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林继宗系列散文《梦中慈母泪》
陈焕展
我一口气读完了林继宗同志的系列散文《梦中慈母泪》。卒读这洋洋洒洒两万余言的长散文,倒不是因为它在全国《永恒的母爱》征文比赛中获一等奖,而是因为它亲切平易引起了我深深的共鸣。
全国写母亲的散文铺天盖地达到恒河沙数,但是我不喜欢那些矫情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篇章,独爱取材自日常琐事表达真挚感情的佳构。林文当属后者。
《梦中慈母泪》写母亲达到“体物入微,微中有味”的境界,作家用许多看似平淡的细节深刻地表现“这一个”特定的人物。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妇女,上山割山草,在家理家务;经济困难,口粮有限,她把自己份额内的稀饭让给子女,自己半食半饿;她在“四点金”院落的厅堂里戴起老花眼镜给邻里婶姆唱歌册;下田时,孩子受惊吓在她肩上撒出尿来,她毫不责怪,反而鼓励全部撒完,怕孩子憋坏了身体;她只粗识文字,却深明大义,她带孩子游览莲花峰、文光塔,将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感人事迹铭刻在孩子的心灵深处;为了解除别人的忧患,她毅然收养了四个孤苦无依的孩子,使原本并不宽裕的家庭经济更形窘迫;她教诲孩子不要贪玩,要好好读书,确保家中较亮的油灯供孩子在夜晚学习时使用;她对继宗宠爱有加,直至他长大成人、下乡海南前夕才告知他是抱养的,令人觉得奇峰突起,在艰难拮据的生存状态下,宠爱抱养的甚于“己出”,更令人感叹母爱的无私与博大。
作家以自身的经验、感情乃至个性去咀嚼生活、体味母爱,从平凡琐事中辨出独特滋味,触及生活中错综深遂的种种联系,于细微处见宏旨伟义,收到了见微知巨、其味隽永的艺术效果,使“这一个”母爱如皎月照临,深深地打动人心。
《梦中慈母泪》的另一个特点是“体物入微,微中寓情”。母亲临终前一声微弱的长长的叹息。亲人和邻居说没听见,作者却深信母亲最亲近的子女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入殓时,寿衣、纸被、纸钱遮住了泪眼模糊的视线,颗颗寿钉似钉在作者滴血的心头。遗体火化毕,作者仍木然立于火葬场凄凄的草坪上,呆愣愣地眺望着如幻如梦的天际,久久追寻着承载着母亲灵魂远去的那一缕总不飘散的白烟,苦泪无声地流淌……而母亲骨灰缸入葬的当夜,作者独宿故居黑屋通宵听雨,次日看母亲居室中,椅上挂遗衣,床上铺着遗被、陈着遗枕与遗帽,桌上置遗存的碗筷,地上摆遗鞋……作者用心灵之笔饱蘸感情的浓墨绘就了撼动心灵的画幅,令人读之鼻酸。可以说,林文有其潜在的感情流程和内在视象,有其抑扬起伏的感情抒发轨迹。母亲生前对儿子的种种体现在细微处的挚爱,更构成了“微中寓情”的波澜。刘勰说“情者文之经,理者辞之纬,经正而后纬成”,作者正是掌握了感情之经,故而挥洒自如、水到渠成。
“体物入微,表之以诗”,是《梦中慈母泪》的又一个特点。从这个层面上可以说作者细微地体察和捕捉足以动情的小事,从中萌发诗意加以表达,就产生了一唱三叹的作用。随着殓葬母亲的细节的描写,我们可以看到诗意沛然从作者肺腑中流出,如“夜雨愁更咽,春日淡无光。草露随风泣,松涛向夕哀”,如“母亲的灵魂不必随帛暂还,原本就在碑下,就在山上,就在云间,就在我心里”等等。这些自然流露的诗,不刻意追求合辙押韵,却又隐隐透出一种自然和谐的韵律,让人体味到真情实感,觉得诗意盎然。当然,为了加深氛围,林文多处引用古代名家如王安石、杜牧、苏轼、李清照等的诗词,有其烘云托月的作用;但我赞赏的是前者,后者我主张还是简约些更为熨贴。
总之,《梦中慈母泪》是一篇美文,可供学习借鉴之处颇多,写此短文只谈一得之见而已。谬误之处,尚祈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