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有点像是作案，非常刺激。门厅太小，我的脚一不小心就会碰上壁柜，发出嘭嘭的响声。我一直担心康乐乐那位亲爱的同屋会因为听到这些异样的动静醒来，那可真太叫人尴尬了。好在没有意外发生，真是谢天谢地。她就像睡死过去了一样，或者就是佯装听不见，里面始终一点声息没有。尽管是速战速决，说不上尽兴，但我们都非常满足。同样的节目我们连着上演了一个星期。每天都是先吃饭后做爱。这一个星期是耗资巨大的一个星期，我的花销大得惊人。康乐乐点的馆子都是高档次的，她真是一个花别人钱不眨眼的人。我知道就这样小丫头对我还是挺有看法的。有一天吃着饭她问我：你说，到底你打算跟我怎么样？
我做出最最纯情的表情，对她说我只想好好爱你，别的我都不想。
她哼地一笑说：你还是多想想的好！
她一副赌气的样子，可即使是她生气的小模样儿在我的眼睛里也是非常的娇憨讨喜。看来我确实是人到中年了！我又拿出为她找机会的一套话对她说，她根本不听。
突然她翻脸跟我吵了起来：得了得了得了，都是扯淡的话！你这种操蛋男人我见多了，上床之前吊着你，上了床就啥都指不上了。看你装模作样特真诚我还以为你不是那路人呢，我认栽了这回好不好？就算我瞎了一只眼！
原话就是如此，真是个辣妹！
那天吃完饭她就没让我去她那里，我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隔一段又打电话来，声音还是那么甜蜜蜜的，听得我心里痒痒的，沉睡的那块感觉又复苏过来，整个人从内到外暖融融的。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一点儿受不住别人的好，再说我还爱着她呢。我马上主动积极地表示想见见她。
当晚我们就又在一家豪华馆子里面对面坐着吃饭了。饭后又是情意绵绵的月下散步。我心里想着大概小姑娘回心转意了，这回又要有戏了。我深情地吻她，把她带到灯光稍暗的树影后面，像第一回那样自上而下地抚摸她，直到她像一条蛇一样忘情地绕在我身上。我看是火候了，心中得意，等着她提。
她果真开口了。声音充满了女性的娇媚，像掺了蜜一样甜。
她说：亲爱的，我真爱你，我是你的，我离不开你！
我说：亲爱的，我也爱你，你是我的！
她说：你是真心的吗？
我说：当然我是真心的，我怎么会不是真心的呢？她说：那好，亲爱的，你能借我五百块钱吗？
她俏皮地歪着头看着我，如水的瞳仁映着霓虹灯光，眼中全是揶揄的神情。
考验我呢吧，小妹妹？这种小套子可套不住我。我拿出钱包，刷刷刷抽出五张老人头递给她，一句废话没有。
她接过钱，叠了一下放到牛仔裤后兜里，问都没问我，伸手就拦了一辆出租车带我去了她那儿。这当然很中我的心意。那一夜我们过得非常之好。
两个星期之后她又呼我，我们见了面。这一次就像是上一次的翻版，只不过她提出要借一千元。我觉得她真是神了哎，那天正好我哥哥从深圳给我爹妈寄了一千元过节钱，我刚去邮局替他们取了，放在口袋里还没焐热呢，她这儿就开口了。我本来想跟上一次一样刷刷刷潇洒地抽给她，但我还是打了个顿儿，不太潇洒地问了她好几个为什么。最后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和软硬兼施，我还是把那一千元孝顺钱拿出来放到了她的手心里。我忍不住告诉她这钱可不是我的，她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清脆得就像一串银铃相击。
她说：你不必跟我说这么些，我不管是谁的，我记着是从你这儿拿的不就完了？
事后想想那天我实在是有点不太正常，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酒喝得太多了，头脑没有保持必要的冷静和清醒。她坐我对面，一身露脐装，下面是一条渔家姑娘那种裤脚宽大的长裤，也许她也有点儿喝高了，在餐馆的椅子上无所顾忌地盘腿而坐，就像坐在钓鱼船上一样。她低头饮酒的时候胸前可爱的乳沟忽隐忽现，让我非常冲动，完全被她的风姿媚惑。
她又一次挽起我的胳膊，带我去她那儿。可是那天到她那儿却没有如愿以偿地做成爱，她的同屋正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听音乐、洗东西，忙里忙外。我没办法，呆了一会儿，只能全身而退。我不可能像小年青一样无所顾忌，总还要顾点儿体面吧？我的康乐乐一点也没有跟我出去另找一个地方的意思，一进屋她就直嚷困死了，倒头就睡下了，连我告辞她都没有起身送我。
说起来很不幸，这段缘就到此为止了。
后来她再没来找过我，等我想起来去找她时，她和她的同屋都搬走了，那套房子里已经住上了一对外地夫妇。噢，这么说她不仅骗了我的情感，她还骗了我一千五百元钱！天啦，这个狗日的女孩可真是太猖了，她居然黑到我头上了！我全懵了，真咽不下这一口气。我跑进一家小饭馆，一气儿给自己灌了八瓶啤酒。后来晕糊劲儿上来了，心里才缓过一些。自己安慰自己，只当是嫖娼啦，花掉一千五也不算亏，毕竟那么多回呢。可是我是个从不涉足色情业的正人君子啊，品行端正，清清白白，这么一想都让我觉得恶心添堵！这件事真是太让我感到屈辱了，都没法儿对别人说。
