深入彼此的那份美感会马上丧失。
而我也知道,人生的快乐便如焰火,华美而又稍瞬即逝,在黑暗的夜色里绽放,无从捕捉,亦无从挽留。而有些人更心甘于追求片刻的欢娱。
假若我不是在某一刻忽然情绪失控,我相信我们的试探不知还要维持多久。
S当了我的面,做出一副与人亲密的样子。
我让一种无法克制的怒火烧得几乎失去知觉,我怎样痛快淋漓地痛骂了他,又怎样狂怒地转身离去。我们中的某种默契与和谐将因之丧失殆尽,我将失去他。可是我却在这样疯狂破坏的欲望里感受到某种快意。
一无所有又怎么样,失去他又怎么样?!
那时候我像极了一只要“狂怒地撕碎自己羽毛的小鸟。”
出乎意料地,S却从背后轻轻地拥住了我,我的心一下子柔软如水。那一刻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S如一片长满了青草有河流穿过的滩地,让我的心有种不着痕迹的喜悦。
S为我所有,而我不肯把这点告诉任何人。我只是一个人悄悄地感受这份喜悦(所谓心中暗喜),几乎是直觉我害怕别人介入我们的生活,怕人家将要给我的那些忠告。我也惶惑啊,我也脆弱啊,我只是把它们放在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
S让我的日子变得明净而又单纯起来,我渐渐放弃了暗夜的沉思默想,沉浸到世事的喜悦中去,有了积极入世的态度,觉得宁静的生活于我也蛮相宜。
最初的时候只有激情,只有赏心悦目的陶醉。
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很少,S总是愿意一堆人混在一块,也快乐也无忧,但那种快乐是不踏实的。有种声音在欢乐中尖锐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可以面对面的交流,为什么总要别人来调解气氛,为什么他害怕与我独自面对的时刻。
或者我的性情中阴郁的那一面,让S觉得不安了?
我喜欢他的,不过是他能使我的日子简化,他欢喜我的,也正因为我的曾经沧海的成熟。是否互补的说法,根本就是一个童话?
S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人,对于世事,对于感情,总体会不到那种真正深刻之处,人不经历过长久的可怕的孤独,总不会真正成熟,这或者也是对曲折人生的一种令人心酸的报偿?
S渐渐绝足不至,每天期待着他的到来,一颗心在腔子里没头没脑地乱跳。
曾经那样喜欢他的声音,有种柔和的带光亮的东西让我感动,而他把这点光亮也带走了。
我不过是一座黄鹤楼,我要真心收留的人,最后却杳如黄鹤。
那时几乎每天都要哗哗地下雨,雨从空中连绵不绝地落下,交织成凄艳的哀歌。常常在中午,一个人立在楼上,看雨的轻烟从眼前飘过,我的坚强何尝不是如此虚无,风吹吹就散的,像那些轻烟。
总是强忍着的泪水,总有不肯失态的倔强,我的心即使已千疮百孔,我为什么要让他看到。
日子陡然变得空阔起来,以往属于我们的种种无隙无间的亲密,种种喧嚣热闹的快乐,以及不想诉与人知的哀痛,都在雨水中成了淋湿了的字画,只有一汪汪的晕迹,在人的意识里荡漾。
是否,这个夏季,就在雨声里成为不敢追想的过去?
夏末秋初深夜的寒凉,让人的心冷冷的。我在那份独处的清醒里渐渐明白一些事情。
我不愿再推究到底是哪些东西把我们的感情蛀成了一些无法明察的小洞。
我所要的,不过是一个合理的结局,而这个结局,S说他不能够给我。我的要求超过了他想承受的范围,他要离去,我有什么话讲?
