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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进京，她带上了小蔡，有两个原因，一是免得魏卓然和小蔡勾搭，二是找个医院帮小蔡修复处女膜。她和小蔡深谈过，小蔡对嫁给小蒋没有意见，只是担心自己的身子已经破了，到时候怎么解释？别的不说，光羞都羞死了。小蔡哭得不行，还说：“不如死了算了！”她就说：“明天跟我去北京，找家医院给你补上。”小蔡忙问：“真的能补上？”她说：“很小很小的一个手术，是去整容外科做的，半小时就能做好，很多鸡破一次做一次，就像补轮胎一样，一直都是处女，每次都能卖个好价钱。”小蔡扑哧一声，笑出了鼻涕，说：“兰兰姐，你说话好损的。”她说：“更损的我还没说呢。”小蔡堵住耳朵说：“我不敢听了。”她说：“明天跟我一起上北京。”小蔡放开耳朵，拍手说：“嗨嗨，你白说了！”她尖声重复说：“我说，明天跟我一起上北京，和我一样坐头等舱！”
现在，她和小蔡就坐在头等舱里。
“我第一次坐飞机就坐头等舱。”小蔡说。
“是呀，起点不低。”她点了点小蔡的脑门。
“遇到兰兰姐，是我的运气。”小蔡说。
巴兰兰想，怎么又是“运气”！
到了北京之后，正事没做，先去中日友好医院做手术。她像妈妈一样带着小蔡跑上跑下，办了手续，做了常规的妇科检查，小蔡进了手术室，她坐在外面的长条椅上等，闲得无聊，就看走廊上那些关于处女膜修复的宣传。
对面拉着两条横幅，分别写着：
还你一个无瑕女儿身
安全无痕随做随走不留记录
标语底下是一个宣传橱窗，里面有处女膜示意图，令她想起小时候在芙蓉溪边常玩的一种游戏：从芙蓉溪里捞出一捧泥巴，揉完了醒，醒完了揉，直到变得黏性很好，做成碗状，用铲子小心铲起来，平平地放在右手的掌心里，找一块平地，最好还有个虫子在奔跑，碗口朝下奋力扣下去，“咣”的一声，碗底就破成一个不规则的洞，响声大者，几乎能刺穿耳膜，但洞大洞小才是主要的，洞大者赢，洞小者输……处女膜的样子正像摔在地上的泥巴，她禁不住笑了，并想，上帝不嫌麻烦给女人造这么个东西，不知有何考虑？为什么女人的贞洁是可检查的而男人不是？上帝应该是男的吧？接着又往下想，处女膜的存在到底使贞洁变得更多了还是使谎言变得更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的生意看样子不错，不断有女孩来，多数是独自一个人来，既没有家长陪更没有男人陪。有些明明是快三十岁的女人了，竟也来凑热闹。更糟糕的是，一个嘴里喷出蒜味的女人专门过来坐在她旁边，就像是物以类聚一样，问她：“你还没做？”她竟还老实地回答：“我在等人。”这之后她心情变得很糟，几乎想一扭身走掉，觉得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可爱，不可爱的根源就是人——如果处女膜中央的那个小孔，是看世界的一个窗口，那么这个世界给人的感觉，不是脏而是奇怪，人怎么是那么奇怪的一种动物？爱谎言爱虚荣爱面子爱到了极点！准确地说，是男人！自古以来是“女为悦己者容”，现在还要加上一条，“女为悦已者补”！事实却是更可怕，大多数女孩来修复处女膜不是“为悦己者补”，而是源于恐惧，怕被男人轻看、乱想、污辱，“破鞋”、“烂货”、“骚×”这样的词语，会让任何一个女人立即无地自容……
小蔡歪着身子出来了，步子迈得很小，就像夹着个药丸，脸上泛着虚弱的红晕。她立即起身迎过去，而且马上有了恻隐之心，原谅了一切错误，包括“男孩子们的”，真的有种为人母的感觉，而且恍然是所有孩子的母亲。
她给季军打了电话，季军说，他就在医院门口。季军这边，还没找到合适的司机接替，再说她当时很生气，过后也就不计较了。
坐上白色的加长林肯，巴兰兰还是像母亲一样把小蔡揽在怀里，对季军说：“明天我自己开车，你带小蔡去看看天安门。”
季军说：“好的。”
小蔡说：“我还要拍照片。”
