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工人有志气
——中地海外优秀技师肖亚云纪事
引子：关于人生的感慨
人的一生，在生活与事业的进展中，总会遇到这样一个难题——你是改变环境，还是改变自己？当然，有能力改变环境者，将可能成为领军人物。而能够改变自己，适应环境的人，也一定有所作为。可悲的是，既不能改变环境，又不愿改变自己，整天叹息“人生愁如海”的那些人，极可能终生碌碌无为。
工人肖亚云，其实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亲肖圣泗先生是位钻探学者，曾任成都探矿工艺研究所副总工程师，拥有测斜仪发明专利，在四川省地学界也算有些名望。而命运却驱使肖亚云只读完初中便当了“下乡知青”，直到地质系统“内招”才有机会光荣地成为一名工人。当工人怎么啦？咱们肖师傅照样做出了一番工人的成就。
从1988年到2008年，肖亚云受聘于中国地质工程集团公司，作为钻探机修技师，在非洲生活、工作、奋斗了十九年。十九年哪！他不是中地的正式职工，他没有高级技术职称，他甚至没有计较过报酬的高低。然而，据肖亚云本人对我讲，一位曾任过中地集团公司领导的同志曾当众讲过：“肖亚云是中地在尼日利亚的一面红旗。”我信。
人活着要有志气。咱们工人肖亚云就是有志气。肖亚云是共产党员，肖亚云是国企在海外施工的中国工人的优秀代表。他在非洲尼日利亚前后工作了十五年，2002年12月才不舍地离开了那片异国热土。肖亚云这样对我说：“我就是凭技术、凭本事吃饭，凭良心做事，我无愧于祖国！”这，我更信。
中地集团公司海外事业的辉煌，创业期源于两个国家，即巴基斯坦和尼日利亚。肖亚云是从中地在尼日利亚第一个自主经营项目——525钻井工程干出来的，他应当心灵满足。2011年，肖师傅满60岁，喜逢花甲，体健思聪，家庭美满，生活小康。祝福你，肖师傅。我深信，那十九载难忘的海外岁月，一定会为你的晚年抹上金色的印记。
印记是——咱们工人有志气！
上篇：工人出山
1.说“出山”，有点江湖气，其实也有些许学术味儿。
说肖亚云出山，则意义双重。肖亚云1951年10月28日出生于湖南郴州，那时父亲还在山西中条山地质队找矿。初中毕业后，他原在湖南下乡插队，后来父亲调到成都的研究所，他又转到四川大邑县继续当下乡知青。1976年地质系统“内招”时，肖亚云已经25岁了，他被招到四川省地矿局106地质队修配车间当工人，而106地质队驻在攀枝花，那可是真正的长江峡谷、大山深处了。那个年代，如果没有政策，能从深山中走出来的人可真不多。
肖亚云到106地质队修配车间上班，第一天就能上车床独立工作，其实并不奇怪。招工之前，他已经在父亲任职的研究所实验工厂学徒两年多了，车、钳、铣、刨全干过，还接触过当时领先一时的“金刚石钻头”等新工艺。父亲对他说：“读不成书，就学点技术吧。”他就是沿着父亲指的方向走。不只车间的技术勤学苦练，业余时还能自己装收音机和电视机呢。肖亚云在106地质队修配车间一干就是十几年，1984年入党，后来又当了车间主任，其间还在地矿部张家口技校进修过一年。他干活的特点是喜欢动脑子，爱创新，善于接受各种新的工艺。比如：当时最新的绳索取芯钻杆、索接手等，他都会做，还干得挺快。如果没有特殊变化，他就是深山地质队一名技术优秀的车间主任了。
