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年轻人并不看好售货员的工作,认为这是低人一等。张秉贵却坚定地说:“在我们社会主义祖国,只有低人一等的思想,绝没有低人一等工作。”这是何等崇高的思想境界!由于他的言语和行动,影响了一批又一批年轻人走上财贸战线。一位青年在给张秉贵的信中说:在过去的那几年当中,我总想售货员拿东拿西,累得腰酸腿疼不算,还得赔着笑脸,多没意思,简直是伺候人的。他说,自从看了报纸上刊登的张师傅的事迹后,他深受触动,越干越体会到“没有人低人一等的工作,只有低人一等的思想”这句话的深刻意义。他决心做一名不怕劳累、不怕麻烦的人民售货员。类似的信有几百封呢,足见其事迹和精神的深远影响。
谈着谈着,冰心几乎忘记提问第二个问题。谁知,谈到最后她听张秉贵说全国的财贸战线当时约有1200多万人,便笑着说:我的第二个问题很简单,就是我想知道这1200多万人中有多少位售货员呢?“大概800万吧!”张秉贵回答。
好一个800万!冰心说,那这遍布全国各地的800万售货员如若都像张秉贵一样,似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必将把神州大地照耀得光明灿烂!
糖果部柜台前人山人海
财贸大会结束,张秉贵便回到岗位上。7月初,烈日炎炎的一天,我陪冰心来到百货大楼糖果部采访,只见柜台前人山人海,都在围着张秉贵。冰心说咱们别打扰他,从旁边看。只见张秉贵忙得不可开交,顾客一个接一个,这个要一斤,那个要二斤半……张秉贵始终镇定应对。顾客要多少糖果,他都是“一抓准”!那么熟练,那么准确,服务态度又热情,在场人不时鼓掌叫好。随后我们又到百货大楼办公室采访了商店负责人和张秉贵的几位同事,也在现场访问了几位顾客。至此,冰心在“消化”和思索这前前后后的采访情况后,又专门跟张秉贵进行了一次深谈,她要多对人物有一些实际感受。真实是报告文学的生命。她始终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采访。因而后来她发表在《人民文学》那篇报告文学《颂“一团火”》,引起社会上的热烈反响。她在这篇报告文学的结尾,激情洋溢地呼吁:让我们都来接过这一团火!让我们都来赞颂这一团火!
2009年.
最初的访问
在北方。一个晴朗的日子里,我同《文艺报》两位朋友,特地访问了来北京开会的巴金同志,在北京饭店二楼的一间幽静的卧室——这是巴金同志来京开会临时住用的,房间里陈设也很简单。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巴金同志的热诚接待,却使我们反倒不安起来。当我们表明来意后,巴金同志表示愿意好好谈谈。从哪谈起呢?我们之中一个是专来为巴金画像的;而我和阎纲同志平素话也不少,这时候,却偏偏说不出来了。也许巴金同志看出了我们的窘相,还是他先热情地谈了起来。他用地道的四川话,充满热情和信心地谈着这次宣传会议的感想和收获……“您最近正在写些什么?”听着听着,我不由得插了一句。
“把在朝鲜的一些印象,写了些短篇小说和特写。前一时期又陪国际友人回了一趟成都。十几年没回四川喽,家乡的变化可真大啊!回上海后,二月又闹了些病。”
“病好了吗?”我们关切地问。
“好些了,行政工作忙一些,所以断断续续译了些《高尔基回忆录》。”
“最近《家》拍成电影上演了,听说您在写续篇?”
“嗯,要写个《群》是《家春秋》的续篇。大概还要写成三部,不过环境就不一定是四川喽,因为是写觉慧出来了的事。”
“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写?”这是我们也是读者最关心的事。
“关于《群》廿年前写过一点,但现在要另外写,已经写的那些就不要了。除了这我倒还想写个长篇和中篇。”
“我们希望早点能看到《群》。”
巴金同志笑了,“只要没有其他事的打扰,我一定要早点写出来。”
我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关于培养青年作者的问题上来了。巴金同志说他经常收到一些青年作者的来信,要求培养帮助。他认为作家带徒弟的办法是带不出几个青年作家的,“因为各人的文字、风格不同,你帮青年看稿,只能删改一些错别字,而不能加上你的一些东西。”有人认为改文章能培养好青年作家,巴金同志认为“事实上改文章是培养不出青年作家的,比如他有些什么东西(指所掌握的素材及个人文学素养、生活经验等等——笔者注)你不了解,而你的东西硬给他加上也不好。主要还应该是自己花工夫研究。培养青年你家应该是组织上给创造条件——比如给些书,给些资料,帮助下去生活……能跟几个作家拉熟关系也好,要熟到无所不谈。”
接着他又谦虚地说道:“跟作家交朋友只能是互相启发,互相帮助,不一定他的东西都对!我们过去跟鲁迅先生经常在一起研究读哪些书,写什么,怎么写等等的问题。可是鲁迅先生的东西却是永远学不完的。这就不同了……”我们的谈话愈来愈自然,忽而谈创作,忽而谈文艺批评,忽而又谈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关于这个问题,巴金同志认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还是要有领导。报刊编辑部应该有它明确的方针,并且坚持它的方针,编辑有权不登坏稿子。
当我们看到这样一位具有很大影响而又朝气勃勃的前辈作家时,不免关心起他的更多的东西:他的创作生活、家庭生活、年龄等等。而这些巴金同志都一一热诚地回答了我们。最有趣的是当他在朗朗的笑声中说他现在刚刚54岁的时候,他笑了,笑得那么真切爽朗。他告诉我们“这岁数中国算老了,其实我的心情不老。在外国说来也并不算老。有人说我是老作家,不能算的!”
