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晴岚殇
“做好你的悠王,学好人臣本分!”皇上屏气凝神道。
“既然父皇不肯开恩,儿臣告退!”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充满怨恨,依旧桀骜不驯地看着他们,施礼离去。
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听上去柔软了些:“禄儿,你等一下!”
“父皇有何吩咐?”冷冷的口气,直逼他的胸膛。
亲生儿子,焉有不疼爱之理?皇上关切地走上前,端详着他的神情,轻轻吐出一句:“听说王妃旧病复发,可有好转迹象?”
“谢父皇关心!”他的心思不在妻子身上,勉强应付道:“瑞卿还是老毛病,并无大碍!”
“如果需要,可随时禀奏皇后,拨太医诊治!”说着,本能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天气阴晴不定,你也要多多保重才是!”璟儿和善的样子,禄儿早已习惯。
“谢父皇、太子关心!”面色稍有缓和,但心情依旧。
关娴宫一片寂静,晴岚支开左右,与儿子叙话。得知方才的一幕,她气不打一处来,再次训斥他贪心不足。这次,禄儿无法克制情绪,与母妃争吵起来。
宫女太监们守在门外,隐约听到母子间的冲突。一开始,晴岚着实苦口婆心。不一会儿,便传出一声高亢:“母妃不要管了,儿臣自有分寸!”随后,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震撼着众人的心灵。
“站住!”晴岚向来温顺,很少训斥别人。听到里面的动静,众人吓了一大跳,议论纷纷。
“来人!”关娴宫内侍监大惊失色,踉踉跄跄地跑进门,等候主子命令。
“拿戒尺来!”晴岚气得咳嗽,不顾劝阻地下令:“还不快去?本宫要行家法,惩戒这个逆子!”
禄儿瞠目结舌,回想父皇的眼神,眼见母妃的震怒,破罐破摔地跪下:“母妃保重!”
“伸出手来!”晴岚颤抖地拿着尺,含泪吼道。
门外的人无不胆寒,甚至有人捂上耳朵,不忍听到响亮的戒尺声,以及主子痛心的训斥声。而倔强的禄儿,疼得流下眼泪,却不肯告饶。
“记住,勿求不该求,勿争不该争!”伴随着戒尺声,还有德妃的声泪俱下。儿子的手心肿得像萝卜,但为了逼其退让,以求日后自保,所有的苦只能自己咽。
“母妃,儿臣为何不能争?”在内侍监的搀扶下,禄儿抬着手起身,疼痛钻心,直冒冷汗,伤心地掉下泪:“请母妃放心,若儿臣不如太子,就不再争了!”说罢,他一步一摇地走出寝宫。
禄儿不了解她的苦心,一则碍于祖制,二则平安是福,三则皇上心意已决,她敢拂逆圣意吗?不许儿子争,就是保护他,可惜他不懂事。
次日清早,雪雁心如明镜,后宫也就很快人尽皆知。不仅如此,晴岚派人送药,禄儿竟拒不接受。
念及爱妃的苦心,儿子身心受伤,皇上既往不咎,从中劝解。谁知,他死活不肯妥协。正因为此事,皇上才旧病复发,委政于太子。
至于璟儿,处理政务并非难事,真正让他头疼的,是异母弟的张狂。如果已经登基,便可名正言顺地剪除异己,但身为储君,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于是,他咬牙等待,继续假扮善良,博取父皇的欢心。
不久,东宫连添人丁。太子良娣公孙氏生下一子,名曰“邺”。一个月后,灵钰生下一女,赐名“昌明”。双喜临门之际,晴岚更加低调,整日躲在寝宫,独自为儿子担忧,病重也不许侍从外传。
直到昌明小主满月,晴岚庄重地化了妆,穿上最喜欢的华服,艳惊四座。
“爱妃今日真美!”皇上强打精神,温柔地笑道。
“陛下忘了?臣妾受封德妃之时,穿的就是这件。”妆容遮住了病容,重现当年的雍容美态。
帝后与之一并入席,如此礼遇,不免引起别人的醋意。晴岚强颜欢笑,与众举杯共饮,三个儿女坐在下面,神色各异。禄儿脸色阴沉,频频一饮而尽,怨恨地回敬自己。此刻,她的心彻底冷了。雪雁看在眼里,防范庶子的同时,不由得替她抱屈。
散席之后,察觉晴岚身体不适,雪雁便送她回寝宫,打算传太医把脉。
“娘娘且慢!”刚要传旨,便被那双无力的手拉住,眼泪夺眶而出:“臣妾胸痛多日,自知来日不多,请您不要声张!”
“什么?”听到这里,早已冰冷的心瞬间融化,心急如焚地叫道:“妹妹真傻,重病多日,为何不告诉本宫?为何不请宣太医?为何不告诉皇上?”说罢,回头喝斥众人:“德妃病成这样,为何不奏报本宫?说!”
侍从们惊慌失措,哭哭啼啼地叩头求饶。
善良的晴岚好话说尽,表明自己的心迹,唯求勿与禄儿计较,死亦无憾。
“本宫答应你!”雪雁含泪点头,随即宣全班太医,誓要救回德妃。
与此同时,她擦干泪水,差人将实情禀告丈夫,并命其子女前来守候。
“谢谢姐姐!”晴岚感动不已,脱口而出。雪雁顿时愣住了,泪水倾泻而下:“好妹妹,自本宫正位,你再未如此称呼我了!”
太医们唉声叹气,忐忑不安地来回踱步。当朝德妃病入膏肓,无药可医,子女们围绕榻前,帝后悲痛欲绝。
“悠王殿下到!”禄儿急匆匆地赶来,见母妃面色如纸,有气无力,疾步奔向病榻,“扑通”一声跪下哭道:“母妃!儿臣错了,儿臣来晚了!”
雪雁在旁相劝,皇上一时悲愤,历数他的不孝。为了保全儿子,晴岚对其置之不理,而是一再请求丈夫,只要没有作奸犯科,就尽量包容禄儿。
“母妃!”这个不懂事的孩子,终于明白她的苦心,跪行至母亲面前忏悔。
靠在丈夫的怀中,晴岚轻轻抚去他的泪痕,留下遗言:“陛下,不要过于礼遇常家。如果他们触犯国法,勿因臣妾之故赦免!”
“朕答应你!”九五之尊,泪已决堤,紧紧地抱着她:“朕都答应你!”
“臣妾嫁入东宫之时,御花园的牡丹开了,开了!”温文尔雅的良娣,才貌双全的德妃,静静地躺在他的怀中,永远地睡着了。
在场的人无不哀哭。作为皇妃、妻子、母亲,她已经尽职尽责了,后宫上下有口皆碑。至于身后如何,全凭子女们自己做人。
皇上沉痛之余,下诏追封她为贵妃,罢朝一日,举国哀悼。
母妃的灵柩前,禄儿没有号啕大哭,而是泪流于心。回想多年的苦心经营,有些不甘放弃,但母妃的遗言,完全是在警示自己。思前想后,他开始动摇了。
“王爷!”见禄儿面带忧愁,写字心不在焉,王妃瑞卿凑到跟前,软语安慰:“母妃走了,我们都要节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