巴兰兰说：“对，季军你别忘了带相机。”
季军说：“好的好的。”
巴兰兰说：“不许打小蔡的主意，她已经和小蒋订婚了。”
季军喊：“真的？蒋师傅好有福气哟。”
巴兰兰说：“别急，给你找一个比小蔡还好的。”
季军说：“巴总，军中无戏言！”
小蔡说：“看把你臭美的！”
季军问：“小蔡你有没有妹妹呀。”
小蔡说：“有，还没生下呢。”
巴兰兰在北京等了十天之后，即1999年11月25日，K省君科集团与河北沧河集团签署了转让协议。此前特别召开的股东大会上，巴兰兰应邀向股东们介绍了自己对北京番茄酱的改革和经营设想，而河北沧河集团也持续表达了对北京番茄酱的悲观态度，既然是协议转让，双方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股东大会用举手表决的形式，同意转让。于是，K省君科集团正式成为北京番茄酱的第一大股东。
次日，董事会发布了公告：
北京番茄酱责任有限公司日前收到控股股东河北沧河集团的通知，该集团于1999年11月24日与K省君科集团有限公司签署协议，将河北沧河持有的法人股391054万股（占总股本的2655%），以每股767元的价格协议转让给君科集团，此次转让行为完成后，君科集团将持有北京番茄酱法人股391054万股，成为第一大股东，河北沧河不再持有北京番茄酱法人股。
这个公告发表在《证券报》的一个角落里。
几厘米之外就是股评人的分析：
从此次转让情况看，原有大股东对番茄酱产业失去了信心，新股东据了解是K省裴城市的一家私营企业，主营房地产，实力不俗，入主后会有什么新作为，将成为其基本面上能否扭转目前该股被动局面的关键。从技术形态上看，此消息对该股的短线走势影响不大，操作上建议以观望为宜。
协议签署后的第三天下午，巴兰兰就匆忙乘飞机回到了裴城，因为，慈善文艺晚会筹备顺利，为了确保寇伟书记可以拨冗出席，时间定在12月1日晚上。有很多事情，巴梅梅搞不定，来电话再三催姐姐，要她快点回来。
小蔡也和巴兰兰同机返回。小蒋开车来接，小蒋见了小蔡，有些羞答答，小蔡原本就伶俐，在巴兰兰的别墅里已经没少见世面，刚刚又在北京玩了多日，底下的手术也拆了线，在小蒋面前就有些小卖弄的样子，不避人，送给他一个吉列牌的电动剃须刀。小蒋看了一眼，红着脸说了声“谢谢”，就匆匆收起来。巴兰兰说：“从今天开始，给你们两个放假，把我放下后你们就自由活动，快去准备结婚。”
直接到了公司，打电话叫来巴梅梅，听她汇报慈善晚会的筹备情况。“候鸟给你请到了。”巴梅梅说。“候鸟的条件是什么？”巴兰兰问。“唱两首歌，八万，包来回机票。”巴梅梅答。“给他加四万。”巴兰兰说。“干什么？让他唱三首歌啊？”巴梅梅问。巴兰兰笑了，拖长声音说：“不是。”巴梅梅问：“那是什么？”
巴兰兰便给巴梅梅讲了两年前认识叶阿姨的那天，在飞机上，候鸟骂她“鸡”的经过。她用目光问妹妹：“现在明白我意思了没有？”巴梅梅轻声问：“你要报复他？”巴兰兰点头，巴梅梅更轻声地问，“你要让他做一回鸭子？”巴兰兰尖声笑了，给妹妹竖起大拇指，说：“也许他早就是鸭子，给你讲，我在海南的时候，就请北京的一个女明星陪国土局局长睡过一觉，人家名气可比咱们的候鸟大多了。”
“姐，应该问他收钱才是。”
“狗屁，反了，我要让他做鸭子！”
“哈哈，我错了我错了。”
“脑筋还没学会转弯！”
“笨嘛！还有，我怎么跟人家开口？”
“他不是有助手吗？和他的助手联系。”
“好吧，无论如何我试试吧。”