肖亚云在106地质队工作10多年最重要收获应当是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妻子了。范长惠是和肖亚云同一批招进来的工人，1958年出生，比肖亚云年轻7岁。她一直叫肖亚云为“肖大哥”，似乎至今未改。1981年他俩结婚时，有人戏称肖亚云讨了个女徒弟作老婆，肖师傅笑得合不拢嘴。他说：“是老岳父、老岳母先看上我的，说我人品好、技术好，把女儿嫁给我放心嘛。”1983年女儿肖娜出生，1988年肖亚云准备应聘随中地公司到非洲施工时，宝贝女儿才刚刚5岁。范长惠说：“你放心走吧，家里有我。”
走出大山，走出国门，走向海外，某种意义上肖亚云出山了。
不。新世界才在眼前展开，咱工人得受检验。
2.观念影响着人生，甚至决定着命运。
第一次到尼日利亚，是1988年2月至1990年1月，肖亚云在非洲整整两年。那时，通讯不发达，私人电话极少，真是牵心挂肺的离别，唯一能做的是埋头干活。
中地公司1988年承接的自营项目525打井工程项目主要内容就是在尼日利亚索科托州完成525眼农村供水井，项目经理刘振铎。肖亚云的出国身份是“机械工程师”，但他自己知道，既不懂英语，也没有职称，咱仍是工人。刘振铎是位非常知人善任的项目经理，因为曾在地矿部国际合作司长期工作过，对海外施工有一定经验，所以该项目他带出去的10多个中方员工，后来多数成为中地海外施工的骨干。刘振铎看中的正是肖亚云的人品和技术，所以他们的友谊延续至21世纪。在刘经理安排下，初次出国的肖亚云不仅负责整个项目的机修任务，而且担任了项目组党支部的支部委员。所谓“肩负重任”哟。
一份工作，你是把它当成事情来做还是当成事业来做，结果肯定大不相同。肖亚云有个观念，终生未变，那就是机修就是自己的事业。525项目中的525眼农村供水井，虽都在索科托州，但分布广泛，机台不断流动，施工难度很大。打井区域地质情况也比较复杂，遇到基岩区钻机故障和机具损坏便时有发生。作为“机械工程师”且负责整个项目机修任务的肖亚云，给自己制定的工作标准是加工、维修不过夜，绝不影响生产。说来简单，干起来他的付出是巨大的。不论哪个机组，只要把需要维修的车辆、机具或需要加工的配件单送来，肖亚云立刻连夜开工，通宵加班，保证天亮的时候交活，让各机组的钻机始终保持正常运转。这种通宵加班、清早交活的事情，两年中究竟发生了多少次，肖亚云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说：“保证每次都按时完成维修和加工任务，没有一次耽误过第一线上的生产，就是我最愉快的事了。”多少曲折磨难，他全忘记了。
不愉快的事他不知道。肖亚云这次出国期间，年幼的女儿肖娜得了急性腮腺炎，病情严重，住院治疗，他在国外全然不知晓。妻子范长惠一人支撑着家庭，上有老下有小，承受了多大的负担和压力，他也难以体会。那年月，夫妻天各一方，无尽的思念与牵挂竟然无法诉说，只能各自坚忍……
请相信，坚忍是种强大力量，成功就是回报。
3.无论你有多聪明，意料之外的事总会出现。
按照合同规定和监理要求，525项目的每眼井钻进中，必须配备带纪录的“钻探进度仪”。项目组是有所准备的，带去了一批国内某厂生产的钻探进度仪。不料，开工后没有多久，不知是不适应非洲异常炎热的天气，还是仪器本身有问题，带出去的这批进度仪全都不能正常工作了。这可急坏了整个项目组。从其他国家重新购置，花大笔美元不算，生产就必须得停顿，这如何了得？肖亚云说：“可以采用人工操作的钻探进度仪，我来做。”话虽平淡，却一石惊天。这也算精密仪器呀！你，你能做出来？肖亚云并不多言，开始了日夜不停的加班。说实话，那时525项目组的条件非常差，资金也有限，肖亚云制作钻探进度仪时，连一颗必需的螺丝，也得自己动手加工。但是，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几天之后，他硬是交出了经检测合格的人工操作的钻探进度仪。生产恢复了，钻探正常了，监理满意了。肖亚云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技术难题不停考问着我们的“机修工程师”，有的还挺大。
