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说不清
岁月是把炒锅的铲子
而你是从生活之树上摘下的茶叶
让希望之手揉呀
让失望之手搓呀
岁月之铲将你翻腾，啊，你成熟了
成熟得皱巴巴
成熟得干瘪瘪
突然，一泓目光
如清泉也如沸水
沏进了你的世界，你的世界是
一只透明的杯子
你中了魔咒，你想飞你想歌唱
你在水中浮浮沉沉
你不知道要干什么
回忆是苦的茶
此刻却加上了糖
往事早就是黑咖啡
此刻却渗进雪白的牛奶
说不清色与味
再加上那只褐色的太阳
和春天说不清的风声……
2005.6
2歌唱情书时代的爱情
情书时代的爱情故事多好啊
特别是初恋
特别是知道读西厢的初恋
特别是深闺里只有蜘蛛为伴的初恋
在水乡周庄还让游客看得到
这个话本的插图——
在中式客厅的边楼上有一扇窗户
留给阁楼深闺小姐偷窥求婚者
看一眼啊想三月
把一个果核想成一树梨花
把一只猫咪想成一头雄狮
把自己想成林黛玉把他想成唐伯虎
于是写啊，写情书多好啊
情书是爱河让自己如沐春风
长长的情书是青春偶像剧
自己编剧自己导演自己做主角……
现在不行，现在不写情书了
写好了是网络下载来，写差了还费工夫
在互联网时代写情书者傻，傻得
自己都不会爱自己！
邮递太慢，邮筒和垃圾筒模样相像
上网太假，网上谈情是神经有毛病
还是手机来得实在：啊，是我！
今晚上到哪儿吃饭呀？照旧？没劲……
2005.6
3证据与浪漫
互联网让鸡毛信失业
啊，那个塞在羊屁股下的鸡毛信
寄给我的是童年的浪漫主义
最早的游戏是与鬼子打游击
放羊的海娃给我爱国主义的启迪……
互联网让浪漫主义失业
一切都成了数字计算过的金钱
一切都成了数字记录下的证据
只有骑着毛驴的拉登渺无踪迹
恐怖主义在数字时代保留神秘气息……
于是有几根舌头最后坚持着诗意
从一个舌头传递到另一个舌头——
舌头：在大海边叶延滨走向山野
（这是一种向光明的诗意）
舌头：在山野里叶延滨买了块地
（这是一种乡土情的诗意）
舌头：买了块地叶延滨开了旅馆
（这是一种写实派的诗意）
舌头：在旅馆里叶延滨设了赌场
（这是一种颓废派的诗意）
舌头：开了赌场叶延滨赚了大钱
（这是一种考证法的诗意）
舌头：赚了大钱叶延滨买回导弹
（这是一种浪漫型的诗意）
舌头：倒卖导弹叶延滨进了法院……
舌头们坚持创造新的浪漫主义
这是2004年某个故事的梗概——
舌头们传递的不需要证据的事件
是互联网时代最多情的浪漫诗意……
2005.6
4一个音符过去了
一个音符过去了
那个旋律还在飞扬，那首歌
还在我们的头上传唱
一滴水就这么挥发了
在浪花飞溅之后，浪花走了
那个大海却依旧辽阔
一根松叶像针一样掉了
落在森林的地衣上，而树林迎着风
还在吟咏松涛的雄浑
一只雁翎从空中飘落了
秋天仍旧在人字的雁阵中，秋天仍旧
让霜花追赶着雁群南下
一盏灯被风吹灭了
吹灭灯的村庄在风中，风中传来
村庄渐低渐远的狗吠声
一颗流星划过了夜空
头上的星空还那么璀璨，仿佛从来如此
永远没有星子走失的故事
一根白发悄然离去了
一只手拂过额头，还在搜索
刚刚写下的这行诗句——
啊，一个人死了，而我们想着他的死
他活在我们想他的日子
日子说：他在前面等你……
2005.7
5感恩
感谢深蓝天穹后的那个太阳
给了我三百六十五个早晨
把一年分成三百六十五个开始
每个开始都是一次黎明
让长夜与梦都变成露珠
让每个露珠都晶莹
如一首新诗
感谢新年给我寄贺卡的人们
给了我星星一样多的友情
天幕上如果没有星星
我们不会夜行
感谢那些与我同行的人
出租车司机、送报的戴小红帽
楼上失眠走动的邻居
窗下遛狗的老人
啊，因为你们我感到人世的温存
也知道孤单有时很美
感谢那些恨我的人，报纸上叫骂者
匿名告状没有稿费的写作者
无论是我的失误还是他们的过错
感谢他们把我当成人物
让我的名字增加了重量
是啊，鼓掌和赞美不全是真货
仇恨那是百分之百的真诚
感谢上苍给我一颗感恩的心
这颗心让我感受一个完整的人生！
2005.7
6悬空寺心情
悬空寺，半天空
三根马尾半天吊
——民谣
要是没有天上飞的飞机就好了
要是没有盘旋进山的公路就好了
要是没有飞如长虹的水库大坝就好了
——悬空寺就真的高悬了
可惜呀，现在我头上悬飞机