半夜12点，巴梅梅打来电话，用灾难深重的口吻说：“姐，这世界没救了，真的，我好难过好难过。”巴兰兰问：“怎么了，马林有外遇了？”巴梅梅问：“你身边没人吧？”巴兰兰说：“没人，快，有屁就放。”巴梅梅说：“我已经把候鸟的碟都找出来，放火烧了。”巴兰兰已经猜出妹妹卖什么关子了，便不吭声，等她说。“候鸟那个浑蛋竟然同意了，说好提前一天来裴城。”巴梅梅说。巴兰兰问：“你一个人吗？”巴梅梅说：“我在阳台上。”巴兰兰说：“这事，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听着没有？”巴梅梅说：“还用说，我又不是傻瓜。”巴兰兰要搁电话，巴梅梅说：“姐，我真的好失望，他是那么大一个歌星，不可能缺钱花的。”巴兰兰问：“难道缺钱就应该当鸡当鸭吗？”巴梅梅在另一头，仍然是感触良多的味道，巴兰兰打着哈欠说，“睡吧。”巴梅梅说：“不过，人家一开始并没有同意，后来提出先看你的照片，我就把你的照片传过去了，看完照片才同意的。”巴兰兰说：“掉价死了，好像我在出台一样。”巴梅梅笑疯了，巴兰兰挂断了电话。
巴兰兰正准备上床睡觉，徐行长来了电话，说他眼下就在她家附近有个应酬，马上结束，十分钟之内就到了，说着就挂了电话，理直气壮的样子。事实上，徐行长确实在附近，却在一家酒店里，和巴梅梅在一起，巴梅梅披着浴巾给姐姐打电话，虽然走远了几步，徐行长却一句没漏都听进耳朵了。通过这些话，徐行长至少能判断巴兰兰是一个人在家，于是催巴梅梅快穿衣服，两个人离开酒店分别开车回了家。而巴兰兰这边，倚在床上等徐行长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愁绪的样子，心里有些沮丧，她想起来了，刚才自己没有拒绝徐行长，哪怕是假心假意的拒绝。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中音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兴奋的，且庆幸家里没人，小蔡放假了，魏卓然也没来。超过十分钟了，还不见徐行长的影子，她甚至有些焦急，还在骂他，骂他动作缓慢。她脑筋里像水银一样流出很多感慨，比如：和一个男人只做一次爱的可能是没有的，有一次，跟着就会有无数次，开了头就难收尾，决心是没用的；人，还是有个监督才好，哪怕家里有个保姆，也算是有了监督，人很难自己监督自己，就像一个政府，如果施政者和监督者是一拨人，就很麻烦；任何轻佻的男女关系，一旦开始，都会迅速取得庄严的形式，发展为一种像模像样的恋爱……
门铃响了，她去开门。他竟然学年轻人的样子，举着一束新鲜的玫瑰花。她有些激动，看一眼他的光头，觉得它光得可爱了。
“这么晚了，哪来的花？”
“我转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的。”
“怎么想起买花了？”
“现在不是兴这个吗！”
她觉得他举着花的样子有点憨，好可爱。多位闺中密友曾不约而同对她说，她对男人其实没有什么辨别力的，有可能爱上任何糟男人，此刻她也想，可能真是这样，我有可能凭着一丁点可爱之处就爱上这个男人，而且我每次爱上一个男人，都是真心的！没办法，我是一个商人，其实根本没有所谓商业理性。
“去洗洗吧。”她说。
“好的。”他的回答有些慢，因为他刚刚在酒店洗过澡，巴梅梅也是做爱前做爱后都要他洗的，这一点，姐妹俩是惊人的相似。
他在水龙头底下笑眯眯地站了两分钟，就挺着一肚皮亮晶晶的水珠出来了，问：“我的领带呢？”她问：“什么领带？”他走在她面前，用手在脖子间比划着，再说：“我的领带，皮尔……卡丹！”她想起来了，说：“破领带呀，我扔了。”他说：“完了！”她问：“谁送你的？”他说：“还能有谁？你家巴梅梅！她……”他差点说错了话，说成，“她刚才还问我呢。”她说：“还皮尔·卡丹？皮尔·卡丹有什么了不起？上海恒隆广场都进不去！”他说：“我不懂的，还以为皮尔·卡丹是最好的服装品牌。”
他刚和巴梅梅做过，所以显得并不急切，仍然学年轻人的样子，玩花活，从上到下用舌头亲她，让她觉得，他像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好农夫。可是，他还没亲满一遍，她就受不了了。他就想，她去北京这些天，看样子没碰过男人。他不能再延误了，倏地像是从高处陷落了，并及时感叹：可真是锦绣天堂啊，如锦如绣的天堂。他下决心要好好享受，小口小口吃。她也是闭紧双眼，潜心享受的样子。