我们也应声微微地笑了,接着又问:“今后除了写长篇以外,还打算做些什么?”
“我想集中力量写东西以外,有时间多看些书,从别人的书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嘭、嘭……”有人敲门。
“请进!”
原来是刘白羽和章靳以同志。看来,靳以是陪着刘白羽同志来看巴金同志的。因为巴金同志下午就要回上海了,我们只好告别。当我们离开房间时,巴金同志仍然热情地挥着手:“再见!再见!”
短短的谈话,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我们希望再见到巴金同志。
1957年仲夏夜,记于北京贡院.又见巴金
这是一个晴朗、灿烂的微暖的秋日,我们刚从遥远的南国深圳飞抵上海,当日下午便如约走进梧桐成阴的武康路拜望巴金先生,这是我久有的心愿。过去的岁月,我作为《人民文学》杂志的编辑,曾多次走过这条路,踏进巴老的家,向他约稿,和他交谈,聆听他的教诲。他总是格外平易近人,亲切和蔼,每次我都有许多收获,得到许多教益。那是一生难忘的。这几年由于我很少去上海,所以很久没有见到巴老了,只是常常读到他的新著和散见报刊的文章,也常常从冰心老人那里听到他的一些情况,总是感到作为一名晚辈的欣慰。
依旧是那间四面立着书柜,中间摆着长沙发的书香气十足的而又温馨的客厅,八十八岁的老人巴金已坐在他的藤椅上等候我们。我知道老人今天的会见我们是个破例。他由于身体和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的缘由,如今,一般不见客了。不久前来自新加坡和日本的“巴金研究者”到上海,希望见见老人,也未能如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今天来,能看看老人实在是幸运。不料,巴老今天精神格外好,谈兴甚浓,他十分关心北京的一些老朋友们,问他们身体状况?问他们在写什么作品?……他说作家还是要勤奋写作。要写生活中的感受。要把心交给读者。这样才能赢得读者。巴老常常谈论他的这些观点,他是如是说,也是这么做的。近年来他的《真话集》等几部新著一再再版印行,正是这些缘由。因此巴老在读者中的威望极高。
现在人民文学出版社正在陆续出版《巴金全集》。最近几天他便是正在集中精神校阅全集的校样。书桌上,除了他正在翻阅的报纸、杂志和一些书籍外,便是一大摞书稿校样。他对待校样十分认真,认为书既是出版便应对读者负责。这种心目中始终想着读者的作家,怎能不令人感动和感激。
我和张镇、晓慧这次来,当然主要是看望巴金老人。但还还有一项任务就是邀请他去“杭州创作之家”休息一段时日。听上海作协的同志说巴老今年整个一个炎热的夏天是在上海熬过,最近一段时间又在看书稿校样,十分辛苦。也有点疲劳,需要休息一下。毕竟是八十多岁高龄的老人了,何况他还要做许多事,还有满腹文章要写呢!我们恳切邀请他去。上海作协的徐钤和巴老女儿李小林也帮我们劝他考虑去。老人却说:去了添麻烦。徐钤说张锲和我是特意从深圳开会飞到上海来邀请他老人家去杭州。巴老笑了,笑得那么天真,说:“我不相信。”我和张锲诚恳地说:是真的。张锲又将杭州创作之家的优越性作了一番生动的描述,老人又笑了,会心地笑了,这才答应说,去吧。
在座的人都很高兴。觉得如果巴老能有一段休息时间,调养一下身体,势必会恢复健康,便真的可以做他要做的事,写他要写的文章了。这是他本人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心愿。
不知不觉时间已近黄昏。我们在此已经谈了一个多小时了,该告辞了。巴金老人手拄拐杖坚持送我们到楼门口。我们内心十分感动,只是紧握老人温暖的手,祝愿他多多保重,多多保重……1992年9月中秋夜·上海.
夏日江南
夏日的江南,是多雨的季节。就在昨天我们由茅盾先生的故乡浙江乌镇抵达杭州时,这座美丽的城市完笼罩在瓢泼大雨的帘幕之中,竟连偌大西湖的面目都难以辨认出了。杭州的朋友说这正是江南梅雨季节,而此时还尚未出“梅”。难怪呢!
