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子以母贵
翔儿默然不语，此时无声胜有声。义霞又要爆发，却被祖母喝止，敢怒不敢言。太后就势化解危机，命人带走他们，自己与儿子沟通。
雪雁支开左右，恭敬地回避起来，躲在暗处偷听。
殿内只剩母子二人，气氛沉寂至极，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太后饱经沧桑的脸上，再次皱起了眉头，久久凝望着儿子。回忆儿时的天真善良，少年时代的重情重义，登基之前的仁义孝悌，一幕幕从眼前飘过，犹如昨日之景。如今的儿子，文治武功样样出色，意气风发，乾坤独断，令其颇感欣慰。不幸的是，历经权力的荼毒，为了铲除外戚，他变成了冷血之人。尽管完成了先帝的夙愿，却付出了人性的代价。
看着儿子冷漠的脸庞，她终于无法克制，失望化为悲愤，内心积压的一团火，喷涌而出。只见，她缓缓走近儿子，眼圈发红地质问道：“如若母后晚到一步，你打算如何处置义霞？连雪雁都劝不住，你到底想怎样？”
谁知，他冰雕般地站着，目光犹如附上一层寒霜。
“你说啊！”作为母亲，眼见儿子不择手段，含泪教训：“为何闭口不言？”见其沉默依旧，随即徐徐迈步，伤心地围着他转：“寇氏姐妹已被赐死，是你亲手下诏！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居然下得了手！”
“儿子无奈！”话音刚落，皇上表面镇静，内心备受煎熬，轻轻地吐出一句。
“即使是为了朝廷安定，巩固你的艰苦所得，寇氏姐妹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处置其子女？难道他们不是你的亲骨肉吗？”听到这里，太后似乎理解儿子，但又心疼隔代人，停下脚步继续质问。
“那么，有劳母后费心！”他努力克制情绪，维护着帝王的自尊，转身说道：“从今以后，多多教导他们，尤其是义霞！希望他们孝敬父皇，敬重母后，做好人臣之本分！”
“够了！”太后努力拭泪，不让泪水夺眶而出：“他们是你的儿女，不是臣下！”
“于国而言，朕不仅是父亲，更是皇帝！”冰冷的回应，一语道破现实。
“依你所言，如果他们恭顺有加，从此便相安无事！”太后双手颤抖，有气无力地问道：“如果仍旧出言不逊，则祸从口出？”
“再回母后，儿子无奈！”
雪雁躲在门外，内心翻江倒海，险些摔倒。
“好个无奈！”伤心欲绝的母亲，指着儿子的脸，高声痛斥：“明日，你就到安乐宫请安！将处死妻妾之事，亲口告知太皇太后！”
“母后放心，朕明日就去！”他依旧平静地令人惊惧，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但是，义霞与翔儿再不许见皇祖母，否则，朕只好迫于无奈了！”
“你！”此话一出口，太后泪已决堤，怔怔地望着他，仿佛不曾认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真是本宫养的好儿子！”说罢，愤然走至门口，忧心忡忡地哭喊：“义霞，翔儿！你们要循规蹈矩，恪守君臣之礼，万不可触怒龙颜！否则，大祸临头之日，皇祖母也救不了你们！”
“母后！”此时的他，矛盾的内心无法倾诉，泪如泉涌地望着大门，母亲已然离去。
门外的雪雁悄然溜走，想到安乐宫请安一事，不由得为丈夫担心，决定同往。
次日晌午，安乐宫死一般地寂静。帝后面无表情地请安，走完过场，便告知寇氏姐妹死讯。老太太受不了打击，病情恶化，大限将至。
祖母气喘吁吁的模样，震撼着他的心灵，但只要她一命呜呼，后顾之忧全无。于是，掉下几滴眼泪，叮嘱了众侍从几句，与爱人疾步而去。
老太太躺在床上，孙子的冷漠与雪雁的得意，始终挥之不去。回想自己的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娘家因己而兴，亦因己而亡。母仪天下，却得不到儿孙的信任，进而毁掉了娘家。此时此刻，她突然十分想念樱莲，越是后悔，越发咳血。
“雪雁，如今大局已定，朕想册封玳儿为太子！”回到中宫，皇上一边用茶，一边柔声说道：“只有几天时间，让玳儿准备一下吧！”
“臣妾代子谢恩！”雪雁郑重地叩头，心中纵然喜悦，但表面上宠辱不惊。
“此外，朕还要下诏，命京城各级文武百官，上表朝贺储君！”皇上露出微笑，气定神闲地说道。
闲聊片刻，雪雁灵机一动，提出义霞与翔儿应出席典礼，以示皇上父爱一片。爱人感动之余，心存忧虑，恐群臣人心浮动。
“臣妾斗胆进言！”这个精明的女人，顺着话茬说道：“玳儿即为太子，陛下再封众皇子为王，包括翔儿。诸王皆建府邸，唯翔儿仍居宫中，以便陛下教导，如何呢？”
皇上思索片刻，深锁的眉头舒展开来，欣然应允。
“恕奴婢放肆！”圣驾离开后，翠玉疑惑不解，赶忙上前：“二皇子寡言少语，但绝非等闲之辈！日后长大成人，势必为母报仇，威胁储君之位！娘娘不但不奏请陛下处置，反而封其为王，岂不是养虎为患？”
“你有所不知！”雪雁淡淡一笑，摆弄着手中的茶杯：“若是落井下石，不论陛下准许与否，本宫在其心中的印象，定会大受折损！后位未稳，岂能轻举妄动？”说着，她起身踱步道：“倒不如慈爱仁和，收服圣心。只要翔儿久居宫中，陛下就会放心，本宫也能盯着他！将来若有异动，不等本宫动手，谋反罪就能压倒他！”
翠玉恍然大悟，顿感后背发冷，长舒一口气：“娘娘高明，原来如此！”
一切进展顺利。与众臣商议之后，册立太子尘埃落定。不过十日，盛大的典礼如期举行。为了立威，皇上再次越礼行事，玳儿排驾东宫，随从之多，阵势之大，实属罕见。众皇子公主施礼，八岁的玳儿难得认真，正襟危坐之态，令雪雁会心一笑。
庶出皇子皆得封，翔儿惊讶异常，望着父皇与嫡母的神态，心中五味杂陈。当得知自己没有府邸之时，母亲的惨死跃入脑海，眼神中充满仇恨，勉强叩头谢恩。
随后，贵为嫡出次子，璟儿加封雍王，礼遇仅次于太子。
不久，寇氏一族悉数流放，由戚征押送出京。
一天清早，雪雁携太子摆驾安乐宫，表面恭敬有加，眼神中却满是鄙夷。老太太神志清醒，怒火中烧，只能直喘粗气，迎战她挑衅的眼神。
“太皇太后保重！”雪雁出足了怨气，拉着玳儿叩头：“太子年幼，还要仰仗您的教导呢！”
“太皇太后保重！”玳儿心地单纯，鹦鹉学舌，煞是可爱。
雪雁抬头的一瞬，锐利的目光直射着她。病榻之上，有苦只能肚里咽，喘得更厉害了。
临走之时，她与郭覆对视了一下，缓缓走近王太医，话里有话道：“太皇太后的病，有劳太医院了！本宫会常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