我在这段日子里为了他而同家庭作种种的奋斗,却不曾察觉我们之间已出了差错,他要放弃这份感情的,也正是以家庭的反对作了最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知是该嘲笑自己的迟钝还是该慨叹他的凉薄。从来不认为他会真的伤害我,他给我的这份打击便让我倍感委屈。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在内心里何尝不希望,在自己种种的悲剧想法里,仍会有种喜剧的收煞。可是谁知道,我的期望却真的被错过了。
爱已成为往事。
内心,我们的内心
我们保养皮肤却忽略精神的滋润,妙手化妆却忽略大脑的形态,加薪提职却忽略灵魂的飞升,购车买房却不留思想的空间——内心,我们的内心。
乔叶
那天下午,打开电视,我看到了一个孤独舞蹈的男人。他站在镜子前,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爱恋和迷醉。那是对沉浸在舞蹈世界中的自己的爱恋和迷醉。这爱恋中蕴蓄着复杂的痛苦,这种迷醉中也折射出难言的艰辛。然而痛苦中又溢满了不悔的深情,艰辛里也蓄满了执著的坚定——那真是让人难忘的一双眼睛,一个人,一个灵魂。
后来我知道他叫黄豆豆。那一天,我欣赏了他的3个舞蹈《残春》、《鼓舞》和《一个扭秧歌的人》。
说是欣赏,其实应当说是读。因为他的舞蹈仅用眼睛去观看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得用心灵去理解,用思想去触摸,用你的最真最纯最净的意识去和他的舞蹈接吻。那天下午,我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沉静了下来,沉到了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中。
在舞蹈的间隙,经常会有这样一些镜头:黄豆豆穿过舞台后那些复杂的灯光设备和如网的电缆,穿过长长的狭窄的走廊,穿过宽大的令人窒息的边幕,穿过空荡荡的练功房……然后镜头定格在一桶清澈的水上。这些画面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人们:一朵花的绽放要经历多少风霜,也许只有花蕊才能明了。然而无论它经历多少风霜,它都必须付出泪水、汗水和血水——这些都源于它心灵的泉水。花朵用泉水滋润着自己,也映照着尘世。在这鲜灵而纯净的泉水中,他为自己真实地生活着。
多么简单,又多么珍贵。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心灵如泉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我越来越感到连自己也不能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心若止水。我总是被风诱惑,被各种各样的桥、岸和船帆诱惑。我总是觉得它们可以比水走得更远,却不明白,水其实是走得最远的物质。
有时候走在街上,我常常觉十分迷茫。充斥在周围的那些词语在我的脑海里往往十分陌生:
股票、黄金、各式商战、体育赛事、公关、效益、指数、关系网、房子、职称……追根究底,能把这些词语掀起滚滚热浪的只有一个字:钱。
我曾经谴责一位电视工作者过于残忍,因为他让那位在山洪中失去双亲又身患绝症的小女孩在屏幕上一遍遍地哭诉自己的遭遇,他说这种哭诉只是为了获取观众的捐赠和同情。而捐赠和同情对这个小女孩来说已没有任何本质意义上的拯救。他让小女揭开伤疤一次次残酷地表演,究其实只是为了新闻效应本身。听到我的谴责,这位电视工作者淡淡一笑,给我讲述了台弯名艺人白冰冰的女儿白晓燕被绑架后由于新闻界的疯狂参与从而导致那位17岁的女孩惨死匪手的事,最后他说:“新闻业的恶性竞争与职业道德的丧失和白晓燕的死一样,都是这个社会的悲剧。现在我把生存放在第一位,道德放在第二位,已经很不错了。”
“生存?难道不搞这种报道你就不能生存了吗?”我问。
“当然能够活下去,不过我要活得比别人好,就要参与竞争,那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生存。
”他振振有词。我忽然觉得无话可说。是的,在这个大背景下,他有什么错?如果错,他的错又算得了什么?在这个积极介入竞争也积极实践竞争的社会中,我们已经习惯了竞争房子、竞争财产、竞争名次、竞争地位、竞争业绩……除了人生和良心,我们竞争一切。可是我们究竟为什么要去竞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