到杭州,我和吴福辉是专程来拜望巴金同志的。我们要向巴老汇报关于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筹建工作的进展情况。巴老既是现代文学馆的名誉馆长,又是建立新馆的倡议者。他始终关心着现代文学馆的工作。
感谢天公作美,在我们约定去看巴老的次日下午,天气转晴。
巴金目前正在杭州西子湖畔的一座风景优美的疗养地汪庄休养。我们见到他时,感觉他的气色和精神都甚好。似乎比我两年前在上海见到时的情景还要强,身体也略比从前发胖而健康一些。这实在是令人欣慰的事。
巴老已年届92岁高龄,近年虽时常疾病缠身,然而他的心里始终装着读者,想着读者,他以惊人的毅力亲自校订完十卷本的《巴金译作全集》,又为每一卷本断断续续写了序。这些精美的序言,都是老人对逝去的岁月,远行的友人深深的思念和心声的倾吐,读来令人心动,启人心扉。这是巴老奉献给读者的最新、最可宝贵的作品。
同往常一样,谈起现代文学馆,巴老总是关心备至。因为几乎这是他晚年最重要的一件“心事”,一生最后一个“工作”。他说,不久前翟泰丰和张锲同志来给他讲了现代文学馆新馆的筹备情况,有了进展,他很高兴。他获悉国家已开始拨款,说明建成现代文学馆就有希望了。他希望抓紧时光先建起主体工程,先用起来。他认为现代文学馆的前途非常广阔,这里是表现中国人民美好心灵的丰富矿藏。因此,巴金表示:我愿意把我最后的精力贡献给中国现代文学馆。
这是何等感人的精神!
这次,巴老还特地为我们题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的馆名,实属珍贵的墨宝。目前,巴老在女儿李小林及护理人员的悉心照料下,生活在环境和气候都使他感到舒畅、宜人的杭州,相信他的健康会日渐好转,我们只有加倍努力建设新馆,期待两三年后巴老为它的建成剪彩!
1996年7月20日,西子湖畔.巴金、冰心与现代文学馆举世瞩目的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已于一九九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在北京隆重奠基。江泽民总书记特意题写了馆名。这是中国文坛振奋人心的喜讯。
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基本任务是收集、保留、整理、研究中国现当代作家的手稿、著作版本、译本、书信、日记、录音、录像、照片、文物等文学档案资料,集中展示中国现代文学的辉煌成就。它是具有国家档案馆性质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资料中心、研究中心和交流中心。
建立中国现代文学馆是我国当代文学大师巴金先生一九八一年倡议的。一九九三年巴金又写信给江泽民总书记,提议建立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他在信中写道:“倘若我能够在北京看到这样一所资料馆,这将是我晚年的莫大的幸福,我愿意尽最大的努力促成它的出现,这工作比写五本、十本《创作回忆录》更有意义。”他称这件事是他“一生最后一件工作”。他并且用行动支持建馆工作。他已经为现代文学馆的建馆作了如下三项了不起的大事:
第一、他从自己的稿费中拿出十五万元作为文学馆的开办基金;第二、他所有的旧作,不再收稿费,都转赠给文学馆;第三、将他的藏书,属于中国现代文学部分的,都捐赠给文学馆。
这三项都已完全实现。他仍在全力支持现代文学馆的日常工作和新馆建设。
一九九三年四月九日,江泽民总书记在一项有关现代文学馆的重要批示中指出:“世界不论哪个文明国家,总是要拿点力出来支持文艺工作的。”这给予了巴金,给予了中国现代文学馆的新馆建设以强有力的支持!在最近的新馆奠基仪式上,巴金作为中国作家协会主席、中国现代文学馆名誉馆长,他从上海发来一封感人的贺信,贺信中表达了他真挚的感情和期待:“我因病不能远行,但我的心和你们在一起。我希望:方方面面,齐心协力,快一点建好新馆,拜托了!”
文学大师冰心先生也始终是倡议建立中国现代文学馆的巴金先生的有力支持者和坚强后盾。在新馆奠基仪式上,冰心的一封热情洋溢的贺信,牵动了文学界多少人的心!冰心说:“三年前,我曾提笔给国务院写信,我写过:中国现代文学馆是我的老朋友巴金先生倡议建立的,我是他的热情的支持者,我已把我大部分藏书和文稿捐给了现代文学馆。文学馆很需要一个新馆来收藏‘五四’运动以来所有我国现代作家的创作成果。这是我们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文化窗口,需要国家的支持和社会广泛的帮助。今天,我得悉: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奠基了,我非常高兴。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新馆的建成和揭幕。”
我们真诚希望一九九九年中国现代文学馆新馆落成典礼上,为之剪彩的当是我国文坛两位大师——巴金和冰心!
1996年严冬,京郊芍药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