完了后他说他不走了。
她竟然同意了，她向来不喜欢男人一整夜陪在身边的，做完爱就想一脚把男人踹走，今晚竟然同意了，时间也的确是很晚了。
两人同时去洗完身子，回到床上后立即变得不正经了，他问：“你请那么多女明星来，有没有哪一个肯出台的？”她先是心里一慌，然后说：“女明星又不是鸡，出什么台？”他笑了，说：“别闷我了，明星出台，在银行界早不是秘密。”她一想，是呀，他是行长，什么没见过。“明星们好不容易到咱们裴城了，裴城的银行家也该尝尝荤了。”她敲敲他的脑门，由于是深夜，响声很大。他依旧是恬不知耻的语气，说：“你帮我牵牵线，钱我自己出。”她问：“你喜欢哪个？”他说：“哪个都行。”
她半天不说话了，他有些心虚，问她：“你心里骂我是流氓吧？”她睁开眼，看着他，笑了，说：“还真的没有，我倒觉得你们这些银行行长比较可爱，坏，但坏的坦率；无耻，也是无耻的坦率。”他大笑着说：“应该这么说，坏加坦率，是更坏，无耻加坦率，是更无耻！”她指着他的鼻子说：“还有些自知之明！”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没睡着，他却像睡在家里一样扯起了呼，她悄悄坐起来，从他身上跨过去，蹑脚下楼去了小蔡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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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经济日报》刊出了北京番茄酱的改组新闻，接着K省和裴城的报纸也纷纷发布了“君科集团成为北京番茄酱第一大股东”的消息，标题都是大同小异，比如：“我省女私营企业家巴兰兰斥资三个亿，成为北京番茄酱第一大股东”，“房地产商巴兰兰又有大手笔，裴城君科集团入主北京番茄酱”……这些文字，尤其是地方媒体的文字，有一个共同的倾向，就是一个字：“捧”，把巴兰兰这个本来就已经声名不浅的女企业家，终究捧成了“时代偶像”。巴兰兰发现，在地方媒体眼里，这件事情远比自己的认识重要得多，这是一件给K省人民和裴城人民争了脸的大事，值得大书特书。一件单纯的商业事件就这样不可避免地带上了政治的含义，文化的含义。而且其效果远远超出了想象，接下来的几天，各路记者蜂拥而至，争相采访和报道君科公司和巴兰兰，几乎打响了一场“巴兰兰战役”。有一篇报道甚至用了这样一个标题：“美貌也是生产力”，文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巴兰兰身上有一种以柔克刚、无坚不摧的阴性力量”……巴兰兰搞过房地产营销，又明白新闻是可以借来大肆炒作和拉抬股价的，当然很高兴看到这种局面，而且能做到应对自如，迎拒有度，让人们从她身上看到了偶像的气质、美女的魅力、儒商的风度……
此刻，全家人正聚集在巴兰兰的别墅里，给妈妈过生日，马林和巴东东在厨房里做饭，孩子和保姆在二楼玩，透过钢化玻璃，能看到他们像天使一样飘来飘去。四个女人在一楼客厅里打麻将，麻将是高档的骨牌，米黄色的，玉一样细润，在手指间发出灵雀般的轻响，巴梅梅说：“这么好的麻将，我好想一辈子不干别的，就打麻将。”这句天真的玩笑，确实够天真的，却极为准确地说出了大家共同的心声，人人心里都在想，是呀，悠闲的生活才是好生活。有人不禁反过来又想，现有的钱难道买不来这样的生活？旁边的大电视里正在重复播放裴城电视台对巴兰兰长达一小时的访谈：
问：巴总，您收购北京番茄酱后，是否意味着君科集团将移师北京，并且改变公司主营业务，不再以房地产为龙头？
答：君科集团的永久总部是裴城，这是肯定的，但是，君科集团的业务有可能延伸到任何地方，北京、上海，甚至纽约、巴黎……而且有可能超出现有的房地产和造纸业。但是，超出并不是丢弃，也不是淡化，我们会优先发展房地产业和造纸业，同时择机扩大业务范围，比如这次的北京番茄酱。