525项目组使用的钻机型号是国产天探600型，而配套的空压机却是美国造，两者不匹配，生产又将受阻。肖亚云说：“只要加装附属设备，就能使钻机和空压机匹配。这样，我来改装吧。”改装钻机？在国外生产现场？无疑，靠技术，更考验意志。改装钻机的事有点复杂，肖师傅给我讲了半天，我仍然弄不明白。但是，我记住了肖亚云告诉我的最终结果：“我们是日夜加班干，改装一台钻机也得用一个星期吧。总共有四台天探600型钻机，我们是用了一个月时间，全部改装完毕，投入生产。”
“改装的效果怎么样？”我问。
“正常。”肖亚云平淡地回答。
听完这段叙述，我心里说：“肖师傅，咱工人出山了！”
一个中国山区地质队的工人，第一次出国，活得如此精彩，干得这么漂亮，难道这不是我们这个企业、我们这个民族、我们这个国家的骄傲么？
下篇：工人志气
4.“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是一种人生的意境。
肖亚云未必读过这首王维的诗，但他的阅历的确如此。早在中地集团公司决定向在海外工作满10年的员工颁发金质纪念章之前，中地尼日利亚经理部于1998年便向肖亚云颁发了一块金表，以表彰他在尼日利亚坚持海外岗位工作10周年。
10年，整整10年，肖亚云都在卡杜纳基地修配车间。
肖亚云亲口对我说：“记得有一段，一年时间没出过基地大门。”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敬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中地尼日利亚经理部所在地卡杜纳州基地，是肖亚云参与修建的。他主持修建的部分是修配车间厂房和4个大库房，似乎都与本职工作有关。他的最高职务是经理部机械部副经理，他的工作内容始终未变：机修。我问过他：“真是不可想象，你身在海外，怎么可能总呆在车间，竟然一整年时间都没出过基地的大门？不去逛个街么？”肖亚云回答：“那时候，经理部生产忙，经常有五、六个工程项目同时实施。所有项目、所有机械设备都得保障及时维修，买不到的机械配件要及时加工出来……生产误不得，时间不等人，哪有空进城逛个街哟。”
维修什么？除了中地传统技术钻探各项机械设备之外，随市场的拓展，用于水利、路桥、房建等机械设备渐渐成批到来。像挖掘机、推土机、平地机、铲运机、装载机、架桥机……都是肖亚云在地质队所没使用过或没见过的，但是凡运回基地需要维修的，他照样应对自如。有不少新课题，维修中像挖掘机压力泵，像推土机铲刀更换等真没弄过，可肖亚云一摸便通。配件加工难题也不少，比如履带车履带用的穿梢，材质和形态尺寸要求就特别，可肖亚云轻描淡写地说：“有些事，看着难，其实凭经验我就可以解决。”好有志气呀！
肖亚云用卡杜纳10年时间，证实着一个中国工人的爱国之志。
“壮士腰间三尺剑，男儿腹内五车书。”咱工人呢？一颗心，炽热的报国心！
5.人生最可悲之处，便是稍有些成就和收获，便忘记了过来时曾
走过的路，忘记他人给予过的扶助，甚至丢掉了自己的身影。
肖亚云可不是这种人，几十年过去，他还是那么质朴、那么勤奋、那么善于总结和思考自己的人生。尽管学历不高，但是他喜欢分析事务，喜欢探讨问题，不怕挑战。