飞机高了一点
可惜呀，现在我身后悬水坝
水库大了一点
可惜呀，现在我脚下悬公路
公路宽了一点
啊，贴在崖面上的悬空寺像只燕巢
盛着我怜爱的目光
要是我们不坐巴士来就好了
要是我们能骑着毛驴来就好了
要是骑毛驴的队伍里有李白就好了
——悬空寺就真的壮观了
可惜呀，李白写的“壮观”
壮字多了一点
可惜呀，释道儒三教同居一寺
上班挤了一点
可惜呀，想求仕求财求知
我来晚了一点
啊，悬空寺上悬着“名利心灰”大标语
神仙们原来也有个学习班……
2005.9
7平遥城细说小康家史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
自己也是百姓
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
地方全靠一官
——平遥县衙对联
小小的平遥
小小的县衙
小小的七品官留下这小小的对联
让我这个采风的诗人
写下这小小的一首诗
小小的平遥
小小的县城
小小的县城全世界都出了大名
只可惜有小小的遗憾
小小的遗憾是叫“遗产”
县太爷留下的遗产
是这幅小小的对联
没有世代承袭的官帽子
倒不如留下几句硬气话
给儿孙增加一分脸面
日升昌票号的遗产
是空房院游人参观
银库早空了银票早废了
倒闭的票号挤满了人气
小康梦在此也算是个源泉
人说山西好风光
我说山西好风格
把煤送天下，把炼焦的烟留下了
把炭送天下，把压烂的路留下了
把财送天下，把空库空城留下了
小小的平遥
小小的古城
小城有风光小城有风格
小城给全世界一份大大的遗产
我呀，只抄走这小小的对联……
2005.9
8好梦周庄
不知周庄是画家笔下的风景
还是周庄的风景让画家
有了支能画风影与水魂的神笔——
啊，有风景的地方就荡人心魂
来一次周庄竟然就把心
留在了双桥旁……
不知周庄是诗人吟诵的诗情
还是周庄的诗情让游子
在水乡的笛声中都变成了诗人——
有诗的地方就是天堂
写诗的游子就是天使
天使的家就在周庄……
不知天堂有没有如此清幽的水
只知道这水中的云霞让墨客
想出了神仙与梦幻中天堂——
天上人间不知在何方
只知人间仙境在周庄
神仙会做梦啊也梦这个地方……
不知梦中多少次走回故乡的路
下一次的梦就再也走不出
青石板上的周庄——
彩蝶是春天的伴
姑娘是醉眼的伴
周庄啊，永远的好梦啊与我一生为伴！
2006.4
9张家界水墨
怕那嶙峋的山石
硌痛了
我们在都市里循规蹈矩的眼神
云来了
雨也来了
把山的张家界变成
一幅水墨
比水更柔的云
就这么千姿万态着山
比云更媚的雾
就这么浓淡舒密着树
也许只有这样
水墨的张家界
更入你的梦
更中国
我撑着一把伞
怕我被云雨中隐没的那柄狼毫
浸为张家界一片云
点为张家界一棵树
凝为张家界一粒石
而心依然在雨中
一点点地溶化
偶尔也有一只太阳
在这丹青一角
露脸如一方印章
水墨张家界长轴真长啊
长得我心融入这幅画
我的脸融入这幅画
眼融入这幅画
只剩下两只脚板在千行石阶上
写下千行惊叹
下山、下山、下山……
2006.4
10布拉格的阳光
阳光一层层地镀满布拉格
楼群是盛装的少女
那些浑圆的巴洛克裙装
那些尖尖的哥特式尖帽
都聚集在伏尔塔瓦河这张餐桌两旁
初春的太阳好像殷情的主妇
给伏尔塔瓦抖开霞光的桌布
圣人们结队而行
我们刚在查理大桥上看到他们身影
仙女们翩然而去
大歌剧院还缭绕着魂牵梦萦的歌声
春天的布拉格是个排演场——
让城堡和宫殿说，这里是天堂
让绿树和花朵说，这里是梦乡
布拉格最醉人的是阳光
我站在布拉格城堡外这个坪台上
一个叫伏契克的人站过的地方
“多么美丽的布拉格
而你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一个法西斯与一个捷克人的对话
曾经写在我的初中课本上
是的，布拉格我明白了你的春天很美
只因为你的冬天是那么漫长！
阳光下的布拉格，天堂之春
伏尔塔瓦河流淌着布拉格的芬芳
比葡萄酒更醉人的是流进人们心中的
另一条伏尔塔瓦河
德沃夏克，我今天知道了
你的金色的音符
金都是布拉格的阳光！
2006.6捷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