从小饭馆出来我趴在马路的护栏上大吐起来，吐得眼泪都出来了。两边汽车刷刷擦着我开过，真不如轧了我算了。我晃晃荡荡往家里走，心里直骂自己活该。康乐乐还说碰到我是她瞎了一只眼，碰到她那才是我两只眼全瞎了呢！那真是万分痛苦、不堪回首的一夜。
9
接下来的一个女朋友谢蓉是位眼科大夫，据说开个白内障就跟切个萝卜片似的，嚓嚓，手起刀落，由不得我不敬佩。认识她跟前两个也就是前后脚，不过跟她进展得要缓慢得多。谢蓉长得高高瘦瘦，苍白的一张小脸，说话声音细细的，对什么事都有点儿无动于衷的劲儿，真是上上下下都让我非常喜欢。有的时候我在心里琢磨，谢蓉还真是我理想中的爱人，怎么看怎么好，可又说不出她究竟哪儿好。她属于我最喜欢的一个类型。多少年来，我一直把这一类型的女人当作自己的梦中情人，这也许跟我最初的性爱经验有关，也许还掺合了点儿恋母情结。身上有淡淡的来苏水味儿的女人让我觉得亲切，可靠，有吸引力，还有那么一点出来的可望不可及。谢蓉在医院里是主治医，她在的那个医院可三级甲等的好医院。谢蓉医术很好，病人总点她做手术。所以尽管我和如火如荼的白雪耳鬓厮磨，还泡着手段挺黑的康乐乐，但谢蓉在我心里自有位置，这是别人替代不了的。谢蓉告诉我她是在婚介所电脑里看了我的个人资料之后托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拐着弯儿找到我的。真让我感动啊，这就是缘分。第一面我们是在一家咖啡馆见的，她一件白衬衣，一条窄裙，清爽简洁，一下就显出了与众不同。她话很少，主要是听我说。我们在一起坐了时间不算太长，她就要赶着去上班。我大着胆子提出送她去，她说不必。我坚持，她就同意了。
那天我送她上班，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认识她似乎已经有很久了，甚至我有一种好像跟她生活过的感觉。我直觉跟她肯定会走到一起。我把她送到医院大门口，正好有熟人迎面出来跟她打招呼，我发现他们的眼睛全在我身上。我本能地挺起胸膛，让本来就线条硬朗的身姿更显挺拔潇洒。我一直送谢蓉走进大厅，一股来苏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谢蓉蹬蹬蹬地往前走，走出几步又折回身，不好意思地冲我一笑说：我忘跟你说再见了，瞧我，一到这地方就跟上了发条似的！
她很有力度地跟我一握手，随后就穿过大厅向里面走去。我的手上还留着她手指纤细爽滑的感觉，我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穿过长长的走廊，上台阶，绕过取药处，上楼梯，再穿过长长的走廊，进门，换上干净的白大褂，戴上一次性的天蓝色棉纸帽，眼神透亮、态度亲切地给病人看病。我想假如我是病人，坐在她对面，在她的关注下我会完全彻底地信赖她，我会把自己全部交给她，毫无保留。我久久地站在大厅的门日，心头痴迷。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谢蓉走过的路线好像有一条光带，而我可以沿着这条神奇的光带悄然地走近她，不为她所知。这种模糊的感觉一下拉近了我跟她的距离。我确信我跟谢蓉一定会有故事。
对谢蓉这样的女人我是不急于求成的，能约她在一起坐一坐我心里就挺满足，而且在约会和约会之间总是留出足够的时间作为间隔，让我们每一次约会都显得珍贵无比。我喜欢听她说她工作和科研上的事儿，尽管我懂的不多。说心里话，在她面前我根本不敢流露出自已的欲望，我怕她看不起我。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件珍宝。为谢蓉我是从来甘愿不辞劳苦的，从跟她认识一开始起就是这样。
记得和谢蓉约会之初，有一次我约她吃饭，她跑来说孩子病了。我二话没说，炒两个菜打上包就跟她回家了。我们连夜抱着孩子去医院打吊针，那一天我陪他们母子到下半夜。后面几天谢蓉都要值班，每天抱孩子打针我就主动承担了。孩子好了，谢蓉对我说：你比孩子的亲爹还强点，他没出国以前碰到这样的事儿都是扔给我的。
那之后我跟她就好上了。
谢蓉比我以前的所有女人都优秀，恰恰是这个最优秀的女人最温柔。所以我也自然而然地拿出实际行动对她好。只要我去她家，我都下厨给她做饭，饭后我主动收拾桌子，洗碗涮锅，然后沏上两杯热茶。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谢蓉都很有感觉，她说：从来都是我给人家泡茶，还没有过别人为我泡茶呢。