在尼日利亚工作期间，肖亚云除正常出色完成机修任务之外，还有一些独创性的技术改进或改造（不敢说发明——作者注）至今在应用，并且延用到在非洲市场经营的中地其他的经理部项目组施工中。比较重要的，至少有两项：一是肖亚云独创制作的几种井内打捞器，这些看似简单的工具，有效地解决钻探工艺中经常出现的井下故障，提高了钻探项目的有效生产率；二是肖亚云改造的公路施工中必用的沥青撒布机，他巧妙地利用负压作用原理，做出了可移动式为沥青加温的柴油雾化喷火装置，解决了在非洲特殊自然条件下公路路面撒布沥青的难题，在专家学者们的学术领域里，肖亚云的技术改进和改造极可能微不足道，倘若你身临遥远非洲的施工现场，假如你目睹异国施工环境的艰难以及合同工期对施工者的压力，你才有可能认识一个普通中国工人在海外几项微不足道的小改进、小改造，其价值是如何的不可低估。
在尼日利亚工作期间，肖亚云除完成自己承担的机修任务之外，还培训出了一批当地的黑人技师，许多人都是技术骨干了。有个名叫马克的尼日利亚小伙子，只读过高中，是早年间中地525项目招聘的当地工人，当初只是打打杂，没啥专业技术。在肖亚云精心指教下，先成为一名熟练车工，后来车、钳、锻、焊、铣、修等项技术全会了。从525项目开始，马克跟随中地工作已经10多年。现在，马克不仅看了图纸就能加工，而且自己也能独立绘制机械加工草图了。肖亚云感慨地说：“离开尼日利亚时，我还真舍不得马克和一大批熟悉多年的黑人弟兄们哪！”
2004年4月至2008年4月，肖亚云又受聘于中地集团公司几内亚——马里经理部，再到非洲，再干老本行，负责基地管理和机械设备维修，回国时他快57周岁了。在几内亚几年，他尽职尽守，技术精湛，继续受到同事们的尊重。当中地几内亚——马里经理部承接大型公路改造项目时，老当益壮的肖亚云再次一显不凡身手。他与在尼日利亚相识多年的老战友顾钦一合作，改造了沥青撒布机的泵机，加装了喷火装置，做出了土造的改进型沥青喷洒器，在公路项目实施中起了重要作用。肖亚云对我解释道：“你可别说重要作用哟。工作是大家干的，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改造的原理是绝对正规的，可是设备土造，土得很，不值一提。”
肖师傅，请原谅，我要提。因为这是劳动，神圣的事业哟。6.肖亚云虽然平凡，多少有一点卓尔不群。
2010年深秋的某日，我走进肖亚云位于成都市金牛区的家。这是一套154平方米的住宅，阳光明媚，厅房俱佳，洋溢着幸福晚年的味道。肖亚云与夫人范长惠陪我参观这套购置不久的新居，指着照片介绍女儿肖娜的美满婚姻和军官女婿的孝顺。穿过厨房，走过宽敞的大阳台，肖亚云打开所谓杂物间的门，我赫然看见一个——车间！不错，是车间，小型的车间。因为除了堆的、挂的、摆放着的诸多机修工具外，房间里还有一台瓦亮瓦亮的货真价实的车床！真正的车床。
肖师傅哇肖师傅，老了老了也丢不了老本行。我也算见多识广，但在基本属于豪华住宅区的高层住宅楼里，我还真没见过谁家里会有一台真的车床呢。能开动，能车配件，能制造出在非洲做过的梦。我说：“真棒！”肖亚云开心地笑了。
什么东西能将我们的心从小溪引向辽阔的海洋？什么东西能将我们平凡的生活引向事业的辉煌？什么东西能将我们普通的生命引向理想的光芒？答案可能有许多种，然而我从肖亚云身上只读到了一个，那就是人活着要有志气。我们可以贫穷，可以坎坷，可以痛苦，可以磨难，但绝不可人生无志。其余的，浮云。
中国工人有志气！
中国人民有志气！
中华民族有希望！
无悔的青春
——中地香港实业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李猷林印象
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几句闲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