我听她这么说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女人生来就应该被人爱的，别的女人有的谢蓉都应该有，别的女人没有的，谢蓉也应该有。我伸出宽大的热乎乎的手掌握住她纤细冰凉的小手，心里发誓要把最好的给她。从此我对她就更体贴了。比如，她下夜班，我就到路口去接一下班车；有时夜里她说有点儿饿，不管多晚，我都马上起来给她弄吃的。有一回家里正好什么都没有，我就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骑上车到餐馆去下了一锅三鲜汤面端回来。我承认，做这种事儿要没有点儿劲头那是根本不行的。我跟冬梅结婚八年，也从没做过一次。我想就是再跟她过上八年婚姻生活，我大概也还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吃我顶风冒雪买回来的那锅三鲜汤面的气氛也美好极了。谢蓉只穿了一点内衣，坐在灯下吸溜吸溜地吃面，小脸儿亮晶晶的。她吃得很投入，香甜无比的样子。她抬头看到我正望着她，马上有一点不好意思，又飞快地变成了娇媚，娇若春花，媚若无骨，像鬼一样迷人。我得说，这在一个结婚十年以上的老婆身上你是永远不会看到的。所以，你知道，紧接下来就不再吃面条了。我们相互把对方抱在怀里，如痴如醉。这种时候我知道谢蓉是既感动又感激的，而我因为她的感动和感激内心里非常陶醉。我们就是这么相得益彰，心心相印，息息相通。我们在一起用不着多说一句话，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心领神会。这大概就能算得上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境界了吧？
10
跟谢蓉交往之后，我不再在各个年龄段及各种阅历层次的女性中寻觅，我只把眼光对准那些四十岁以上的、离异之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的文化层次可以的女人。我是经过反复比较才确定自己的目标的。符合这个标准的女人有种种好处，她们一般都有住房，有一定的积蓄；有自立自强的心。不用你事事费心；有阅历，碰到事情跟她们比较容易说通。她们自己也比较能看得开。最主要的是她们都渴望爱，尽管她们一开可能跟你说的也是柴米油盐居家过日子，实际匕我知道她们是不满足于柴米油盐居家过日子的，否则她们当初就不会闹着要离婚了，这很清楚，你说对不对？如果你把她们说的实际问题当真，停留在这个层面上，她们就该说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了。因此你完全不必跟她们一是二，你只用爱她们，她们很快就会自己都想不起急于解决的是哪一个实际问题了。把她们弄晕是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女人头昏的时候是最可爱的，而且越是自认为头脑清楚的女人越容易发晕，这也是我一个秘而不宣的小心得。总说女人是感情动物，她们是不是感情动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们是感性动物，越是丧失理性的时候，就越像她们自己。所以我喜欢她们，爱她们每一个人。和谢蓉相知相爱的前前后后我结识的女人慢慢多起来，其实后来也搞不清楚谁先谁后了。至少有一点我永远不会让女人失望，就是我不会无情无义地对她们说一句她比你先到，，之类的话。又不是排队买鸡蛋，先到的有，后到的就没有，在我这儿不存在这个问题。恋爱不分先后，关键就是看彼此如何建立起相互需要、相互离不开的关系。除了谢蓉，还有一些女人也都或深或浅地打动过我的心。比如李素素、唐心虹、王菱、查好娟等等，如果放下谢蓉，我得说她们一样缠绵媚人，各有千秋。
从这一阶段开始，我把我走动比较频繁的女朋友基本稳定在五六个上下，当然数目相对固定，人员流水不腐并不固定。我摸索总结出的这个数目比较合理，就像一件衣服，穿上大小正好合身。人太多了我也照应不过来，牵扯精力之外，撞车的可能性也大，搞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有一天我看报上登了这样一件事，说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在一家保险公司做推销员，为了能多卖出些保险，她通过婚介公司广交男友，以谈恋爱为名，把保险推销给她的各位男朋友及男朋友的亲朋好友，最后当然是被识破了。现在真是做点什么都不容易，卖保险都这么难！这个姑娘也许不过是边谈恋爱边卖保险过是边谈恋爱边卖保险，属于生活工作两不误，但不幸被人给误会了，这就说不清楚了。现在说不清楚的事情也太多了，没事你就看看报纸看看电视吧，前些子还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去视察的先进企业，利税大户、产值又创新高、出口创汇多少多少，说倒闭就倒闭了；领导干部也一样，这边还在慷慨激昂做报告反腐倡廉，那边揭出来受贿几百几千万，有多少多少物品，多少多少处住房，郊外有别墅，还养着一堆如花似玉的小蜜；还有那些名人大腕的婚恋家庭，今儿还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爱情，纯洁真挚得催人泪下，到明儿说散就散各奔东西你拦都拦不住。反正什么事情一上报纸一上电视它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吧，我劝你也甭全当真。我要说的是这位姑娘跟我做的看上去有些相似，我们都是在某种意义上欺骗了别人，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知道了真相后难免会有的痛苦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